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

五米冰凝

今年，鹑觚塬上的雪比往年要来的晚些，比珍珠还稀有。这稀有的境况近来突然变得粘稠起来，只是有些像邻家大姑娘娇羞连连，欲迎还拒，阴晴不定，下下停停，停停下下。时而雨，时而雪，真可谓“雨雪霏霏”。

这几日更是奇特，白天艳阳高照，傍晚便开始细雨蒙蒙，下着下着便成了雪。昨夜更是毫无征兆地落了一场雪。半夜起来，还是繁星点点，今晨却是铺天盖地的一片洁白。这洁白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携裹阳光让人一阵眩晕，恍如仙境。如果不是冷风提醒，定会错把满树雪花当梨花，错把冬天当春天。

此时，最好的运动便是去赏雪，倾听这世间最美妙的音乐——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的清脆。那声音透着纯粹和空灵，涤荡着被世俗纷扰了的心灵。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纯粹的人，是一个心无旁骛超脱的人；在那一刻，我觉得这世界都是洁净的，没有了蝇营狗苟，没有了藏污纳垢，没有了贫富分化高低贵贱。在那一刻，我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这每一步的脆响仿佛木鱼敲击我的心灵，每一声的脆响都是一次心灵的净化。净化如脚下这雪般洁净纯真。走在雪地上，就像走进了一场与雪的邂逅，更像走进了一幅空白画卷，我便是那下笔作画之人。随心所欲来一幅水墨山水画，或来一幅人生的写意画。

赏雪最美的去处，应该去一个空旷人少的原野。城市乡村街道的雪大抵都沾染了世俗的气息，没有了大自然的纯粹和洁净，赏雪自然也就多少缺了些况味。旷野上，一眼望去，全是无垠的雪地，整个世界都是洁白无瑕，最纯粹，最洁净的，只有你和雪落无声。在旷野品尝孤独，在雪地寻觅春的讯息，在孤独中学会享受静谧。再听一听脚踩雪的脆响，看一看雪的肆意飞扬，嗅一嗅雪的清香。感知她的轻柔，她的芬芳！

这时，再有一只小狗就好了，你们可以在雪地上奔跑，打滚，嬉戏，与纯净的雪来一次亲密接触。此刻，如果再蹦出一只野兔，那便更有趣了，受惊的兔子狂奔，爱玩的狗儿狂追，你只管尽情的呐喊，甚或你也可以加入对兔子的围追堵截当中。如果能捉到兔子，你晚上就有口福了，冬季的兔子肉是最肥美的；如果逮不到也无所谓，说明上天有好生之德，逮不到也是天意。那就看看远处身穿白绒绒棉袄的山脉脊梁，或看看近处被雪覆盖的大片大片树木的铮铮铁骨，或倾听有些断续的寒风和鸟儿的歌唱。欣赏这大自然巧夺天工，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亦或站在城市的高处，静静欣赏这人间的盛事——雪落无声。看这城市落雪，这人间落雪，落在大地上，也落在看雪人的心上。看风雪中，急匆匆赶路的行人，小心翼翼行驶的车辆，一两个在雪地觅食的鸟儿，三五个在雪地嬉笑打闹的儿童，六七个坚守岗位清扫积雪的环卫工，八九个在各个十字路口辛勤工作的交警，这就是城市雪景图。此时，一切井然有序，这城市只有雪落无声。

或者一个人迎着风雪走，看雪飘万里，万籁俱寂，银装素裹，原驰蜡象。或一个人静静地想着心事，漫无目的游走在这纯粹的世界，任雪轻轻地亲吻你的脸，额头，眉毛；或伸出手来让毛茸茸的雪落在掌心，看着那晶莹透明小花慢慢消失，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让这一滴水珠的冰凉带给你惊喜，刺激因宅家有些麻木的躯体；或在雪地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写下此刻最美的人生华章。

雪是冬天的使者，也是春的信号。冬天来了，春天就不会远了。穿云透雾而来的未必都是雪，落在南方为雨，北方为雪。落在你身上和落在我身上的雪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贫贱富贵而出现你多我少，也不会因为男女而有别。雪花总是洁白无瑕，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悄然而来，寂然而落。

落在我们一生中的雪，未必全都能看见。落在心中的雪，或悲或喜，或浓或淡，或绵薄或厚重，各不相同。人间有情，落雪有爱。是不是天空负了雪，还是雪背叛了天空，是离愁？别恨？还是雪对大地的眷恋？是爱，是对春的向往，才这么义无反顾冲向大地！

鹑觚塬的雪还在落，翩翩而来，若蝶漫舞，似絮飘飞，灿若春来，寂然怒放。

风雪中，“瑞雪兆丰年”的佳话在飘荡。

旷野之上，一个人还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