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山河岁月一一我读《徐霞客游记》

春日迟迟

很早以前，就从教科书上知道徐霞客的名字了，还有他的《徐霞客游记》。只是不大喜欢。

前些年，忽地想看看。从此，就有些爱不释手。是的，始于文字，陷于才华，终于个性。他用优美感人的文字，描述着自己的山河岁月，成就了传奇的人生。

江苏，江阴。

徐霞客自幼就萌发了“问奇于名山大川”的志向。科举不中后，便身许山水，独步天下，将旅游探险作为至死不渝的追求。

从22岁开始出游，后来的30多年间，他用双脚丈量着祖国的名山大川，踏遍了大半中国。他的现存60多万字的旅游日记一一《徐霞客游记》，不仅有山川地理、自然景观，还涉及人文历史等内容，俨然一部百科全书。

通过旅游考察，他纠正了古代地理书上一些不符事实的记载，使之不贻误后人。

比如，徐霞客“溯江探源”成功。他确定了长江正源是金沙江而非岷江，否定了《尚书 禹贡》“岷山导江”的结论。

万历四十六年九月初五日，徐霞客重游黄山，登上了天都峰和莲花峰。当时人们大多认为天都高于莲花，而徐霞客攀爬登陟莲花峰顶后，“四望空碧，即天都亦俯首矣。盖是峰居黄山之中，独出诸峰之上。”这与现在的测量结果一致……

他坚韧不拔，勇毅前行。

在几十年的旅行生涯中，徐霞客曾三次遇盗、四次绝粮，屡遭险情，几回重病，险些丢了性命，但这些并未改变他坚定的信念和不屈的志向。

崇祯十年二月初十的深夜，徐霞客和他的伙伴们在湘江遭遇盗贼，“群盗喊杀入舟，火炬刀剑交丛而下”，他们的行囊被焚劫无遗。朋友劝他回乡，他却说：“觅资重来，妻孥必无放行之理，不欲变余去志”……继续踏上他的汗漫之旅。

他精通佛学，与静闻法师的友谊熠熠生辉。静闻刺血写成《法华经》，发愿供鸡足山。听说徐霞客开启西南万里遐征，便结伴同行。两人一路寻山访水，志趣相投。湘江遇盗，静闻本已逃脱，听说徐霞客的书稿还在船上，又回去哀求盗贼留下，被刺伤后不顾伤势又到冰冷的河水中打捞散落的书稿…….

游记中有一篇《与静闻诀别日记》，曲折委婉，情真意切。写他又回到崇善寺，“入别静闻，与之永诀。亟出，仍西越白衣庵桥，共五里过窑头，入舟已暮，不辨色矣。”这以景作结的语句，至今读来亦是颇为伤感……后来，徐霞客排除重重困难，完成其遗愿，并把静闻的遗骨带到鸡足山安葬。

徐霞客的文化底色，有“沛乎塞苍冥”的浩然之气，多是对儒学的尊崇与实践。游记的字里行间，亦可见其佛学智慧，并常与僧人交往相伴。

除与静闻的情谊外，他还写与凌虚僧人，“结茅于此者”，二人手挽手登上莲花峰顶；写游黄山时，一个名叫霞光的和尚备好茶水，“引登前楼”，眺望西边的一缕碧绿痕迹，对徐霞客说：“山影夜望甚近，此当是云气。”写和尚清隐，“卧床数十年，尚能与客谈笑”……他的向导中有僧人，如请清隐的徒弟作向导，“人捉一杖，跻攀深草中，一步一喘……。”

“饭于筋竹庵”“宿瑞光上人房”之类句子时时可见。

一直以来，人们对徐霞客的赞赏多在文学方面，“据景直书，模范山水。”

他写雁荡山，“两壁峭立亘天，危峰乱叠，如削如攒，如骈笋，如挺芝，如笔之卓，如幞之欹。”一系列的比喻，生动地绘就了岩壁险峰的千姿百态；写天台山绝顶：“荒草靡靡，山高风冽，草上结霜高寸许，而四山回映，琪花玉树，玲珑弥望。岭角山花盛开，顶上反不吐色，盖为高寒所勒耳”，从文字中可见观察细致，有对植物从地理上的判断，有鲜活生动的语言描述，遣词造句之别致，可见一斑。

有时，喜悦之情溢言表。

如《游天台山日记》中，“及五更梦中，闻明星满天，喜不成寐。”写他惦念明早登攀峰顶，期盼雨停天朗，听仆人说满天星星时兴奋得睡不着觉。

写登上莲花峰顶，“遇朝阳霁色，鲜映层发，令人狂叫欲舞。”

写庐山，“峰峰各奇不少让，真雄旷之极观也！”

……

文字的魅力大概就在于此吧！几百年后，捧书而读，彼时彼景，历历如在眼前矣！

秉笔直书，对祖国疆土统一的忧患。

在《随笔二则》的第一则中，徐霞客记载了明代开国元勋沐英的后代、黔国公沐启元残酷暴虐、作威作福的时代，“沐遂掠多士数十人，毒痛之，囊其首于木”，“时魏珰专政，下调停旨，而启元愈猖狂不可制”。

第二则中，记录阿迷州土官普名胜危害滇南。普名胜死后四年，徐霞客在这里看到的是他的妻子万氏“威行远近”“至今临安不敢一字指斥，旅人询及者，辄掩口相戒，府州文移，不过虚文”……这些地方势力横行一方，朝廷已无力控制。

长期的旅行考察，再加上其他因素的干扰，徐霞客的身体每况愈下，后来“全身俱发疹块”、“忽病足，不良于行”。被木增土司派人用滑竿送回家乡，不久去世。（生卒年月：1587一一1641）

徐霞客去世后不到3年，明王朝在李自成起义的浪潮中灭亡了。

如今，每年的5月19日，是中国旅游日。便是源于《徐霞客游记》的开篇之作《游天台山日记》作于1613年5月19日。

“霞客行”之类的活动亦常见于新闻，传承和发扬对祖国大好河山的热爱和探索。

所以，要读明朝，不要只读朱元璋，你还可以读徐霞客。

读徐霞客，就不能只读徐霞客，你要读他的胸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读他笔下的天台山“石梁卧虹，飞瀑喷雪”；读他笔下的梅树“山寒稽雪，至是始芳”；读他游武夷山时“两崖苍翠纷飞，翻恨舟行之速”，读他游九鲤湖时，“俯挹平湖，神情俱朗”……

“春随香草千年艳，人与梅花一样清。”这是徐霞客一生的写照。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也并非所有人都追求功名利禄。徐霞客就像一个孤勇者，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走过苍壁悬空，清流绕面；走过重峦叠翠，山河远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