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星期天,老伴走亲戚去了,一向墨守着“男主外女主内”这条自然成规的我不得已干预起内政来,“民以食为天”,在饥肠面前,成规还得服从天理。</p><p class="ql-block">厨艺虽非我之所长,但烹调也并非完全不懂,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时候,我的绝活便是炒米粉或下面条,不但简单易行,而且百吃不厌。这天打开冰箱门一看,里面除了一些小菜,还有一碗现饭,脑子里灵光一现,对午餐作出了一</p><p class="ql-block">个新的决定——酱油炒饭。</p><p class="ql-block">我对酱油炒饭的眷恋,始于瓜菜半年粮的六十年代,我正在读初中,因学校离家较远,只能读寄宿。在学校就餐,菜金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为了省下这笔钱,我只在学校食堂搭饭,菜是自带的。每个周末回家,母亲都会变着花样给我们准备一些坛子菜,有酸有辣有咸,但充当主角的还是豆豉或霉豆腐(豆腐乳),一坛子豆豉或霉豆腐,加上一坛子酸豆角或辣椒大蒜之类的配菜,便足以吃上一个星期了。因为带到学校吃的豆豉,都是加油炒过的,吃起来特别鲜,即使豆豉吃完了,剩下的豆豉汁,加点水泡在饭里,不用配菜,也能将一碗饭迅速扒拉掉。那时主要农副产品都要凭票证供应,瓜菜加茴丝(红薯丝)饭是农家餐桌上一日三餐的标配,除了过年,平时是很难吃到不掺茴丝的白米饭的,能吃上一顿酱油炒饭,那简直是奢侈了。在我的印象中,只有在学校里评上了三好学生或考试得了高分,母亲才特地为我开小灶:费尽心思从一锅茴丝饭中扒出一碗白米饭,从油罐里挑出一小块腊肥肉在烧热的锅里刷几下,然后将饭倒在沾上猪油的锅里炒散,再在碗里倒入一小勺酱油,加上适量的食盐、葱花和蒜茉(有时候还磕入一个鸡蛋),打散后倒入米饭里拌匀,再进行翻炒,一会儿一碗香气扑鼻的酱油炒饭便出现在我面前,这便是让我垂涎的酱油炒饭。</p><p class="ql-block">入骨的东西是很难忘记的,何况酱油炒饭工艺并不复杂,不到半小时,一碗油光晶亮的酱油炒饭便做好了,与以往不同的是,为了优待自己,我特意将鸡蛋磕了两个,猪油和酱油的份量也有所增加。当我将饭盛起来,迫不及待地享用起自己的劳动成果时,却发现全无我味觉记忆中酱油炒饭的味道,除了颜色和咸味有点相似以外,全没有以往的鲜香。吃完饭后,我从前到后将自己的操作流程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先将鸡蛋打散加葱花拌匀备用,再将锅烧热后加猪油将饭炒散、然后将酱油倒进饭里拌匀后进行翻炒、最后将打散的鸡蛋葱花倒进饭里拌匀后翻炒少刻出锅,程序上没有错;猪油、鸡蛋、酱油份量比以往虽有增加,但只会提鲜,断无败味之理;没放味精不是我的疏忽,因为酱油本身自带鲜味,用不着再加味精来提鲜,过去酱油炒钣也从来没放过味精。排除了操作失误的因素,剩下的只能从食材本身来找原因了,酱油炒饭主角是酱油,我拿一根筷子,在酱油瓶里醮了一点酱油用舌头试了试,除了有点咸外外果然品不出其他的味道,拿起酱油瓶子仔细一看,发现了一个新名词——脱脂酱油。经百度查询,才知了个大概:所谓脱脂酱油就是将酿造酱油的主要原料一一大豆榨油后,将剩下的豆渣运用现代工艺酿造的酱油,这种酱油凭肉眼看与传统的酱油无异,价格也与传统的酱油不相上下,但与传统酱油相比较,脱脂酱油的生产厂家获得的效益,却是传统酱油的生产者望尘莫及的,首先,仅榨油一项,脱脂酱油的生产厂家每百斤黄豆就可以增加100多元的收入;其次,从生产效率上说,传统酱油为保证的味道鲜美,仅大豆自然发酵至少要半年,有句广告词叫“晒足180天”,而脱脂酱油用现代工艺将豆渣发酵不到一个月,短的才20来天,仅传统酱油生产周期的十分之一。俗话说:事快三分假,无论质量和味道,脱脂酱油是无法与传统酱油相比的,之所以能卖出与传统酱油相同的价格,生产厂家使出了两大绝招:一是雇用一些为人民币服务的“砖家”,利用商业化的媒体,大肆鼓吹大豆油脂的危害,为他们用榨油后的豆渣制造酱油涂上一层有利于人体健康的科学色彩,并别出心裁地将他们生产的豆渣酱油冠上“脱脂酱油”的名号,让人们在云里雾中摸不着头脑。二是为了弥补豆渣酱油色香味的不足,便借助色素、味精等添加剂来蒙混过关。据网络介绍,目前脱脂酱油的市场占比已经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看到这里,心里愤愤不年起来,豆渣酱油的厂商虽然可恶,但我对那些歪嘴砖家的愤怒是在其之上的,我心中甚至产生出这样的恶念:如果我有魔法,一定要把那些砖家们身上的油脂榨干,让他们也体验一下脱脂后的“健康”滋味。可是,当“精神胜利”的快感过后,一种莫名的惆胀和伤感又袭上心头:在鱼目混珠商业的竞争中,传统酱油因价格因素离我们远去乃至消失看来是难免的了,可惜的是,随之远去的,还有我心心念念的酱油炒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