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硝烟“石及命” 杨显明

杨显德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1979年2月17日,中越两国军队在1000多公里的边境线上进行血与火的拼杀。383团在战役第一阶段担任东线预备队,由于战事进展顺利,团主力没有加入战斗。战役第二阶段,我团作为师主力加入向禄平县城进攻,保障军主力协同攻打越北要塞一一谅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2月26日夜,我团越过边境向越南纵深急进。漆黑的夜如墨泼的屏障,试图围猎这支有着攻坚老虎和渡海先锋美誉的精兵强将。茫茫夜海中,四处弥漫着血腥和尸体的恶臭。一双双杀气腾腾的眼睛,穿透漆黑的幕墙,警惕的向前疾速地奔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27日凌晨,我在3营8连的战斗序列中行进,3营通信兵通知我,黄铭良副团长找我。当时黄副团长加强在三营指挥所。我迅速到营指挥所找黄副团长报道。见到副团长后,他说;“你不要到连队去了,我们一起随三营部行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27日上午,我们团一营在石及命与敌人接上了火,但是进攻不顺利,遭遇越军顽强阻击。三连连长徐木生在组织连队进攻战斗中牺牲,同时还牺牲了几名排长和十多名战士,不少干部战士负伤。特别是听到跟随一营行动的两名仙桃籍同乡,侦察参谋宋斌和保卫干事张同高被越军的炮弹炸伤,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战争就是如此残酷,前一秒还勃发英姿的战友,在你意想不到的一瞬间,就有可能负伤,甚至被夺去生命。但是胆怯和懦弱不属于我们那一代军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战友报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下午1时多,三营接到命令;与一营合力攻打“石及命”高地。三营营长蔡定义率部加速前进,到达石及命地域后,立即指挥七连主攻,九连助攻,向石及命高地发起冲击。当七连发起攻击时被敌人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副团长很着急,拼命往前赶。突然,一发炮弹落在我们前面四五十米的地方爆炸。我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九连连长陈光华可能被炮弹击中了,当时我看到他带着通信兵就在炮弹落下的那个地方。还未等我从卧倒的地方爬起来,就听有人大声喊;“快来人呀,连长负伤了。”我跑上前去一看,果然是陈光华负伤了。看到他被炸弹炸的不像人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在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一定会眷顾心爱的战友,生死弟兄。不一会儿,营卫生所带人把他抬走了。我跟副团长说;太危险,你不能往前走了,我到前面去看看。于是我就猫着腰,利用地形,冒着猛烈的炮火赶到七连攻击阵地。</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三营营长蔡定义与九连连长陈光华察看石及命地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到了七连阵地后,七连有战士认出我。这时战斗停歇下来,我就问身边的战士;“怎么回事?”他说;“敌人的火力太猛,连长叫我们暂停进攻,等待炮火支援。”我朝石及命高地望去,只见敌人在战壕里跑来跳去,用猛烈的火力射击压制七连的进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不一会儿,一发炮弹在“石及命”高地炸响,随后,火箭炮弹像一群群燕子从我们头顶飞过,直奔石及命高地前沿,整个山头腾起浓浓的烟雾,即使是在白天,也能看到高地上的火光在烟雾中四处飞溅,隆隆的爆炸声让山脚下的人也能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地震撼。</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好像是七班长冲上去了。”当我方炮火停下来的瞬间,身边的一名战士叫了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一名战士正在利用地形接近敌人的战壕,在距离敌人战壕约十米远时,突然跃起像猛虎扑食一样朝敌人开火,同时又有几名战士跟着他发疯似的向上发起攻击。一阵激烈的枪响,夺下了敌人的前沿阵地。整个冲击过程我看得真真切切,心里不断的赞叹;有这样一群勇猛顽强、不怕牺牲的战士就没有攻不下的山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离开石及命高地向副团长汇报。这时,只听蔡营长通过步谈机向七连连长易校朝指示;“迅速打扫战场,抢修工事,防止敌人反扑。”老练、缜密、沉稳,显示出一线营指挥员良好的军事素养。</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我还记挂着九连长陈光华,就问九连战士;“你们连长抬到哪里去了?”九连的战士告诉我,连长被抬到石及命高地山脚下的一个村庄去了。谭军医正在抢救。半夜里听到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祈祷过,老天爷一定会眷顾他的,因为他太年轻了,许多青春梦想还没有实现,他的连队还需要他指挥,去带领那群如狼似虎的战士与越军拼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第二天(2月28日),天还没亮,黄副团长指示我,要我去七连昨天占领的石及命高地搜集有用的情报。从我们现在的位置到石及命高地直线距离约1500多米,这1500多米的距离,在平时根本就不是什么事,也就一二十分钟就可到达。可这里是战场,昨夜零星枪声不断,石及命高地溃散残敌四处袭扰,天地被浓浓的大雾笼罩着,周围四五米远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到处都充满了杀机和凶险。特别是传说中的越军特工的渗透能力十分强悍,在第一阶段战斗中,他们曾对我军的后勤分队和分散执勤人员痛下杀手,造成重大伤亡。当听到副团长要我独自一人去石及命高地时,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恐惧并不是胆怯,是一种没有经历过的凶险对人产生的心理反应。我承认,我不是英雄,也不是什么勇士,只是一名第一次上战场的普通士兵,像其他人一样,存在着人性与生俱来的弱点。但我又是一名共和国的军人,置身于捍卫民族尊严的战场,英雄主义情节被青春热血浇筑成对战斗求胜的渴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害怕是一回事,坚决执行首长命令,又是另一回事。我强打起精神,整理好自己所携带的武器;冲锋枪,手枪,两颗手榴弹,要随时准备一个人独立战斗。我把冲锋枪和手枪的保险打开后,在雾霾中向石及命高地进发。好在昨天是从石及命高地的山脚回来的,虽置身浓雾中,但大方向不会走错。我一会儿急走,一会儿停下来观察周围的情况,然后又急走一段再停下来观察。感觉今天的这1500多米路段特别漫长。当前进到一个季节性小河沟时,心里突然产生极度的不安;昨天,从石及命高地撤下来时,不记得有这么一条小河沟,且这条小河沟就是一片开阔地,极易被越军特工从丛林里射击。但自己坚信方向绝对不会错,硬着头皮向前,急速的利用地形地物掩护跳跃式向前运动,只要听到一点响动,就本能地产生物理性反应,急速就地卧倒。如此几番,终于越过小河沟。然后,找到一个隐蔽地形后喘息了一会儿,激烈跳动的心平复了许多。再爬起来向石及命高地运动,大雾渐渐散去,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幸运的是经过近一个小时战战兢兢的运动,终于到达了石及命高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在石及命高地,我找到了七连连长易校朝。当时他正在组织连队打扫战场,因为昨天七连占领石及命高地后,天已经黑了下来,对整个高地没有进行彻底清理。他带着我察看一个个越军尸体,我把越军尸体身上的口袋一个个都翻了过来,寻找有价值的东西。平静地面对一个个残肢断腿,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是战争的残酷让战场上的军人都变得习以为常了。翻遍越军尸体,我很失望,只在一个越军口袋里搜出一封家信和一个香烟盒纸,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东西。当察看最后一名越军时,这个人的眼睛还睁着,似乎还有点呼吸,我扑下身去搜他口袋时,他身体还是热的,可能还没有断气,也许是刚断气不久。我从越军身上扯下领章后,就朝山下走去。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他还有气。”我转身看了一眼越军,看到他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怎么办?”不知道谁问了一句,我没有理会就走了。没走多远,从背后传来冲锋枪扫射的声音,伴随着枪声的还有那倾情发泄的仰天长啸,竭声嘶吼。在这枪声和吼声中,我能听出,那声嘶吼,那是对牺牲战友的一种伤痛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爆发。</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作者:杨显明,湖北仙桃人,1974年12月入伍,战时任三八三团政治处宣传股干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图文编辑;杨显德,战时任383团团直82炮连副指导员,率3排配属3营对越作战。</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