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年去年来白发新,匆匆马上又逢春。” 这个春节,回家的脚步不再像以往那么轻快。过年的日子里,开始体验到亲人老去所带来的滋味,像这个寒冬,冷不防给你来一场冻雨,制造一些困扰,让人狼狈不堪,无处逃避。</p><p class="ql-block">1. 陪护</p><p class="ql-block"> 回家的路不算远,在珠海这边吃过中饭启程,晚饭差不多久就该在老家吃了。家门没锁,只有母亲独自迎接我,父亲住院,保姆早上回了家。她坐在取暖桌旁,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你回来了?”以往,她会欢喜地过来接行李,说声:“辛苦你啦!”现在,她的膝盖里有骨刺,走路特别疼,走到门口开门都很艰难!</p><p class="ql-block"> 以往我回老家前,爸妈都会提前包好一大包饺子,放进冰箱冻好,准备过年吃。等我走进家门,爸爸端起一盘饺子扫到锅里,一只只饺子在热腾腾的锅里浮浮沉沉。今天,只能自己动手,煮冰箱里从超市买回的冻饺。</p><p class="ql-block"> 吃完饺子,没洗澡,就匆匆赶往医院。去年这个时候,爸爸因前列腺炎作了手术,术后一直插着尿管,没能完全康复。这回尿路感染,成人用的16号大管子插不进去了,勉强插了个儿童用的12号管,还经常漏尿,有时一上午就湿了三条棉裤,冬天换起来特别麻烦。</p><p class="ql-block"> 去年冬天,爸爸得新冠引发前列腺炎,晚上频繁上厕所,我几乎没睡一个囫囵觉。今年好多了,在暖乎乎的病房里可以一觉睡到天亮。回家第二天早上,家乡迎来新年第一场雪,站在病房的高楼向外望,雪纷纷扬扬,外面的世界粉装玉砌,黑白肃静,水墨丹青一般,让人不由得想起少儿时玩雪的快乐时光。</p><p class="ql-block"> 爸爸闭目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床头的吊瓶不紧不慢地滴着。</p><p class="ql-block">2. 年夜饭</p><p class="ql-block"> 爸爸在医院打了几天吊水,炎症消失,医生说等一个月后再来换管。于是出院。</p><p class="ql-block"> 离春节只剩下几天时间,爸妈催促我和弟弟赶紧准备年货和年夜饭。往年这个时候不需要我们操心,爸妈早早就开始准备。爸必定拿出他看门的手艺—-“吉祥三宝”:粉蒸肉、腌菜扣肉、蛋饺。粉蒸肉用的米粉调料爸从不到超市去买,非得自己亲手配制才放心;蒸扣肉用的腌菜一定要用自家坛子里腌好的。蛋饺呢?他自个儿烧一煤炉,拿一个不锈钢大勺,在火上烧热后,把搅拌好的蛋液滴进去一些,转动勺子,让蛋液铺满整个勺子,等蛋液半凝固时,中间加入一勺事先剁好的肉馅,双手一合,将蛋皮两边合拢捏紧,一个蛋饺就成型了。就这,他得忙活大半天。</p><p class="ql-block"> 妈妈这时候最操心家里的卫生。大大小小的被套、被面、沙发罩都得洗一遍。她知道我最爱吃五香牛肉,在我回家之家就从市场挑好10斤上好的黄牛肉,切成块,煮一大锅,配上自家秘制的调料。煮了两个小时后,再捞出来沥干,放在烧煤火的铁炉上慢慢烘烤,等我走的前一天,切成小块,装进塑料罐里让我带走。五香牛肉干不咸不淡,软硬适度,香辣可口,远比外面卖的好吃。</p><p class="ql-block"> 今年,这一切成了奢望。爸妈已没了那份精力去弄那些经典的菜肴,我成了主厨。没有了腌菜扣肉,没有了蛋饺,粉蒸肉的米粉用超市买来的凑合。在广东生活的时间早已超过在家乡生活的日子,我已习惯了广东清淡的饮食风格。年夜饭,我弄了几个“海”派风格的菜:蒜蓉蒸鲍鱼、清蒸鲈鱼、红辣椒炒虾仁、炸带鱼段。</p><p class="ql-block"> 看在我辛苦的份上,嗜辣的爸妈都吃得很开心。新年一家子又团聚了!</p><p class="ql-block">3. 午夜铃声</p><p class="ql-block"> 从表面看,88岁的爸妈和上一年没有太大的区别。头发依然黑发多于白发,但身体大不如从前。</p><p class="ql-block"> 妈妈去年12月在家突发头晕,摔倒在卧室。左肩骨折,盆骨骨裂,膝盖伤势加重。因为年纪太大,医院不敢我妈也不肯动手术,只能保守治疗。原本能把自己捯饬得利利索索的她,突然之间需要有人昼夜看护,生活规律被打乱,每天早晚自测血压的活动做不了,下午6点的北京电视台“养生堂”节目也不看了。这对一辈子不求人的她来说是一种痛苦。</p><p class="ql-block"> 最麻烦的是妈妈睡眠不好,每晚要数次起床解夜尿。给她穿上尿不湿,爱干净的她始终没办法回到婴幼儿大小便自由的状态。爸爸住院期间,表妹推荐了一个新保姆过来,没干三天,保姆就顶不住,不干了。接下来只要由我暂时接过这活儿。当医生的弟弟想了许多办法医治妈妈夜尿多的毛病,各种检查做了,没发现有什么器质性毛病。然后试着吃安眠药、用按摩器按摩,收效都不大。最多一晚,我起身五次去帮她起床。行动不便的老人,身体就像一块巨石,死沉死沉的,没一点体力根本推不动,更别说抱起来。为了做到随叫随到,我在网上买了一个“一拖二”无线门铃,妈妈的卧室和厕所各放一个按钮。据说特斯拉的保姆机器人已经出炉了,只要14万人民币,求求马斯克赶紧引进中国来,我要买一个!</p><p class="ql-block"> 妈妈的记忆力也在减退。原本她的记忆力惊人,80岁时还记得家里每个人的电话、生日。到我生日那天早上,必定会接到她的电话。但从去年开始,生日电话就没有了。今天上午,妈妈和我爱人说:“昨晚没人扶我去睡觉,我在取暖桌边坐了一晚。”实情是:昨晚九点半我们就扶她去睡觉。然后每过两小时,她就按了一次铃,我都起床去帮她解夜尿。直到早上六点,才扶她到取暖桌旁。她显然不记得了。我解释后,妈妈说了一句久违的话:“辛苦你啦!”</p><p class="ql-block"> 网上和同学聊天,发现大多数人都遇到了照料老人的难题。有的老人已经瘫痪在床,照料起来更加麻烦。生病的老人不但身体日渐衰弱,而且有时心理还会出问题,他们会对身边的亲人口出恶言,甚至打骂。我暗自庆幸:自己的爸妈都像小孩子那么质朴纯真,那么听话,那么包容,对我的不耐烦和抱怨从不反驳。</p><p class="ql-block">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每个寒冬,对体弱多病的高龄老人来说,“过节”如同“度劫”,面临着生命的严峻考验。我和爸妈都盼着冰霜不再,春天快快到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