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还记得三年自然灾害吗,如果你曾经历过,就不会忘记。</p><p class="ql-block">也在那一年我来到了人世间。响应号召随母亲全家下乡来到了渭北的某一个山峁上。</p> <p class="ql-block">日子在平平淡淡的生活中慢慢度过。上学、打猪草,下沟里山泉抬水,帮家里干农活,抽空找点山果子吃,跟伙伴们玩点游戏,按说对我们已经熟悉农村生活的孩子来说应该驾轻就熟了,然而这一年的秋冬季过的很不容易,或者说有点苦不堪言。</p><p class="ql-block">来到新学校沟畔小学上学距离比原学校金家嘴小学远二里多地,单趟差不多五里路,要说也不远,但是对天天徒步走一个来回,每天十里山路的小学生来说 ,还是有压力的。每天早上要提前一个小时出发,急匆匆的摸黑赶往学校。</p><p class="ql-block">而这一年的秋季更是连阴雨下个没完,一下就是将近一个月,对于有硬化路面的城里学生也许不算什么事,但是对于黄土高原的农村泥土路面,被绵绵秋雨侵泡多日,到处都是泥水,一脚踩下去陷进泥里,用力拔起,脚起来了,胶鞋被泥吸住了,只能弯下腰用手拔出鞋子,单脚站立穿上鞋子再往前走,背着书包,打着湿重的木把竹骨油布雨伞,赶到学校,已经满身泥水,精疲力竭,经常不得已迟到。上完课还要原路往回赶,实在是不好熬。</p><p class="ql-block">好不容易把阴雨季节熬过去了,干燥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到了十一月多又开始下雪了,一下又是好多天,阴冷湿滑,冰天雪地穿棉窝窝(自己家缝的棉鞋)上学,到学校棉鞋就湿透了,脚冻的难忍。无奈只好穿着打了黑色红色补丁的长筒胶鞋,把棉窝窝用报纸包好了装在书包里,等到了学校再换上。</p><p class="ql-block">那个学期每天早上天不亮我和二姐领着花猫(我家养的一条陪伴我们上学、看家护院的白底黑花的狗狗),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零下十几度的冰雪山路上,北风呼号着裹着雪粒在山峁上盘旋着,出门不多时,眉毛上衣服上全覆盖了雪花,山路上的雪被刮的薄的薄厚的厚,很多地方的积雪到了大腿根,为了防止雪灌进裤腿和胶鞋里,都用布条把棉裤裤腿扎起来。过去了三年多,我也长大了三岁多了,不像一年级那时候要穿开裆裤,在雪地里裤裆里灌满了雪,小鸡鸡被冻得梆梆硬。</p><p class="ql-block">胶鞋里的脚刚出家门碰见雪是冷,走一走就变成冻的生疼,到最后完全麻木了。脚和手冻的肿的胖乎乎的,上面裂满了口子,口子上结的痂一层覆盖了另一层。痂硬的跟盔甲似的,手背上除过红色口子就是黑色的盔甲,至今手背上还有当年生冻疮留下的疤痕。脚上裂的口子套口子。而耳朵和脸上也是一串串的冻疮结的痂。</p><p class="ql-block">到学校了烤着火盆互相帮忙把胶鞋拽下来,换上棉窝窝。教室里生了一个火盆取暖,柴火是同学们分摊着从家里带来的玉米芯(包谷脱粒后的包谷芯子),火盆不知道是从那里捡来一只破洗脸洋瓷盆,先在窑外点着火让烟挥发一下再抬进窑里,教室窑洞里经常烟熏火燎的,尽管还是冷但比路上好太多了,暖和过来后,手上脚上的冻疮又疼又痒,只能把两只脚放在一起互相摩搓着缓解痛痒,或者隔着棉鞋用手抠一抠,结痂厚了,干硬的口子疼痛难忍,没有药,只能抹点凡士林让痂软和一点,缓解疼痛。经常不小心手挠的重了,把冻疮的痂抠掉了,血糊淋啦的也没有水洗,找块纸擦擦,或者找块烂布胡乱的缠缠包一下也就过去了,那时候七八岁,人年轻也能忍,疼了抹几把眼泪,转身就可以大呼小叫着疯玩。</p><p class="ql-block">或许有人不明白,为什么棉窝窝要背来背去,放在学校里不是更简单吗?那时候还是穷啊,因为每人只有一双棉鞋,回家还要穿的。</p><p class="ql-block">一晃好多年过去了,时止今日提起当年的艰难还会泪湿眼眶。难道是当年有多么高大的理想?要起早贪黑不顾艰难地去上学,想想也不是的,家里大人让上学,小孩子对未知世界的渴求,就去上学了,没觉得有多难以接受,感觉日子就应该是那样的,也没有怨天尤人的想法。</p><p class="ql-block">倒是花猫,无缘无故的跟着我和二姐两人一年四季,起早贪黑受了很多罪。回想自己的大半生也曾有过很多朋友,但花猫是我忠实的朋友,可能有人觉得我这样拿朋友和花猫比是侮辱了朋友,但我确实认为花猫是我的伙伴和朋友。</p><p class="ql-block">在沟畔小学窑背的后面,有一口半坍塌的窑洞,自从父亲第一次送我们去沟畔小学报到那天,把花猫安排在那个窑洞里等我们起,它每天跟着我们到了学校,自觉地卧在那口窑里等着我们放学。后来慢慢地熟悉了,掌握了我们回家的时间后,它会出去跑着玩或者找吃的,但到了放学的时间,它肯定会按时回到窑里等着我们,无论是电闪雷鸣,还是风雪交加,它一直颠颠的吐着舌头跑在我和二姐的身旁,陪伴护卫着我们。</p> <p class="ql-block">前次去大谷公社换菜油,不小心摔了罐子,菜油倒了一多半,算算不够过年的,家里把储存的菜籽拿出来为过年要储备一些菜油。渭北塬上的山区山高沟深,羊肠小道蜿蜒崎岖,平时路就难走,赶下雪前就要把油换回来,下雪了路更不好走。</p><p class="ql-block">在我们塬的东边相邻的塬上,有一个邻县槐树镇泰村油坊,据说是现榨油,油好还便宜,就是远一点还要翻一架深沟,我们家还没去那里换过油。</p><p class="ql-block">也就是林惠敏姐姐她们村子,经过商量爷爷决定去泰村换油,也有一年多快两年没有见过夏立强哥哥和林惠敏姐姐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顺道可以去看看他们。</p><p class="ql-block">十月份的一天,时值周日,爷爷背着称好的几十斤菜籽带着大姐和我去泰村换油。那时候的人诚实,在家称好的菜籽,一般到了油坊斤两就不会有差错,老辈人都会教导晚辈:“秤上千万不能骗人,会损阴德的!”人们称秤的时候会主动多让一点,相信阴阳轮回,万事善恶有报。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人们只爱自己,买米买菜缺斤少两,吃食作假成了常态,好不悲哀,民族的不幸。</p><p class="ql-block">我们这次还是要换十斤油,吸取前次的教训,走前把陶罐上的绳子换了新的,我和大姐轮流挑着空罐子。</p><p class="ql-block">六十年代的时候没有塑料,一般装流体都用罐子,根据烧制材料、工艺和时间的不同,罐子分成瓦罐和陶罐,瓦罐像房上的瓦片一样轻巧而脆弱,而陶罐有釉面结实而沉重,考虑到要装的是菜油,所以我们挑的是陶罐。</p><p class="ql-block">十二里的山路很窄,很多地方只能容一个人相跟着行走。从山茆村经马家店、梁家寺下到坡底,沿着一条不知道名字的小河往上走几里地,踩着石头过河,往对面山上爬去。一路上红红的牛筋果、五颜六色的野菊花、顶着一把小伞的蒲公英随处可见。爷爷边走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背着油菜籽沉稳地走在前面,</p><p class="ql-block">“爷爷,能不能见见惠敏姐姐,想她了。”大姐手里拿着一把河边采摘来的野菊花,一蹦一跳地跟在爷爷身后问爷爷。这会儿我挑着空罐子,一会儿逗逗蝴蝶,撵撵蜻蜓,时不时摘颗野果子在身上擦擦塞进嘴里咀嚼着跟在最后。</p><p class="ql-block">“看情况吧,咱们也不知道惠敏那丫头家住在那里,不一定能找到。”爷爷回道。</p><p class="ql-block">“一定能找到,一问就知道了。”我信心满满的说。</p><p class="ql-block">爷爷笑了:“你倒是有信心,一个女娃家家的,人家不一定知道的。”</p><p class="ql-block">“没事的,到了我去问,保准能问到。”我大包大揽的包了下来,因为我也很想见惠敏姐姐。</p><p class="ql-block">“好好好,我孙子长大了,好的,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爷爷笑眯眯的看一眼我,满眼都是对自己孙子的怜爱。</p><p class="ql-block">“吹牛,谁不会。”大姐有点不忿地适时的打击了一下我的爆棚的自信心。</p><p class="ql-block">“嘿嘿,我才没吹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姐,陶罐你挑一会吧,我肩膀好疼啊。”我呲牙咧嘴地开始耍赖。</p><p class="ql-block">“耍滑头,哼!”姐姐一边抱怨一边接过担子,慢慢跟着爷爷沿着羊肠小道往山上爬去。</p><p class="ql-block">爷孙三人说笑着喘着粗气相跟着爬上塬顶,这是一个和我们住的那个塬大小相仿的渭北土塬,塬顶上最大的特点就是槐树多,一路看到很多中槐洋槐,走到泰村中心位置屹立着颗硕大的古槐树,一圈低矮的石头砌起围墙把槐树保护在中间,围墙上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写着“泰村”两个红色大字有点斑驳。十几块经常坐人而磨的光溜溜的石头散落在周围。粗壮的树干上方几个黑黢黢的树洞并没能影响古槐树的伟岸雄壮,茂密的半绿半黄的枝叶在微风里婆娑舞动述说着岁月的积淀和历史的沧桑。一层薄薄的黄黄的槐树树叶均匀的铺洒在树下煞是好看,预示着深秋季节已经光顾槐树镇塬上。树身上不知道是谁偷偷挂上去零星的红色的黄色的祈福符篆醒目的在深秋的风中颤栗着,那时候这种事会被定义为“四旧”行为而挂牌游街的。</p><p class="ql-block">“爷爷,好大的树啊!”大姐惊呼。</p><p class="ql-block">“这树身得多少个人能抱住啊?”我也惊叹的问道。</p><p class="ql-block">“这树是不小,看看咱们走。”爷爷围着树看了一圈,提醒我们赶路</p><p class="ql-block">跟着爷爷打问着找到了槐树镇泰村油坊。很气派的一座蓝砖砌的院子,正对着大门里是一栋很高的大房子,房子正对大门的位置开了一个大门,大门上方写着四个红色大字“泰村油坊”。大门口有一个门房,见我们进来从门房里面走出来一位和爷爷年纪差不多的老爷爷:“你们是要换油吗?”</p><p class="ql-block">“是要换油。”爷爷回答。</p><p class="ql-block">老爷爷一指大房子门口的一个小门,“去那里过称办手续吧”。那里已经有几个人在排队了。</p><p class="ql-block">“好的”爷爷应答着和大姐往小门那里走去,我留了下来。</p><p class="ql-block">“爷爷好,您认识你们泰村的一个叫林惠敏的大姐姐吗?个子高高的,很漂亮的姐姐”我问。</p><p class="ql-block">“我不认识,但是林家人都住那个林家村,你过去一问就知道了”。老爷爷把我拉到大门外一指约莫一里外的一个村子。</p><p class="ql-block">“好的爷爷,谢谢您了!”</p><p class="ql-block">我道完谢闻着声音走进大房子里。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我不懂榨油的原理,举目四望,就见大房子里东边架起一口大锅,锅底下的炉膛里烧着红红的火,锅上蒸着的东西,正在冒着热气。</p><p class="ql-block">另一边,一个油乎乎好粗好长的木梁,木梁的上表面被铲平并排能挤着站两个人,一头高一头低的架在空中,低的一头是木梁的大头,上表面和一个斜的水泥平台平齐,而木梁大头中央挖了一个孔,孔中穿了一根粗的钢管,钢管两头门字形固定在基础上,木梁高的一头用一根粗的麻绳依靠滑轮倒链挂在一个加固的房屋大梁上。在斜梁距离低的一头五分之一处,地上挖出一个大坑用蓝砖垒的整整齐齐的。</p><p class="ql-block">坑里固定了一个粗壮的铁架子,铁架子上叠放着大约十层左右的被粗麻绳捆扎好的布包着蒸熟的冒着热气的菜籽油饼,油饼上边通过一块铁圆盘压在粗的斜木梁下面,铁架子下方放着一口巨大的铁锅,锅里有少半锅黄橙橙的菜籽油。</p><p class="ql-block">两名工人身穿粗布坎肩,脚踩长筒胶鞋,手上戴着粗布手套,后腰里各自挂着两个粗大的木楔子。就见他们松开了房梁上面的滑轮倒链,沿着台阶上到水泥平台上,两人合力推着油乎乎的石碌碡沿着木梁上表面费力地往木梁上端推着,到了顶端轮流用木楔子固定住石碌碡。在石碌碡和木梁杠杆作用重压下的油饼慢慢地有油渗出,一滴接着一滴的油滴流往低下的锅里,随着一声声“咚”“咚”的轻响,激起锅里的油液飞起又落下,一圈一圈的黄橙橙的优美的油波一环连着一环柔柔的向锅边慢慢地慢慢地滑去。</p><p class="ql-block">渐渐地油饼里渗出的油液越来越多,下落的油滴变成了油线,被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照的晶莹透亮地颤动着,好美好美!</p><p class="ql-block">透过油线,榨过油的油渣饼像磨盘一样被堆放在另一边墙边的地上,刚才的两名工人从梁上下来开始解开油渣饼上的粗麻绳和布包。</p><p class="ql-block">东边烧火的大锅旁边,另外两个人正在用模具把淘洗干净的油菜籽包扎成新的油饼,准备上锅。</p><p class="ql-block">正在我看的如醉如痴的时候,门口一位中年大叔吆喝着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喂!岁家伙,谁让你进来的?你能看懂不?不要看了,这里危险赶紧出去吧。”</p><p class="ql-block">“叔,我爱看这个,我站墙边上,不碍事的。”我赶紧解释。</p><p class="ql-block">大叔抬手一指石碌碡。</p><p class="ql-block">“不行,等你长大了再看,现在这里确实很危险,看见那个碌碡了吗,那是要伤人的。”说着把我推了出来。我还没机会看明白整个流程,以后也许没机会再见那粗梁和碌碡榨油的过程了。但那细细的黄橙橙的油线优美的流往锅里的过程让我记忆深刻。</p> <p class="ql-block">被推出来找到爷爷和大姐,他们已经换好了油,正在办理出门手续。“你跑哪去了?本来还打算去找你呢。”大姐埋怨道。</p><p class="ql-block">“我去大房子里去看榨油了,哎呀,可震撼了。那个大木梁可粗了,有这么粗。”我用两条胳膊比划了一个夸张的的形状。</p><p class="ql-block">“就你爱乱跑,快走咱还要去找惠敏姐姐家呢。还不知道有多远呢”大姐催促着。</p><p class="ql-block">“不着急,不太远。”我回应。</p><p class="ql-block">“你咋知道的?”</p><p class="ql-block">“我已经问好了。”我得意的笑着。</p><p class="ql-block">“小华,你真的已经问好了?”爷爷疑惑地问道。说着走到了大门外。</p><p class="ql-block">我一指老爷爷给我说的林家村“就在那个村子”。</p><p class="ql-block">“你咋知道的?”大姐吃惊地问道。</p><p class="ql-block">“我问人的呗!”</p><p class="ql-block">“真的假的?”大姐有点不信。</p><p class="ql-block">“不信,你再问问呗。”我得意地说。</p><p class="ql-block">“再问问也好,咱挑着油,跑过去要不是的话,不方便!”爷爷也支持再问问路。正好走过来一位中年妇女,大姐走上前,“姨,你认识林惠敏吗?”</p><p class="ql-block">“哦,不认识,不过林家人都住在那边林家村,去那边村子问问吧。”妇人手指了相同的地方。</p><p class="ql-block">我们不再怀疑,直接奔林家村走去。</p><p class="ql-block">经过探问,找到了惠敏姐姐家大门口,大姐上前敲门,有了上次的教训,大姐也不敢再挑油罐子了,爷爷挑着扁担跟在后面。</p><p class="ql-block">门开了,开门的人呆住了,愣了一会!</p><p class="ql-block">“呀,爷爷,怎么是你们呀!”</p><p class="ql-block">惠敏姐姐跑过来接过爷爷肩上扁担,“爷爷,思慧,小华,快进快进院子。”</p><p class="ql-block">“姐姐好!”“惠敏姐姐好!”我和大姐先后问好。说着跟着惠敏姐姐进大门,我跟在最后打量了一下两年没见的惠敏姐姐,自己缝的桃红色的粗布上衣,黑色的粗布裤子,掩盖不住高挑的青春少女窈窕的身材,一根粗粗的黑辫子简单的扎着红色的毛线头绳。渭北塬上的风霜没有夺去姐姐靓丽脸蛋上青春的气息,惠敏姐姐真好看!</p><p class="ql-block">“妈呀,快出来,我汪爷爷他们来了!”惠敏姐激动地脆脆的高喊。</p><p class="ql-block">应声从中间窑里急急火火地走出来了一位妇人,四十多不到五十岁的样子 ,腰间围着围裙,明显正在做晌午饭。那时候北方人粮食紧张,每天只能吃两顿饭,早上早起下地干活,九点左右吃早饭,早饭后下地干活到下午三~四点,吃晌午饭,晌午饭后再次下地干活到天黑,农闲时节,天黑坐在门前树下聊聊天就回家睡觉了。农忙的时候活重,晚上会简单吃两口,叫做喝汤。真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p><p class="ql-block">阿姨快速走到门口,“您就是汪叔啊,整天听惠敏丫头叨叨着要去看你们,她一个女娃,我们都不放心,我们家又没个外前人(男人),一直没让去。”</p><p class="ql-block">“叔,快来坐,惠敏快去倒水。”惠敏妈妈热情的在院子里放了小桌子,凳子。</p><p class="ql-block">“这是小华吧,惠敏姐姐给我说你是很小的弟弟了,看来是长高了。这是思慧还是思敏啊?”阿姨问姐姐。然后把我们按坐在凳子上,惠敏姐姐提出来一个立罐似的粗瓷茶壶,给我们倒水。</p><p class="ql-block">“阿姨好,是长高了一些。”我向阿姨问了好。</p><p class="ql-block">“姨,我是老大思慧,思敏是我妹妹。”大姐回道。</p><p class="ql-block">“你看我家这小丫头俊的”。阿姨夸赞大姐。</p><p class="ql-block">这时候惠敏奶奶从窑里走了出来,花白的头发,风风雨雨的沧桑被岁月的年轮刻画在了脸上,看样子比爷爷大几岁,“汪家兄弟,你们来了啊,惠敏和立强一直念叨你们呢。”</p><p class="ql-block">“老姐姐好,快坐!我们来叨扰你们了!”爷爷站起来,上前搀扶老太太坐下。</p><p class="ql-block">“奶奶好!”我和大姐一起站起来给奶奶鞠躬行礼。</p><p class="ql-block">“你们坐,你们坐。”奶奶指着凳子说道。</p><p class="ql-block">“夏立强也在吗?”爷爷试探着问。</p><p class="ql-block">“前一段时间他回老家看爷爷去了。估计还要些天才能回来。”惠敏妈妈回道。</p><p class="ql-block">“汪叔,你们坐着说话,我去给咱收拾弄饭。”看一切都安排停当了,惠敏妈妈站起身说。</p><p class="ql-block">“好的,你先去忙”。爷爷应答。</p><p class="ql-block">他们喝着茶水说着话,我抬眼打量了一下院子的布局,面南背北一溜四孔窑洞,窑洞的墙面用白石灰刷的白白的,墙的下面并排是木门和格子窗,门窗的上方是大面积的花格子天窗,窗户和天窗的窗格上都糊着白纸。</p><p class="ql-block">惠敏妈妈走进去的中间靠左的窑洞的烟筒里正冒着淡淡的蓝色吹烟,门窗上方墙上的一排钉子上挂了一溜串起来的半干的红红辣椒串。中间靠右的窑洞是刚才惠敏奶奶走出来的窑洞,应该是奶奶住的。奶奶的窑洞旁边靠右的窑洞的窗户的白纸上贴着红纸剪的窗花,在窗户的白纸中间粘了一小块方方的玻璃,从窑里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外面的院子里的景象,这应该是惠敏姐姐住的窑,靠左边边上的一孔窑锁着门,这个应该是惠敏弟弟住的窑洞。</p><p class="ql-block">一道方方的土围墙把院内和院外的世界隔离了开来。靠左边弟弟窑洞的这边的围墙边用枣刺围起了一块方方的菜地,里面还剩了一些红红绿绿的秋季蔬菜。在菜地旁边搭起了一个小凉棚,里面是一盘石磨,凉棚靠围墙的墙上挂着锯子,斧头等各式的木工工具。院子里干净整洁,清清爽爽。</p><p class="ql-block">看得出来,三木匠和惠敏妈妈两口子当年把日子过得多么红红火火的。看了一圈,我独自一人慢慢走出大门看看外面的风景。</p> <p class="ql-block">眼前是一个典型的渭北塬上的山梁,山梁上梯田错落有致,山梁两侧沟壑错综复杂,弯弯绕绕的,不像秦岭那样的高耸挺拔,却变幻莫测。塬下面是山,山上套着塬。主梁边上延伸着很多个形状各异的支梁。眼前就有往前伸出去的坡型的支梁,梁上梯田节次毗邻种满了庄稼,而梯田的两侧下面是弯弯曲曲的沟壑。满沟里的洋槐林波涛汹涌、遮天蔽日,到了秋天,洋槐叶子青里泛着黄,山风吹过,发出“呜呜呜呜”的鸣叫声。在淡淡的薄云下微风中一波一波,摇曳地舞动着。</p><p class="ql-block">环视群山,目所能及的山里散落的窑洞和村庄随意的点缀在一片片绿色的山峦、深色的沟壑、曲曲弯弯的梯田、各色的树木和白色的浮云间。一条条山间小路像脉络一样把这些窑洞、村庄连接起来,勾勒出一副深秋的渭北塬野的唯美画卷。品味着这如画的山川,缓缓地从幼小心灵里滋生出丝丝对眼前土地的深深的爱和眷恋。</p><p class="ql-block">也许是一个乐观主义者,生活里并不都是美好,但我宁愿记住那些美好的过往,忽略掉曾经扎心的不愉快,让艰苦的岁月在长久的记忆里也能有些回味的甜滋味儿。</p><p class="ql-block">回到惠敏姐家院子里,饭已经做好了开始上饭上菜,阿姨是一个利落能干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炒了几个菜,擀好犁了面,色香俱佳,至于味道还没吃,看着肯定不错。那时候的渭北人过年过节或者招待客人都会用浇汤犁面。用最好的最新鲜的面粉和面、醒面、揉面、擀面,擀几案子面,叠放在一起,右手持刀,沿着左手做尺子的擀面杖用刀犁出细、匀、长的犁面。然后用肉丁、豆腐、鸡蛋、西葫芦和红油辣椒烧出浓浓的臊子汤。下好面浇上红红的汤,挑起一筷子面“稀溜溜”吸上一口,闭上眼睛享受味蕾带来的刺激,渭北人的幸福尽在其中!我走进院子,爷爷正和惠敏奶奶聊着天,看我进来,惠敏姐姐拉着我到洗手盆里洗手,“小华,想姐姐了吗?”</p><p class="ql-block">“想了,早都想了,你也不来看我们,我在瓜地里给你和立强哥哥留了最好的瓜,最后留不住了,也没办法,我小,这么远的路也不敢来找你们。”我说的是实话。</p><p class="ql-block">“算你小子有良心,姐姐也想你们。”惠敏姐姐说着抱了抱我,被漂亮姐姐抱抱感觉真好。</p><p class="ql-block">吃完饭,爷爷领着我们要告辞,可是惠敏姐姐一家人怎么都不让走。</p><p class="ql-block">“爷爷,天不早了,家里有地方住,你和小华弟弟住在我弟弟的窑里,我和思慧妹妹一起住,住几天再走。”</p><p class="ql-block">说着就要去开她弟弟的窑门!阿姨和奶奶也坚决不让走,后来爷爷拿出了杀手锏:</p><p class="ql-block">“明天是星期一,小华明天还要上学,今天不回明天就耽误上学了。”</p><p class="ql-block">一家人这才依依不舍的放行。惠敏妈妈又给我们打包拿了很多特产。</p><p class="ql-block">惠敏姐姐帮忙挑着油罐子把我们送出很远,到山口要下山了,爷爷发火了,才止住脚步。</p><p class="ql-block">“爷爷,我大概腊月要和夏立强结婚了,是您促成了我们在一起,如果到时候雪不大,路好走,我们一定过去请您和阿姨、弟弟妹妹来参加我的婚礼,如果雪大路不通,我和夏丽强一定坐车绕路,过年也要去看看你们”。惠敏姐姐顺手把一封信塞在大姐的口袋里。</p><p class="ql-block">然后,挥挥手转身回头抹着眼泪走了。我们也在天麻麻黑的时候赶回了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致谢拍摄老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