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随雪飘

贤隆士人

梦中，我化成了一朵雪花随风飘荡。

今夜，就栖息在神殿前的灵树上，寻声而望，等你经过。

或许，我忍不住会从枝头坠落，误入你的秀发间，或眠在你肩头，做一个温热的春梦，梦里的余温够我抵挡世间寒冷。　　

　　清晨，寂寥的天空，如白色李子花，洋洋洒洒随风飘摇而下。哦，下雪了。

仰望天宇，长空凌咧，可以听见花儿在簌簌地盛开，笑颜绽放，丽影曼妙，倾城而下。望着荒芜大地顷刻间皑皑莽莽的素装，我默然于繁复的忧伤、过往的失落。

一朵又一朵，一片又一片，零散的洁白，碎羽般飘落。偶有轻风柔弱吹拂遣送，仿佛由天飘飘而降的仙子，从万里高空、从北极之遥、从暗影绰绰的夜半，早早启程，一路波折、一路游弋、一路迂回、一路奔忙，霎时，北方大地苍苍茫茫起来，一如母亲爱抚孩子般，处处现出静谧、温润、安详和洁净。

一朵朵雪花，飘撒着一朵朵美丽的孤独和辽阔的气质。

相遇在路上，想念的人，风尘仆仆，于记忆里闪现。那人，那时，那温柔，落了哪里？去了哪里？究竟有谁曾念叨？那名字，那缠绵，那盈怀的温暖，落了哪里？去了哪里？究竟是否会在忙碌里记起过往岁月父亲浊酒里的殷殷期望和母亲的嘘寒问暖嘤嘤情怀？

风很微弱。一瓣一瓣的花儿，缓缓地，打着转儿，旋着轻悠悠的莲步，微微倾斜，微微绕道，下落，再下落。直到扑进迎接她的大地母亲怀抱。或树枝，或片瓦，或多年未封冻的沮水，或小径分岔的羊肠小路，或行人臃肿的棉袄、围巾、帽檐。

秀舞的精灵，到底是想安栖，还是想急切地润湿土地？是否，她纤弱冰凉的心里，也暗涌着一股力量？飘渺的花儿，到底是想降落，还是想飞扬他处寻觅一场更加盛大的繁华？是否，无暇素馨的心里，依旧澎湃着不熄的绝唱？依旧卧着一盆永不熄灭的文火，燎烤着一个漂浮的忠诚的心？

光阴，漫无边际，静静地随雪而逝，如沮水里带着冰溜子瘦淡的清流一闪而去，不可挽留。一些艰辛的奋斗，一些沉浮的滚打，一些对错的判断、一些真假的甄别，一些迷惘的爱怨，婉转、绵延、决绝。望着镜子里渐变苍老的被时间雕刻容颜，是否，所有人还会一往情深？望着昔日尘封的情愿，是否还会弹奏出不曾改变的衷曲？

站在冬日的斜阳里，心底腾起春的暖意，我闻到了清冽空气里的一丝一缕的润湿，是冰凉的雪花的馨香，我知道春的讯息越来越近了。这是今冬难得而持久的一场雪，虽只作短暂停留，却透露出大地深处生命的孕育和生长的秘密。

生活，在时间辽阔的背景上，徐徐舒展，也沉寂、也生动；也枯竭，也茂盛；也滞留，也奔腾。我们都在这偌大繁复的光影里流动，要么逆流而上，要么顺流而下。不论它的流向，不论它的幻像怎样变化，不论它的单调如何空乏。只要有淡定的心绪，只要有对未来浓浓的希冀，只要有发自内心的坚定豪迈和既定的行走，并更加坚信一分耕耘一份收获的正确，就会变得格外充实、快乐和坚强。

花开了，漫天遍地。是季节的馈赠，是流年的花开，还是相遇的奔放？我拈花微笑，望着花落而倍感凄凉，这落花的悲伤，是留下，还是移去？是清醒，还是沉醉？心里的三万里路啊，难以超越。你在我的天空谜一样飘过，雾一样渐如山岚，模糊，杳无踪迹？可幽香时时沁润着我，吞噬着我。

总有一朵花，只为爱开放。总有一个人，只为缘倾心。你在白云的身后，在阳光的身后，在隐隐的雨帘后，在风铃声声的晨雾里。而我，依旧在苍茫的大地，是春天的一叶绿色，是夏天的一缕清风，是青溪的一掬碧水，是山涧的一粒沙砾。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日子，遥遥在即。我在这里，你在那里。时光的脚印，和我们叠加在一起。只等踏进春之门的时刻，满目憧憬，斑斓飘渺若虚的梦。在期待和被期待的过程里，能够抵达一个中国的伊甸园或世外桃源，赶上一季花开，得到快乐，得到幸运，得到芬芳。

只因，那时心底，装满了珍贵，以及至爱者。处处印记着我们歪斜执拗的步履，难以忘怀的纠缠，不可磨灭的融合与升华。爱与不爱、想与不想、痛与不痛，已有的爱就在那里，不离不弃，不管不顾。

如此的雪舞时节，隔了悠长的岁月，漫长的路途，无论在或不在，记得或不记得，我都在，也都记得，心随雪飘，一个永远值得拥有的季节。

每到冬季，当初雪落下的时候，搬一把藤椅坐在静谧的庭院里，穆然无言地凝望那一片片轻柔的白色精灵飞舞，即使雪落头顶，成为雪雕的人物，那是一种怎样虔敬动人神情飞扬的意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