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最忆年味是童年</p><p class="ql-block">张建华</p><p class="ql-block">说起“年味”,很自然地想起童年时过年的种种趣事,回忆起那时过年的情形,虽然生活很清贫,远没有今天的富足,但却是满满的幸福感充盈着我的心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所谓“年味”,吃是首当其冲。我的老家新篁,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小镇上,尺糕是逢年过节家家户户请客送礼的必备之物。</p><p class="ql-block">新篁地处嘉兴、平湖和海盐三县交界,历来是附近三县乡下人“出街廊”(“上街”的意思)的首选之地。尺糕这方寸美味,精致细腻、柔韧含蓄。轻轻咬上一口,清甜不腻,软糯适宜,从舌尖一直舒服到喉咙。“糕”谐音“高”,寓意着“步步高升”。吃块尺糕,寓意着全家团圆,事业蒸蒸日上。尺糕成为过年、婚庆、上梁等喜事大事必备之物。</p><p class="ql-block">在新篁人眼里,尺糕不仅是充满乡情乡味的美食,更是一份老底子的记忆。在大人们忙碌的身影中、在孩子们吮指回味间,这种最熟悉的味道,得已代代相传,发扬光大。</p><p class="ql-block">在我刚刚懂事的时候,家里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会做尺糕,平时是不可能吃到尺糕。所以,每一次“出街廊”,能够买一块尺糕来吃是一种奢望。</p><p class="ql-block">做尺糕很重要的是尺糕模子,那时候的尺糕模子一尺见方,分成四四一十六块尺糕。有一年过年前,母亲在家里做尺糕,第二笼刚做好,我们兄弟三个已经差不多把第一笼的尺糕快消灭了。</p><p class="ql-block">如今,同样一尺见方的模子,已经分成五五二十五块尺糕了。模子更加精致,做出来的尺糕更加精美,就像一尊尊艺术品。咬上一口,香甜、软糯、绵密,留香在唇齿之间,仿佛满嘴都是幸福的味道。但是,现在生活水平越来越好,就是这样的老底子的味道,甚至比老底子的味道更地道、更美味,现在一次最多只能吃一块了。这就是社会进步的一个缩影。吃不饱的时候,一口气能吃上三、五块,现在吃上一块,主要是回忆过年的味道。</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说起“年味”,还会很自然地想起过年前“鸡毛换糖”的拔浪鼓声,那是一种在过年之前常常响起的声音。在一个冬天暖阳下的晌午,最先听到的是拔浪鼓拔动时发出的“咚咚”声,随后而至的是“鸡毛换糖咯!”的叫卖声。听到这拔浪鼓的“咚咚”声,我的屁股条件反射般从墙角孵太阳的竹椅上跳起来,拽着母亲的手,就往场外拉。</p><p class="ql-block">鸡毛鸭毛、废铜烂铁、牙膏壳、破旧衣物都可以换糖。为了一块麦芽糖,我们也会尽心尽力帮着货郎收集鸡黄皮、牙膏壳、罐头瓶子、破雨鞋等,只要能换糖的都会被刻意收集起来,等待着过年时货郎们悠长的呼唤:“鸡毛换糖咯!”</p><p class="ql-block">有时候糖换没了,也可以换到几分一毛的钱,或者换到一些小物件,诸如:指甲钳、耳耙子、橡皮筋、玻璃弹珠等,可以尽兴的玩上一阵子。现在想想,每当过年时分,货郎担是在给我们送福利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小时候,过年时特别的寒冷。每年秋收之后,母亲就会把最清白的稻草理出来,在晒场上曝晒几天,再把杂叶清理干净。每当冬天来临快过年时,母亲就会把我们三兄弟的床上铺上厚厚的透着清香的稻草。那一晚的冬夜是最温暖的,就像小时候睡在妈妈怀里一样温暖。</p><p class="ql-block">父亲也是从秋收开始,就在为过年做准备了。他会把黄豆秆和芝麻秆留下来晒干,再用稻草捆好,单独放在猪棚上面的隔板上。黄豆秆和芝麻秆结实、耐烧、火力旺,会冒出乳白色的炊烟,这烟不同于稻草燃烧时发出的青烟。乳白色的炊烟象征着家庭富足、生活殷实,黄豆籽粒饱满,象征着多子多福,芝麻象征着来年的日子像芝麻开花节节高,这些都被赋予了美好的祝愿。</p><p class="ql-block">每当过年时,父亲总是要买一个猪头,一副大肠或小肠,再宰杀一只自家养的鸡。从小年夜开始,灶台间一直充满着温暖,洋溢着香气。</p><p class="ql-block">大年初一,父亲看着灶膛里的黄豆秆和芝麻秆燃起的那蓝悠悠的火苗,看着我们三兄弟穿上新衣裳,在晒场上尽情的堆雪人、点鞭炮,脸上露出了被幸福陶醉的神情,眼神里充满着对新一年生活的期望和孩子们未来成长的憧憬。</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1976年的年前是最冷的。连续下了几天的雪,空气中透着阵阵寒气,北风吹得头痛。我们先是对雪充满了好奇,玩过一阵雪仗之后,也不再太感兴趣,雪却照样继续下着。有一天更是下起了鹅毛大雪。那天晚上,感觉老房子会被压垮,因为积雪越来越厚,房顶不时发出咯咯的声音。父亲几次起来查看房子会不会倒下来,还用竹子在每一根房梁的中间加了一个柱子,后来咯咯的声音没有了,父亲说雪压实了,房子反而不会倒了。</p><p class="ql-block">那天晚上冷的我实在睡不着,就到厨房间把躲在灶堂里的猫抱到床上,放到我的被窝里,我们一起相互取暖,才安然入睡。第二天,天蒙蒙亮,父亲把我们叫醒,让我们赶快到竹园里去摇竹子。一开始我以为让我们去玩,才摇了二、三根竹子,就把手都冻僵了。后来才知道,父亲怕竹子不堪大雪的重压,折断了竹竿,影响来年出笋。我们三兄弟深一脚浅一脚,在竹园的雪地里摇晃着竹子,雪块一坨一坨的从竹梢间掉下来,砸在我们的头上身上,有的钻进了我的脖子里,透凉透凉的。摇到后来,我们三兄弟都满脸通红,背脊冒汗,手脚都不再冰冷。</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那年春节,印象最深的是乡亲们洗菜、淘米、取水、洗衣服的河浜,不仅仅积上了厚厚的冰,而且几乎连河底都冻在了一起。我们第一次可以和北方人一样行走在河面上,在透明度好一点的地方,依稀可以看见被冻住的鲫鱼,像远古时期的鱼化石一样。</p><p class="ql-block">直到过了春节好长一段时间,河浜里的坚冰犹在,但是在厚厚的冰层之下,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坚冰深处春水生”,被冻住十多天的小鲫鱼慢慢地可以动尾巴了。</p><p class="ql-block">大寒之后,就是立春。过完年,春天必将来临。</p><p class="ql-block">让我们在浓浓的“年味”里,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作者:张建华,笔名竹里人,第三届田耕散文奖金奖获得者,两次荣获“乡村振兴”全国征文大赛二等奖。主编过《月河·尚》和《城》杂志;现为黄亚洲影视文学园首届艺术委员会顾问。策划举办的“月河·月老杯”全国爱情诗大赛,已成功举办十一届,引起海内外广泛的关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