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于德清,笔名于是。国家公务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哈尔滨市作家协会理事,全委会委员,己在全国各地刊物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诗歌等百余万字,出版散文集《斜树》一书。</p> <p class="ql-block"> 天刚麻麻亮的时候, 窗后一只蝈蝈一声接一声的叫着,不知是呼唤走失的伙伴还是在歌唱即将亮起来的天。我走出户外,原来天上飘着些若隐若现、似有若无的微雨,似乎感觉得到,又似乎感觉不到;这七月的最后一天显得有些暧昧。</p><p class="ql-block"> 那只蝈蝈不会是因为几粒星星点点的雨滴而叫唤的吧?如果是,那么下暴雨的时候它会躲在哪里?</p><p class="ql-block"> 朝阳的三层楼后边连接着七间二层的厢房楼,与前楼形成一个长二十五米、宽八米的长方形草地,草地上捷足先登的是三棵纤细的小树,一副迎风摆柳的样子。到了七月,后来居上的蒿子硬梆梆、直挺挺地长到了两人多高,细弱的树茎被挤弯了腰,在蒿子的围困下痛苦地颤栗,最终逃不脱被埋没的命运,退出了人们的视线。</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竟相疯长的是灰菜和野草,它们的高度不相上下,到成人的膝盖骨吧;偶尔有一两个老太采摘暮春时灰菜的嫩叶,现在城里养猪的人家少得可怜,看样了不像是在采猪食菜,听说灰菜叶子用水抄了可以蘸酱吃,如今追求返璞归真的人多了去了,已经成为一种时尚;看老太的表情,仿佛不是在采菜,而是在采摘年轻时的记忆;在钢筋水泥的城市,能邂逅这样一块野生的草地 ,重温一番关于青春的感觉无异是一件奢侈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在厢房楼的边缘,也就是草地北边的尽头处有一座长三米、宽两米的高压室座落在一米高的水泥台上,像整座楼的卫星一样与我的住屋后窗遥相呼应;没事的时候我常常站在窗边向它眺望,把它当做一间小房,并且那间屋子里有一位近在咫尺、苦苦相思的情人却不能相交一样。</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夜里我发现高压室的门开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那是两扇带核叶的门,在夜风下不停地呼煸着,仿佛是里边那个情人两片动荡不安的心叶在悸动。</p><p class="ql-block"> 七月的中午特别燥热,肥硕的草叶打起卷儿依符在蒿子的枝干上。小楼往南过两个横道就是松花江,伤情的人与快乐的人都来到婉延的一线远岸边游荡;中国的松花江像前苏联的伏尔加河,夏天波动着快乐同时也流淌着忧郁;冬天结冰的河边有倒扣着的小木船,有无家可归的妇人爬到里面苦渡一夜,也有落魄的流浪汉朝木船那里张望,心里会产生些不切实际的暇想……</p><p class="ql-block"> 一只小京巴向我的门前跑过来,它浑身湿漉漉的,看样子刚在江里洗过澡,它抖抖身子看看我,竟然毫无戒心地卧在我门前的台阶上;大概是想早些将身子晒干。我顺毛摩索着它,它温顺地看着我,还将我的手指含进嘴里象征性地咬了几下。又过了一会起身走进那片草地,抬起前爪扑了几下灰菜,向北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我,我也看着它逐渐走出了我的视线。</p><p class="ql-block"> 暴雨过后日头报复性地将热量倾泄在草地上。草地像蒸笼一样散发着潮气,趾高气扬的蒿子不知为什么泄了气,东倒西歪地低下了高昂的头颅,三棵纤细的小树却重新显现出来,几只鸟在树枝间上下跳动,吱喳私语;树枝似乎禁不住鸟儿的份量,又不甘心低下好不容易才显露的身姿,就试着弹动了两下,鸟不知虚实地飞到二楼的房牙子上,探头探脑地瞅着小树;一股风刮过来,蒿子颤动着,有的企图立起身来,有的却更加低下头去。</p><p class="ql-block"> 我喜欢闻那雨后太阳照在草地上的味道,期望这一小块原始的净土上生活的不仅仅是人类,还有大自然里其他的生物,比如猫、狗和小鸟,有时候它们比那些泛泛路过的同类还要理解你,恰如那只京巴狗,可以来我居住的一隅驻足一小会儿,可以看我的神情而还我一个忧郁的眼神,并用它能够做到的动作给我一丝慰藉。</p><p class="ql-block">那只小京巴原本跟我素不相识,我以为它是一只走失的小狗,企图找到它的主人,当它的主人并未出现的时候,我曾想过收养它,像拥有那块草地一样;但它还是有主人,还是记得回家的路,它走了,那块草地还在,城市也是在地皮上建立的,窗后的那块草地是幸运的,它能安卧在闹市里,像我将曾经有过的辉煌安置在心灵的底片上一样。</p><p class="ql-block"> 这七月的最后一天的晚上会不会还要下雨呢?那只小京巴会不会凭着记忆再来造访我呢?明天早晨那只孤独的蝈蝈会不会再叫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