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去年十月底，从陈仓斜谷村进入秦岭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回到宝鸡已经是十一月上旬。周公庙是应该要去看看的，只是离市区有点远，大家心生倦意，决定放弃，早早地住进了酒店。</p><p class="ql-block"> 中国青铜器博物馆是国家级的特色博物馆，第二天我们便奔它而去。博物馆座落在渭河南岸的石鼓山上。宫殿式建筑，日晷形中央圆顶，古铜厚土型外观，彰显博物馆的大气，恢弘而深沉。</p> <p class="ql-block">中国青铜器博物馆（宝鸡）</p> <p class="ql-block">登石鼓山观宝鸡渭河</p> <p class="ql-block">石鼓楼</p> <p class="ql-block"> 拾阶而上进到博物馆大堂，自然光透过日晷形屋顶挥洒下来，周围的几间展厅显得更加幽暗。第一展厅的半空悬着两个异形白光大字，不难辨认，那是“中国”二字。寻着女讲解员动听的声音，我挤进了一个团队的人群，中间聚光灯下有一尊精美华丽的青铜器。</p><p class="ql-block"> 讲解员介绍说，这是“何尊”，制作于公元前约1046年，出土于1963年。宝鸡贾村村民在自家地里挖到了它，以为只是个普通的青铜器，仅30元价格就卖给了废品收购站。后来发现尊底有长篇铭文，记述何家公子制作此尊，是为了纪念他接受周王的训诰和赏赐，还记述了周王朝的重大事件。尤其重要的是，铭文中出现了“中国”二字，词意与现代相近，是最早出现中国概念的古代文献。因此何尊身价不可估量，成了镇馆之宝。</p><p class="ql-block"> 边听边看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讲解员口音纯正，介绍详尽，后面跟着两个女孩像是她的徒弟。我决定也跟着她走。</p> <p class="ql-block">西周文字“中国”</p> <p class="ql-block">何尊</p> <p class="ql-block">何尊铭文</p> <p class="ql-block"> 展台上摆放着大小不同形制各异的青铜器，外观流畅，图案丰富，属于西周时期。与罕见的商朝青铜器不同，西周青铜器体量要大得多，有壶、鼎、盘、尊、簋等各种容器，也有车马器具和兵器，制作工艺水平相当高超。最为珍贵的是，体型较大的青铜器上通常刻有记事铭文。西周文字比商朝甲骨文好认多了，我这个理科生也能直接看懂几个。能读到三千年前的记事原稿，感觉有点神奇。</p><p class="ql-block"> 有一个叫逨的人出身于单氏贵族，周宣王提拔他做了大臣。为感恩周王，并记录家族荣耀，逨制作了带铭文的许多青铜器。其中的一尊逨鼎内壁上有数百字铭文，记述了周宣王四十三年某天的言行。宣王要求逨等大臣们像他一样效仿先辈，勤奋工作，爱护百姓，切不可贪赃枉法。这些简明朴素的字句，描绘出周宣王的平和恭俭，三千年后的我看到这样的记叙文章，会心地笑了。</p><p class="ql-block"> 青铜器铭文篇幅大都较长，内容丰富。有记叙周王日常言行的，记录家族重要事件的。根据记载，博物馆用仿真场景展示周公呕心沥血辅佐成王，建立了以“周礼”为准则的和谐社会。武王的弟弟周公旦是一位品德高尚的摄政王，为后世树立了做官的好榜样。</p> <p class="ql-block">逨鼎</p> <p class="ql-block">逨鼎铭文</p> <p class="ql-block">逨盘</p> <p class="ql-block">逨盘铭文</p> <p class="ql-block">周成王、周公和大臣</p> <p class="ql-block"> 若不是在青铜器上铭文，用什么办法才能保留三千年前的文章原稿？我们的祖先真是聪明啊！我在博物馆呆了两个多小时，大部分内容只能匆匆浏览，过目就忘。惟有一个跨越三千年的声音在展厅回荡，震撼我心：“看吧，这是我们的历史，现在留给你们”。我不禁在心底回应，谢谢你们，我的祖先！</p><p class="ql-block"> 宝鸡是周王朝的发源地，地下埋藏了大量西周青铜器。仅2003年在杨家村的一个地窖中，一次就发现了27件青铜器，铭文达4000多字，记述了周文王到周宣王共12代天子的业绩，以及窖主人单氏家族辅佐周朝的事迹。这许多铭文汇集起来，让我们看到上古时代一个国泰民安的理想社会，不由得心生向往。 </p> <p class="ql-block">单五父壶</p> <p class="ql-block">逨盉</p> <p class="ql-block"> 我终于明白了，面对春秋末期诸侯割据，战乱纷繁的东周，孔夫子不辞辛劳周游列国，只为恢复周礼的良苦用心。也理解了为什么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以后，历代王朝都以儒家学说作为治国理政的思想基础。因为儒家思想是以周礼为基础的社会价值体系。我似乎也明白了，文革期间“批林批孔批周公”是错的，而五四运动“砸烂孔家店”又是对的。因为要推翻君主政体，建立民主共和国，首先必须树立新的价值观。</p><p class="ql-block"> 《史记》对周朝年代的记叙是很完整的，对文王、武王和周公等帝王的描述也是赞赏有加，难免让人怀疑其中有些记述也只是传说。很难想象，史料难以搜寻的两千多年前，司马迁怎么能写得出比他还早几百上千年前的事情。如今这些青铜器铭文的出现，印证了《史记》是对的。即便是远古传说，也很可能就是事实。</p> <p class="ql-block">逨盘记录的西周王朝世袭表</p> <p class="ql-block"> 宝鸡也是秦帝国的发源地，但是博物馆中展出的秦朝青铜器则相形见拙。其中原因，讲解员说青铜器很贵，秦国很穷，老秦人奋发图强，不舍得使用青铜器。但是我觉得，主要原因可能是中国在公元前六世纪开始进入了铁器时代。</p><p class="ql-block"> 纵观世界文明史，青铜器应用远早于铁器。古埃及在公元前4000年就掌握了青铜技术，所以他们能开凿大块石头来建筑宫殿和坟墓。古希腊、古巴比伦从古埃及学到了青铜技术，但其文明痕迹却鲜见于青铜器上。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刻在石块上，美素不达米亚的楔形文字则糊在泥板上。这些古老文字没有传承下来，曾经辉煌的文明也模糊不清。只有中华文明在一脉相承的文字演变中源远流长，中国青铜器成了永不磨灭的文明载体。</p><p class="ql-block"> 可惜的是，目前我国出土的青铜器年代还不够久远。最新发现的三星堆文物，经测定属于商朝中晚期。史书记载大禹建立了夏朝，这是个传说，也可能确有其事，目前尚无考古发现来印证夏朝的存在性。中国夏朝肯定也有青铜器，将其发掘出来，或许是指日可待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青铜器博物馆让我们大开眼界，激发起浓厚兴趣，成为我们这趟旅程最后两天的主要话题。如果去过周公庙会更有意思。周王朝长达七百多年，是中国有史可查的第二个朝代，留下了无数宝贵的文化遗产，至今仍然深刻影响着我们的思想和行为，正如古希腊—罗马文化对现代西方人的影响。我国古代青铜器在二十一世纪初大量出土，这是否预示着中华民族势不可挡的再次崛起？！</p><p class="ql-block"> 古希腊和周王朝，它们大致同期存在，都是令人着迷的古代社会。但是不要忘了，那个时代毕竟是奴隶社会，是充满血腥争斗的人类初级社会。还是现如今的社会更好，越来越好。</p><p class="ql-block"> （2024年2月14日作于深圳梅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