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今天看到一篇关于水缸的文章,看后反复咂摸“水缸”两个字,竟有一种遥远而亲切,陌生而熟悉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在农村生活了三十年,水缸也在我的生活里存在了三十年。直到离开农村,走进小城,水缸才脱离我的视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水缸作为储水的容器,在农村是家家必备的,即使再穷的人家,也不会没有水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出生于1978年,那个时候村子里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口辘轳井,村民就近取水,然后用扁担把水挑回家,倒进水缸里。一口水缸除了供应一家人的生活用水外,还要供应家里的猪马牛羊,鸡鸭鹅狗。挑水是力气活也是技术活。力气不够,一个肩膀是担不起两桶水的;技术不过硬,就控制不了两桶水,反而会被两桶水控制,桶前后左右胡乱摇摆,人也会跟着失去平衡,轻者水一路四溅,重者人仰桶翻。电视剧《父母爱情》里有一个镜头,安杰去挑水,就摔在了半路上,好不狼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挑水这个活确实不太适合女人干,一般都是家里的男劳力负责挑水。“男人靠肩膀养家”,这句话放在今天很大程度上已经说不通了,但放在四十年前的农村,就是硬道理。男人常年累月为家人挑水,就是在养家。我小时候农村是实行计划生育的,很多农民冒着罚款的风险也要超生,目的就是要生个儿子,有了儿子,就能把扁担传下去,缸里就会有水,日子就会继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初到黄原打工,无处落脚,就去了远房亲戚马顺家,当他向马顺说起自己是谁的时候,马顺勉强承认了这个外甥。当听到马顺老婆吵嚷着让马顺挑水的时候,少平主动拿起了扁担一口气挑了四担水,直到缸里水都要溢出来了,少平才放下扁担。马顺看少平有力气,就把他带到了支书家去箍窑洞,少平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这样找到的。 初来乍到,是水缸给了少平机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进入八十年代,辘轳井退出了历史舞台,农民也结束了挑水的日子。几乎每家每户的厨房里都打了一口压水井。我家和大伯家是连脊的房子,为了省钱,爸爸和大伯商量着两家打了一口井,我家的厨房和大伯家的厨房只有一墙之隔,井打在大伯家,墙上砸出一个洞,接上水管,水就能流到我家的水缸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妈妈去大伯家压水,我就会站在水缸边看着水源源不断地从水管里流出来,听着哗哗的流水声,我觉得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当水快要满缸的时候,我就会大声喊:“满了!满了!”听到喊声,妈妈就会停止压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随着时间的流逝,妈妈压水我看水缸的日子结束了,一是我到了上学的年龄,二是我家搬离了老房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年级时,学校成立了学雷锋小组,规定每个小组每周都要做几件好事,具体几件不记得了。我们小组经常去大沙沟边上的老张太太家,会给老张太太压水。太小的孩子,大人是不允许压水的,因为容易被井把打住,会打在下巴上,会把下巴打掉。好在当时我们已经不是太小的孩子了,但因为力气有限,每次压水都是大家轮流合力才能把水缸灌满。很多年我都以为老张太太是孤寡老人,后来才知道她是有儿子的,只是儿子不常在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村小学,我从一年读到了六年。那时候孩子上学是不带水的。不像现在的孩子,不但要带水,而且水杯一个比一个精致。我们那时候根本没有水杯,要是渴了就去工友室喝水,工友室有一口大水缸,缸上有一个木头盖子,木头盖子上有一个水瓢。全校几百个孩子用一个水瓢喝一口缸里的凉水,一喝就是六年。没有人觉得不卫生,也没有人生病。一口水缸就解决了全校学生的喝水问题,简直是简单到了不可思议难以接受的程度。但经历过的人,谁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今天想起来甚至还有些怀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出生的那个村子,归哈尔滨市呼兰区管辖,是呼兰区域内离城区最远的村子,村东头有一条河,叫漂河,过了漂河就属于巴彦县了。许是地理位置的原因,自来水前几年才进村。在漫长的岁月里村民依旧是离不开水缸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萧红的《呼兰河传》里有个有二伯,其实我也有个有二伯,是父亲的两姨哥哥。具体是前几年,说不准了,那年冬天有二伯的脸被二娘挠了个满脸花。原因是,冬天太冷,半夜厨房里的水缸被冻裂了,水漫了“金山”,天亮后厨房的地面成了滑冰场。按理说勤烧烧炉子,水缸是不至于冻裂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二伯在冰上收拾着残局,二娘在一边儿咬牙切齿地骂着他,作为一家之主能让水缸冻裂,也难怪二娘生气。偏巧不巧,有二伯突然重心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冰面上。本来二娘就在气头上,看见有二伯那个样子,更生气了,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有二伯站起来,二娘的十个指甲就落在了有二伯的脸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事后,有二伯不无遗憾地说:“要是不摔倒就好了,她想挠我,根本够不着。”有二伯说的没错,二娘要比他瘦小得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个冬天,因为一个冻裂的水缸,有二伯经受了皮肉之苦。平时有二伯家就是村民聚集地,渐渐地,很多人就都知道二伯被挠的事了,二伯似乎也不在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关于水缸的回忆就写这些吧!今天是甲申年正月初五,爆竹声声中,年味儿还很浓郁。冬去春来,阳光正好,写下这篇小文,不是想打发日子,而是想留住日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2024.2.1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