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向海

邢建明

　　唐山在冀东，向南即海，是环渤海的重要工业和港口城市。

2002年9月9日，距中秋国庆不远了，我乘着一列绿皮火车去唐山，开启我的打工之旅。时值开学季，车上有不少的家长送孩子去上大学，现在这些学子们多已到不惑之年，应该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那时还是老唐山站，依稀记得一侧有个较大的酒店，另一侧有个小店，售“千里香”牌烧鸡，好像是个老牌子，后返家曾买过，味道很好的。

厂子在丰南区，稻地往南的一个马路边上。注意这个稻地是76年唐山大地震的震中，后来有唐山师傅送我一本书《十年与一瞬》，专门纪实那场灾害的。

98年亚洲金额危机钢铁市场跌入谷底，我们原国有钢厂便在这波冲击中垮掉。2000年后市场回暖，之后快速提升，全国多地私营钢厂如雨后春笋，纷纷新建、改建和扩建。

　　我去的这家钢厂就是新建了高炉，又配套建了我们老师设计的的一新型烧结机。高炉已投产，烧结机准备试生产，我的任务就是从原料、设备、人员培训以及技术上保障试生产的顺利实现。

说实在的，烧结机的生产经验技术理论咱有，但这个机型还是第一次见到，趁着设备还在调试，我带着生产工人去附近的迁安市木厂口镇一个已生产的小厂去实习。迁安在唐山北，滦河上游，因铁矿石储量巨大素有“铁迁安”之称，有意思的是10年之后我再去唐山，还是在迁安，呆了一年多。

　　我们实习的厂在西山稍南的一个山畔上，大家住在镇上的一户农家，平房小院，院子里种着各色蔬菜。同大多数唐山人一样，房东热情豪爽，所带工人也多是农家子弟，纯朴善良，那年的中秋节就在这个充满工业气息名称的镇上渡过的。

实习时我观察和琢磨生产和操作，发现一些问题，并在操作上有了改进的腹稿。镇西北角的山口，有一条通向山里的公路，房东说里面是首钢的一个分厂，晨练时我沿着公路跑步，见运烧结矿的火车隆隆驶过，烧结矿干净又漂亮，问路人说厂子还远，就返回了。

　　回丰南厂里没几天，便投料试生产。除了设备有一些磨合因素外，试生产还是非常顺利的。漂亮的烧结矿落地后引来各方好评，数月后还把过去积存的返矿基本消化变为烧结矿，老板高兴我自己也有成就感。

条件还是有点艰苦的，吃的还可以，小灶。住就在车间，紧挨着办公室有个10多平米的房子，大小还行，有点偏远，往东10多米就是围墙，墙外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往南20米是生产车间，混料机、皮带机、抽风机运转声音不绝于耳。尤其大风机的声音直冲云霄，因为没有隔音设施，入耳入心。有一阵甚至产生幻听，好像某个熟悉的旋律总在余音绕梁，不过后来适应了。

　　8年后我在大冶灵乡，那个住宿条件还要差，屋顶是木条上压着瓦片，有洞阳光能照进来，为此钉了一层彩条布，结果引来大队的老鼠在上面开会唱歌，更严重的是工友说房顶上曾经有蛇下来。因为紧挨着围墙，墙外是一座小山，这里是南方，山上草木深深。在这个陋室我渡过了战战兢兢的60多个夜晚。

还回到唐山，生产正常，崩紧的神经放松后，便是想家。记不清那时买手机了没，或者我有手机而家里是座机，打长途又贵，我便写东西画画，后来又买了个巴掌大的黑白电视机，天线效果也不好，勉强也能看。

唐山同类型的烧结机很多，有生产的有准备生产的，听说我们生产搞得好，便来学习、实习，还有直接叫我去指导，因此我走遍了唐山的大部分区县，有迁安鑫达（我又返回迁安，这个厂距木厂口不远，10年后我又去唐山，还是在这个厂子做，其时鑫达已由一个袖珍小厂发展成一个超级巨无霸钢企），有迁西；有滦南，有古冶；有遵化，有乐亭；有丰润，还有一次走出唐山，去了石家庄的井陉，也算是小风光了一回。

　　大概半年以后，非典的影响，再加上我的社会经验缺乏，在春夏之交的时候离开了唐山。

2012年四、五月份的时候，我又去唐山，就是前面说到的迁安鑫达。10年之后的鑫达和迁安一样，沧海桑田巨变，鑫达已经成长为一个拥有员工近万，厂区十里，超大产能的巨无霸钢企（我住的宿舍到工作岗位第二烧结厂技术科步行得半个多小时）。木厂口镇已是高楼林立，完全一个中等县城的块头，迁安虽是县级市，高档小区、城市花园、购物中心，还有滦河沿岸风景区大气又漂亮，处处都感受到欣欣向荣的发达气象。

这次呆了一年多，除了继续感受唐山人的热情豪爽外，也在用自己的社会经验努力适应超大企业的山头主义现象，同时也想对自己的技术实力作一个测试和挑战:这也是一个筹建待产的烧结厂，即将投产4台160平米平面步进式烧结机，是当时国内最大的同类型烧结机，每台投资近亿元，而且配套先进的微机二次配料工艺。我是技术科长，带着两个兵，虽说有近20年的实践，但面对这么大的烧结机也是心里发虚，从领导到同事到员工一口一个科长的叫着，嘴里应着心里却是压力山大，有点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还好还好试产也算是顺利和成功，在这样严苛的私企，失败就意味着走人，卷铺盖都不用！这点我心里倍儿清，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也因此在后来的一年多倍感压力，有时质量出问题了寝室难安，可以说是十多年打工压力最大的时期。大概是13年底或是14年初，鉴于工作压力，以及人事变动感觉难以驾驭，或者收入与付出不相应，或者心理上厌倦了这种模式的工作……

又一次离开了唐山。

有时候很想念唐山。

这是笔者（右）12年9月与同学在唐山滦州古城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