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齐峰岚

过年，按习俗原本就是隆重、热闹、乐呵的事儿。

合家欢乐，万家灯火，满城飘香，灯红酒绿，璀璨如斯。

可这份兴头儿与长岁数黏在一块儿，避之不及的忧虑也顺着年根儿钻进阅历者心程。

“小时候盼过年，现如今怕过年。”许多人当作口头禅。

我不怕。如同没完成作业的学生，第一次很害怕老师批评，多次挨批之后就不在乎了，爱咋咋地。

我盼着过年，被人看作幼稚，我理解幼稚就是年轻态。

只有过年一大家子人才有可能围着九零后老妈谈天说地、调侃八卦、笑逐颜开，把压力把担子把不快把疲惫统统抛到九霄云外。至于长岁数，五十六十七十八十，怎么不情愿长，终归也超不过老妈，孩子的爷爷奶奶这会儿都是孩子。

近几年，小弟把年夜饭和陪老妈守岁这过年的关键环节，都安排在香格里拉酒店、康莱德酒店，不必张张罗罗，无须紧赶慢赶，全家人从劳顿的锅碗瓢盆中从容解脱，守着老妈纯纯粹粹、轻轻松松过大年。

有妈就是福，福祉护庇着全家大大小小，一副守护神的姿态保持至今。

过年围着妈，从记事起就这么转来转去，小时候，妈妈手里的白面馒头那热腾腾的香气腊月二十八九就径直往鼻子里钻，瞧着看不见的时候，偷偷揭下一块儿馒头皮忙三火四塞到嘴里，一伸脖咽下肚，噎得难受，香的痛快。到了年三十，铁锅里那条鱼不住地咕嘟，吵得没心思玩耍，一个劲地看着妈妈手，啥时候揭锅装盘，那就是一年一度馋的让人流口水的年夜饭了。

吃过年夜饭，妈妈魔术般变出新衣新鞋，换好后，她会把漂亮的蝴蝶结系在我们的辫子上。院子里的孩子们会结着伴儿从东走到西，挨家拜年，有的孩子害羞不敢进别人家门，我总是打头的那个，我也是最美的那个，因为我妈妈心灵手巧又能干，最会打扮她的女儿们了。

孩子的自信最初来自母亲，回想起来真有道理。

那个年代家家孩子多，母亲大多没精力关心孩子穿衣打扮，我妈不同，她自己爱美，所以把孩子的整洁特当回事，即便夜深不睡也要洗衣缝袜。

过年，妈太重视了，怎么能让孩子草率而过。

1970年弟弟出生，父亲关在单位，家中被抄，四壁如洗。为了让我过年穿上新衣服，妈妈卖掉了粮票买了两米红底黑花平纹布，（那时候布料幅宽最多80厘米，成人上衣用料至少两米）让我自己缝作一件新上衣，裤子是她把棉裤的面拆下来做的，还在裤脚里悄悄地缝进一分硬币。她是否觉得这样能带来富足？寄予生活的期盼。那年，妹妹们新衣服是怎么解决的？似乎没有记忆，认真想想，是她们根本就没有新衣过年，过年她们的新衣就是挨尖姐姐穿小的旧衣。

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不觉得那日子多苦，也不知道妈妈有多难，年年都是乐呵呵地在她身边团团转。



日子转啊转，时光不歇息，能在老妈福祉里捡拾岁月，赚了！

2024年2月11日（初二）夜于帝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