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闺怨诗阅读（四）

平

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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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常见意象

诗人为了真实而贴切地抒写思妇的怨情，在写闺怨诗时，往往选择一些以悲郁幽寂为基调的意象。从意象的特点分析，常使用的意象有：

1.时间类意象

早春、暮春、初秋、深秋、日暮、月夜等

古代上流社会的女子，常因寂闷孤独而面临美好春光，想到自己韶华将逝，就更加思念离家宦游的丈夫或天各一方的情人，所以人们就有了“女子伤春＂之说（这个“春＂，也可指恋情）。

秋天、日暮、月夜，一般都与清冷的意境有关，表达孤寂的愁绪。

例如，唐·刘方平的《春怨》：

纱窗日落渐黄昏，

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

梨花满地不开门。

这首诗抒发宫嫔失宠的幽怨。

前两句写碧纱窗上，日影消失，幽寂的气氛，使宫人寂寞孤独之情，油然而生；住着金屋，可见曾经受宠，如今君王不再眷顾，她无人相伴，因此终日以泪洗面。三、四句写暮春的残败景象和环境的寂寥，烘托宫人心情凄楚和愁怨。

意象“日落＂“黄昏＂“春欲晚＂“梨花满地＂，都是象征诗人的命运，作为诗中人的影子来写的，点出了美人迟暮之感，显示出诗中人身世的可悲，青春的暗逝。

2.景物类意象

皎洁月光、寂寞落花、飘零黄叶、依依杨柳、鸣叫黄莺，汤汤流水、风霜雨雪、银河、鹦鹉、燕子、流萤、寒蝉、雁、飞蛾、烛光、笛声等。

这类意象都带有强烈的愁怨色彩。闺中女子或看着这些景物感叹自己青春短暂易逝，或对着这些景物打发时间、向往自由快乐的生活，又或望景怀人，思念远方的夫君。

例如，唐·司马礼的《闺怨》：

柳色参差掩画楼，

晓莺啼送满宫愁。

年年花落无人见，

空逐春泉出御沟。

这首诗用富有象征意味的景物描写，烘托、暗示出宫女的愁怨之情。

前两句写宫柳条叶繁茂，绿荫画楼，明媚春光中传来一声声莺啼，勾起宫女们心中无穷愁绪。在愁人看来，掩楼的层层柳树就如一道道藩篱，把春愁锁闭。莺啼声声又一春，唤起美人迟暮之感，令人凄然。

后两句写宫女自知自己被幽禁在这深宫中，空自消磨青春，容色凋谢而无人问津，正像那宫花一样，无声无息地凋零，飘入御沟随着流水而去。青春易逝的哀怨，言不尽意无穷。

3.行为类意象

1）、织布、捣衣（寒砧、流黄）、缝衣

古代思妇往往在秋天为行役的丈夫缝制寒衣，以此寄托相思。缝衣的布料要先在河水中垫在石砧上用棒槌捣洗，再染上黄紫相间的染料（称之为“流黄＂）。所以，在古诗中有寒砧、捣衣、流黄之类字眼，一般与相思情怀有关。

例如，唐·沈佺期的《独不见》：

卢家少妇郁金堂，

海燕双栖玳瑁梁。

九月寒砧催木叶，

十年征戍忆辽阳。

白狼河北音书断，

丹凤城南秋夜长。

谁为含愁独不见，

更教明月照流黄。

这首七律写闺中少妇思念长久戍边未归的丈夫。

首联介绍了思妇的闺房之美：四壁以郁金香和泥涂抹，顶梁也用玳瑁壳装点起来，无比华丽和芬芳，连海燕也飞到梁上来安栖。“双栖＂一句运用比兴和反衬，凸现思妇的孤寂之情。

颌联写深秋九月，正是赶制征衣之季。此起彼伏的捣衣声，勾起少妇相思之愁；阵阵飘落的树叶声，催动着少妇的寂寞之苦。夫婿远戍辽阳，一去就是十年，她的相忆，也已整整十年，不见所思的愁苦，情何以堪。

颈联是闺中思妇深沉无奈的叹息。夫婿音讯断绝，生死难以预料；自己独居长安城南，愁肠百结，更觉秋夜漫长。

尾联写漫漫长夜，思妇无法入眠，她的孤独悲愁无人得知，只有那恼人的明月，透过窗纱把流黄帏帐照得炫亮，给人愁上添愁。末句以景衬情，借助月光倾洒薄帏突出相思而不得见的痛苦，余韵无穷。

2）、登高、登楼、凭栏、眺望

梳洗、画眉、梳妆、做梦等。

登高、凭栏都是为了守望不知归期的夫婿，而梳洗则是感叹红颜无人欣赏的悲寂。

例如，宋·秦观的巜南歌子·香墨弯弯画》：

香墨弯弯画，燕脂淡淡匀。揉蓝衫子杏黄裙，独倚玉阑无语点檀唇。

人去空流水，花飞半掩门。乱山何处觅行云？又是一钩新月照黄昏。

这首词刻画了一位失恋女子的形象。

上片写女子用心打扮的情态：用香墨勾画弯弯的眉毛，把胭脂淡淡地搽匀在臉上。身着蓝衫和杏黄裙，把口红圆圆地涂在唇间。

“独倚玉阑无语＂写女子在默默地等待离去的情郎。“无语＂二字意味深长，是说虽然盛妆掩饰不住她内心的空虚，但对情郎的回归还抱有一线希望。

下片前两句写情郎人去楼空，像流水悠悠长逝；美人迟暮，就像残春的风扬花飞，但房门还是半掩着的，像是为谁开着，这正是女子心还不死的写照。

下片后两句中的“乱山＂比喻心烦意乱的女子，飘忽不定的“行云＂比喻情郎。女子如何寻得到情郎的踪迹呢？一直等到又一个黄昏来了，又是一弯新月挂在天边，月不圆人也难团圆。“又是＂二字蕴含着这种等待和失望远不是一次了，愁怨之情溢于言表。

这首词上片的色彩鲜明和下片的冷落荒凉恰成鲜明对比，很好地衬托了离人的孤寂。全词写人亦写景，上下连贯，浓墨重彩地表现了女子期待、焦虑、失望的心态。

4、室内用具类意象

纱灯、烛、珠帘、帷幕、罗帐、被子、团扇、床枕、玉钩、镜、画屏、熏笼、更漏等

这些意象，都是闺房中的物品。将独守空床的少妇房内物品描绘得巨细靡遗，正能反映她们空虚寂寞冷清之时，在诺大的房间里寻求慰藉，或睹物思人，或想象未来相聚的美好。

例如，宋·朱淑真的《秋夜》：

夜久无眠秋气清，

烛花频剪欲三更。

铺床凉满梧桐月，

月在梧桐缺处明。

女子独守空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漫漫长夜难以打发。空房寂寥，红烛高烧，百无聊赖中，她只好剪烛花，以消遣寂寞了。

一个“频＂字，写出了女主人公焦灼不安、心神难宁。“欲三更＂接续“夜久＂二字，极写思妇饱受孤独寂寞煎熬之苦。

接着一个“凉＂字写得独特，这是全诗的诗眼，照应首句的“秋气清＂，以触觉状况写视角形象。从窗外梧桐树缝筛下的婆娑月影，斑斑驳驳地铺满了冰凉、空寂的床席，今夜谁都不会给她送来温暖。这情景使人凉从心生。

“满＂字表面上是写光影之浓，其实是写忧思满怀、剪不断理还乱的郁闷之感。这一句明写屋内月光之凄美，暗写人心之失落，虚实相生，韵味悠远。

5.庭院建筑类意象

宫殿、行宫、章台、玉阶、宫墙、高楼、庭院、玉阑、窗台、栏杆等。

深深庭院，就像困住女子自由幸福的牢笼。她们整天百无聊赖，只能在这庭院之内守望夫婿给她的那一片天空，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日升月沉。

例如，宋·欧阳修的《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这首词写闺中少妇的伤春之情。

上片写少妇深闺寂寞，阻隔重重，想见意中人而不得。

在无比幽深的庭院之中，少妇正独处高楼，目光透过重重帘幕，堆堆烟柳，向丈夫经常游冶的章台之路凝神远望。只见男子寻欢作乐的烟花巷内，华丽的骏马停满了街道，可惜，无论怎么眺望，都望不见思归之人。

“庭院＂深深，“帘幕＂重重，更兼“杨柳堆烟＂，既浓且密，渲染出少妇身心的压抑。叠用三个“深＂字，不但暗示了少妇的孤深独处，而且有心事深沉、怨恨莫诉之感。

下片写美人迟暮，幽恨怨愤之情。

雨水夹杂着狂风席卷着三月，就算是重门将黄昏美景都遮掩，也无法留住春天了。少妇泪眼朦胧地看着花儿。可惜这娇艳的花儿，却不懂她的无奈和心酸，只能随着狂风纷飞，飞到秋千外去。

现实的凄风苦雨对少妇芳心无情蹂躏，花如人，人如花，同样难以避免沦落的命运。这种环境描写烘托了人物的思绪，真切地表现了少妇难以明言的内心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