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了无痕

东北虎

宋代苏轼有诗曰“人似秋鸿有来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春天，总是给人带来无尽的遐想。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里，我们总会有一些奇妙的梦境。在这兔年年尾龙年开头的时候，春天来了！

在今年除夕迎新年的前夜，阿东却做了一个奇葩的梦，梦见了他一生只见过一次的舅舅张茂兰。

梦中的舅舅，穿着一件灰色的中山装，带着儿子站在阿东的家门口。他的脸上洋溢着和蔼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慈祥的光芒。嘴里的那颗假牙，依旧如同几十年前一样银光闪闪。阿东惊喜地跑过去喊了一声“舅舅！”然后他慢悠悠地转身微笑着向阿东点头示意，并告诉他说：他们家因政府要求，现在从长江边的三桥沙上搬到了小港村，成了与阿东同一村的村民了。今天是他们把拆房搬迁的木樑和棬子，用大卡车运到了龚家村准备落户建房的。尔后，他向村民打听后才知道阿东家原来就住在这里，他才带着儿子一路找上了他的家

奇怪的是阿东由生以来连这次在梦中，他是第二次见到舅舅和舅表兄。按照家乡农村的习俗，对于难得一见的挚亲到访时，照理说主家要烧蛋茶招待客人的，这是东乡人起码的待客之道，何况是长辈娘舅上门呢。于是，阿东大声叫了一下房间里的妻儿快下楼迎客。然后，阿东就先到灶间准备烧“荷包蛋”蛋茶。这个梦的始末相当的逼真，令其咂舌。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阿东何来想起由生以来只见过一次的舅舅呢？真的不可思议！真的令他匪夷所思，也许这只有周公心知肚明了。

其实，阿东对娘舅至今只见过一次，加上这次的梦中相见也仅仅只有两次。阿东从小就不知道有个舅舅，因为不知何故他们甥舅两家从未来往。因此，自小到少在阿东的头脑里就没有留下关于舅舅的一丝一毫的记忆。

1976年2月，阿东报名参军体检合格后进入到政审阶段。那时，他自高中毕业后就在大队做宣传方面的工作。吃饭在学校代伙，晚上就睡在大队广播室。负责全大队17个生产队的大喇叭和小广播的管理和维护，同时也负责利用各种工具宣传农业学大寨中涌现出来的先进事迹和报告农业生产进度等等信息。阿东他横竖都是个“一”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复杂的社会和家庭背景。因此，对于他当兵的政审来说很是简单，只确定了有一个同父的姐和一个同母的哥需要登记政历情况。后来连他都不知道还有个舅舅需要履行政审调查，当时的大队张书记和钱大队长兼民兵营长交给了阿东一个任务，就是叫他自己去调查家住大路伏元大队第一生产队，他的娘舅张茂兰的基本情况和政治表现。记得那天下午，他骑上一辆借来的自行车直奔三桥，经一路多方询问找到了沙上舅舅的家。开始，他们甥舅之间因从未谋面所以相互并不认识。第一次见面他们只好以一个调查者与被调查者的关系，开始履行调查程序的。那次，经多方调查得知他舅糸中共党员，曾在大队任过一官半职，政历清白。结束后，阿东也顺便表明了身份，甥舅相认了。自从那次相见之后，直至舅舅去逝他们一直再也不曾相见过。

在一年的春节期间，因兄遂成办大事诚邀亲朋好友在家吃酒时，他经兄介绍才与舅表兄首次见面相识。得知他在丹徒县化肥厂退休后，已在镇江市区定居。而舅舅早已去逝多年了，世事变幻莫测，得知舅舅去逝的消息后阿东心里顿生伤感也有几分的怀念。后来，在农村大队缩编合并过程中，针对由原大路镇划给姚桥镇的伏元与三桥等大队合并定村名时，曾在镇江一次征求原籍干部意见的招待会上，阿东听到了姚桥村镇领导干部代表介绍后才知道：他舅与舅母一生并未生得子女，舅家的那个儿子也就是他的表兄是领养的。他当时得知这一真实的情况后，心里却闪过一个非常奇妙的疑问。他的母亲一生命苦，她的第一个丈夫因病去逝后，却留下了一双儿女。多年后，因自然灾害严重导致全家生存危机，41岁的母亲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为了一家三口的生活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改嫁，次年生得一子。当她48岁那年秋天，在女儿婆家因饥病交加而不幸去逝了。母亲最大的遗憾：是一生中建立过两次家庭，却最终留下了俩个未成年的孤儿。阿东当时在想：他们的舅舅一生未养得一儿半女，当时为何不收养姐姐的孩子且属自己的亲外甥呢？也许那时舅舅已经领养了别人家的孩子了。

在阿东年少的深深记忆中，外婆并不是只生了母亲和其弟俩个，至少还有一个姨娘。为何这么说？因为在他上六年级时，有一次去了他兄家玩，看到了他房间后檐墙上挂着一个小照框，里面有张酷似他妈的两寸全身照片。当即问了他兄道：“哥哥！这是吾妈的照片吗？”“不是！是姨娘的照片。”“噢。”听了他兄的介绍后，才知道他还有一个与母亲脸模和个头长得很像很像的姨娘呢。母亲去逝时，阿东才六岁。然而，他对母亲的长相记忆并不那么的模糊。

那年当兵前阿东摸道登门，照理说是第一次来到舅家与舅初次相见。后来触景生情：这房、这竹园、这篱笆……通过他自己的仔细回忆对照，使其想起了在他11岁那年，年近花甲的父亲已是半身不遂的中风病人了，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穷的叮当响。一无经济来源，生活很苦。家里能卖都卖了，能当柴火烧的也都烧光了。特别是春三二月青黄不接时，没吃没烧，生活举步为艰。父亲饥饿难忍时，常常背着一个放着碗筷的口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到附近村里，凭着病前的人脉关系走村串门讨碗饭充饥。

有一年大年初一，阿东陡然冒出了一个求生的念头：学着他房后光棍孤独良庚大叔，带着一个口袋一早就出远门了，跑到离家五六里开外的永安、三桥、伏元……那边去乞讨。时到午后，也能讨到小半口袋过年吃的团子、馄饨、馒头、包子和米糕等等救命的食物。记得那年春节一大早，就曾来到了舅家的门上讨要过的。阿东站在大门外扯着童声的嗓门喊道：“恭喜发财！”然后应声从灶间里跑出来一个比他要大上几岁的小哥少年，对着东屋房间里的父母惊喜地喊道：“童子！童子！财神来了！”“给他一个团子。”那时阿东并没有能看到说话夫妇的人面，也许这家大人还睡在床上还没有起来吧。那少年是一早起来煮早饭的，这可能在旧年三十晚上大人就关照好了的。这也许是阿东由生以来第一次，误打误撞到了舅家登门“拜访”的吧。

阿东跟我说：“他认为世上并没有那么多事如春梦了无痕。我想有的人有些记忆是刻骨铭心的，有些春梦是有深深的印痕的，每当那些往事从梦中回忆一次，那些埋在心中的刻痕就会更加清晰！就会更加深刻！”

（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