赴汤蹈火的33分11秒

至简

《解放军文艺》刘增新/文《“兰剑-B”血战：一个不拿枪冲锋的士兵》，反复看了几遍，内心翻江倒海，一直想写点东西，但迟迟不敢下笔。因为面对这些英雄血染的文字、照片和视频，通常用的催人泪下、感慨万端等词语，显得有些轻慢和不敬。我必须把我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写出来，才能对得起这篇文章，对得起文中那些烈士和战友！ 实事求是讲，除此文作者张林是我的战友、文友，我很早就认识外。文中的战地摄影英雄赵旭；被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称号的烈士顾金海；烈士、突击队长祁振武；烈士、年仅十七岁光荣牺牲的战士唐拥军；全身挂满了手榴弹和弹夹，视死如归的二等功臣白润亮等，我全都不认识，都是第一次知道他们的名字和英雄事迹——我本来应该知道啊！因为我在全军唯一一家军事文学期刊当了多年编辑，关于那场自卫还击战，我和全国人民一样，知道《高山下的花环》，知道英雄梁三喜、靳开来、赵蒙生。并被电影中那些虚构的英雄感动得热泪横流。但是我们对现实中的英雄赵旭、顾金海、唐拥军却一无所知。这是为什么？我作为一名军人，作为他们的战友，作为一名军事文学期刊的老编辑，感到失职和难过。 文中有多幅照片。照片上，时年二十岁的赵旭和时年十七岁的唐拥军，看上去都长着一张娃娃脸，显得十分稚嫩和可爱，有点像多年后在歌坛和荧屏火得一塌糊涂的那三个小男孩组合。而另外几幅照片上，军长钱树根、副军长周美华、参谋长邹庚壬、作训处长张祥海，烈士、突击队长祁振武、二等功臣白润亮，一个个也都是相貌堂堂，一点也不输唐国强、李幼斌这些当红影星。 钱树根上将与时任作战处长张祥海 一功功臣赵旭 二等功臣、牺牲时不满18岁的唐拥军其中白润亮那张照片，是赵旭出击前在屯兵洞抓拍的。白润亮全身挂满了手榴弹和弹夹，（当时每个突击队员要带300发子弹，24颗手榴弹甚至更多）目光坚定，视死如归。 二等功臣、战斗中身负重伤的白润亮当我凝视这张照片的时候，忽然想起电视剧“亮剑”里一个的经典镜头：李云龙只身闯敌营，危急时刻拉开衣服，露出了腰上捆着的一排炸药，最终化险为夷。 《亮剑》中身绑炸药的李云龙我下意识地把这两张照片作了对比，发现一个巨大的差别：一个是在演戏，一个是真的直面死亡。李幼斌是位非常优秀的演员，但是无论他演技多么高超，他都演不出白润亮那种视死如归的眼神，更无法表演出白润亮那一刻的内心：生为中国军人，为国为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这张照片是无价的！尽管它可能什么奖都没评上。文中有几段视频，都是赵旭在战地抢拍的。其中一张是赵旭跟着突击队长祁振武冲上了604高地。他大口喘着气，停下来打开摄像机的电源开关，想拍个战场全景。刚开拍，只听一声炮响，像有一个东西被气流冲向了天空，然后旋转着落下来。他朝着炮弹爆炸的地方跑，心想刚炸上天的不会是人吧？这半天没看见祁振武，该不会是他吧？后来证实被炸飞的就是祁振武。越军在当晚的新闻广播中说，缴获了“郭”振武的裤子和鞋子等物品。战前，突击队员的衣物、鞋子、腰带上会注明自己的名字和血型，以便负伤抢救。越军找到的是祁振武的衣物鞋子，因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错把“祁”当成“郭”了。 一等功臣、烈士祁振武与北京军区实习学员滕军阁在誓师大会上 突击队长祁振武被炸飞后战场上留下的硝烟壮士百战死，沙场不言归。那段视频上，最终只留下一股炮弹爆炸后的硝烟。 炮弹坑内有六个正在殊死战斗的军人 负伤的第一突击队队长马权斌（右）另外一段视频。在604高地的一个炮弹坑里，五六名突击队员正在战斗，有队员说队长负伤了，还在坚持指挥战斗。赵旭最先看到战士马明远坐在地上接天线，他跪在地上拍了这个镜头，然后镜头向右摇，看到一个兵在拉另一个满脸是血、正握着冲锋枪射击的突击队员。这个队员就是顾金海，他的钢盔被弹片打了个洞，大约有一块钱硬币那么大，顺着钢盔和脸，有大滴的鲜血啪啪地往下滴，中间掺杂着白色的液体，那是脑浆。但他仍在继续射击。赵旭跪在那儿，边拍摄边伸出左手拉顾金海的肩膀，对着他喊：“你下去吧！你下去吧！”视频里连他的手都拍上了。只见顾金海艰难地用胳膊支起身体，转过身，瞪着冒血的眼睛，强忍巨大的疼痛，用尽全力，一字一顿地说：“先救队长！”直至壮烈牺牲……军首长拿到录像带，连着看了两天，无不为之落泪动容。 战斗英雄、一等功臣顾金海 顾金海震撼人心的呐喊：先救队长 赵旭看望顾金海的妈妈 顾金海烈士的父母，遗憾的是二老在新冠疫情中辞世赵旭录下的战场实况为33分11秒。在明星当道，流量为王的当下，一个小品演员的视频，动辄就拥粉千万；一个明星带货，一晚上就可获利数百万。总之一切都在看资本的眼色行事，都在唯资本马首是瞻。不过资本恐怕是不会看上赵旭这33分11秒视频的。这很正常。因为资本的本质就是唯利是图。但是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如果没有这33分11秒视频里那些为国为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士兵，没有他们用血肉之躯挡住敌人的炮弹子弹，国家存亡都成了问题，资本还不得开溜啊？就算资本不开溜，屋子外边成天炮弹子弹横飞，你还能安心演什么小品带什么货呀？战友们，我是你们的铁粉，我会永远记住你们。死难烈士万岁！ 作者简介：刘增新，陕西韩城人，1989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历任排长、干事、副政治教导员，《解放军文艺》编辑部副主任，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第二图书部主任，副编审。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199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长篇小说《美丽人生》、《错乱》、《善良的困惑》、《京城人家》、《江河水》，中短篇小说集《鬼眼》等。长篇小说《美丽人生》获全军新作品一等奖，作品“绿色风采”丛书、《走出硝烟的女神》、《孙武》等分获“五个一”工程奖、建国50周年优秀长篇小说奖等多种奖项。曾被评为全国百佳出版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