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看雪去

周公解梦

　　早就想看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雪了。

从网络上看到老家又下雪了，而雪下得那么飘洒，那么厚实，甚至有点粗野，又听说连续下了几场，心情越发兴奋，也更激发了我回去看雪的欲望。

城市里并不是没有下雪，偶尔也下，但那雪下得轻，下得柔，下得薄，下得矫情，往往太阳一出来，不一会雪就不见了。这些雪，看了之后不过瘾，不解渴，总不能满足我的心愿。

最不能忘记小时候家乡的雪景了。有时候一场雪便把整个田野都给覆盖了。早上起来，整个天际间，白茫茫一片。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房舍都仿佛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絮；墙上、树上，一夜之间都好像增厚了好多，而只有村边的井口好像一个大大的黑窟窿一样，从里边不断地冒出悠悠的白气。

那些晶莹剔透的琼瑶，将每一寸土地都挥洒的如诗如画，整个天地间银装素裹，宛如有一个童话世界，也为人们带来了无尽的惊喜。

　　这个时候，人们家也开始清理积雪了。走路的嘎吱声，叮叮当当的铁锹声、木铲声在宁静的早晨格外响亮。邻居们往往隔着院落说，好大的雪呀!，来年又是一个好年景啊。不一会村子里都行动了起来，人们在院子外边也铲出一条小路，或是给饲养的牛羊牲口打扫出一条通往村外的出口。用不了多长时间，田野里便有了牛羊远去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阳光越来越高了，农家房舍上吹烟四起，那炊烟远看如同圆柱般，直直的，柔柔的，旋转着飘绕在村舍四周，夹杂着各种饭香。小鸟也不知都从哪儿飞出来，叽叽喳喳地飞上飞下，落在人家的院落里跟鸡呀猪呀的抢食，而主人也不驱赶它们。农家静谧而又欢乐的一天便开始了。

　　当然，最有趣的还是孩子们啦，他们堆雪人儿，打雪仗，冻冰灯。特别是找到积雪深厚磁实的地方，滑雪，打出溜。他们身穿各种颜色的服装，不分男女，排成一列。一个孩子喊着口号，大家一起往下滑，往往还没滑到底，一个个都摔在雪中。摔疼了也没关系，爬起来继续滑，有时前边那个刚摔倒，后边一个又摔在了他的身上，最后，十几个孩子都堆成了一堆，哈哈的欢叫声，喊疼的吵闹声穿过雪域，响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现在回忆起那种欢乐，心里还是那么舒畅呀。

　　终于找到了一个空闲，我急不可待地回到了故乡。县城里的同学听我要回村看雪，叹息了一声，光秃秃的一片有什么看头呢。

我听说老家在夏天时已经拆迁了，因此没有了往回“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窘迫，但当看到整个村子被夷为平地，只剩下光秃秃而又白茫茫的一片，只剩下空旷无垠没有一丝声响，整个原野只剩荒凉和寂寞的时候，双腿还是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哪一片是我小时候的家啊，小时候滑雪的地方在哪一片啊，当那些曾经一个个熟悉的地方再也难寻到一丝痕迹的时候，当一切都消失在凛冽的寒风中，我思绪飞扬，耳边的朔风呼呼作响，我陷入无限地慌乱之中：这个村民们生活了一百多年的山村就此湮没在苍茫而又寂寥的雪域自然之中了。

　　急忙拍照。忽然发现远处有黑黑的一个影子，特别显眼。问小时候同村同学，他说就是那间小庙呀。细看，真是，它还挺立着，孤零零地，在无垠的皑皑白雪的狂野里坚守着。他说，他们也有害怕呀。

于是我颇有感慨了，那些不择手段毫不留情地用多輛推土机挖掘机在时代的轰鸣声中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推倒一切的时候，尽管现代化的文明的方式给了他们多少自信与威严，但对于这座矮小而毫不起眼的破庙还是心存几分忌惮呀。

我忽然回忆起母亲去世时，按照民俗，三天傍晚报庙的场景了。那也是一个雪夜，弟兄侄子们穿着孝服跪成了一列，有一个主事的在小庙的窗口拉长声调喊，点纸啦 ! 随即锣鼓咚咚敲起，唢呐喉天嚎地地吹了起来，大哥带着哭腔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妈，回家，妈，跟我回家呀，随即弟兄们都哭成了一片。

　　而现在就剩下这座小庙依然如故了，它是在为那些今后再也找不到故土的游子作了一个标识，还是为那些满怀乡土情怀的村里人留有一个思恋的口子，亦或是为那些已经逝去的先人亦或是孤魂野鬼还能在冥冥之中有所回归而留有的一个家园呢。

午间吃饭，跟四十多年没见面的同学说到这些，大家觉得面对拆迁，尽管有人欢喜有人忧愁，但是拆迁还是留守应该是一个自然的状态，而不是人为的运动式的，或是反反复复地与百姓讨价还价之后，以致最后采取的一次性地强制性拆迁。

记得看过一个材料，写着农村是古老中国社会文化的一个根，在蓝天白云之下最纯朴最原始的土地上，隐藏着最深厚的最传统的人文道德情怀。在众多的人文精神境界里，珍视土地，敬畏自然，积极向上，勤劳善良，仁爱慈悲，邻里有爱，享受自然天伦等文化又构成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形成了一个生生不息的社会法则。而百姓从古到今都特别怀有深厚的乡土情结，重土安迁又是中国人几千年来最执着的情怀。

（曾经供村里吃水最忙碌的井口）

　　如今把它一拆了之，乡愁便成为遥不可及的一个梦，成为挥之不去的一个痛。听说村里一位我应该称呼为大叔的人新近去世了，我问什么病呢，同学说，哪有什么病了，硬是圈了楼里憋闷死了；以前溜溜哒哒的，撵牛放羊，一天干不完的农家活，哪有时间生病了，现在圈了楼里一点做的也没有，谁能受的了啊，我听后既愕然而又茫茫然。

　　（我家院门口的拴马石桩，一只只露出少半截，另一只不见踪影，不知咋就到了这儿）

　　再也看不到儿时的那般雪景了，听到的见到的又是那样的沧桑伤感，我只好在记忆中重温那种快乐美好，权当故地重游，有所寄托与收获吧。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特别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