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杀猪饭

刘仁杰

吃杀猪饭当然跟杀猪有关。杀猪的人家通常要做一桌正式的席饭，招待屠夫、帮忙的人和酬劳一下一家人一年来喂养一头猪的辛苦。我们这里杀猪不叫杀猪，叫“捉”猪，可能“杀”字太过血腥，或者不吉利，农户家里杀猪，往住因为要过年了或儿子要结婚，当初喂猪起因多半如此。过年叫“捉年猪”，结婚叫“捉喜事猪”；但捉猪时吃的那一顿席饭还是叫吃“杀猪饭”。

农村人结婚，不管家里捉不捉猪，杀猪饭是一定要吃的，有点类似一场重大活动前的预热。上巴宴的前两天，专门接舅父、姑父到家里吃杀猪饭。屠夫正在“捉猪”，分好了准备送往女方家的半边猪肉，剩下的半边分“礼肉”，到时，每一家亲戚吃完下巴宴后都要带一块礼肉回去。亲戚送了礼，这叫回礼。

从前，农村喂猪就像家里要种菜园子一样，主要是为了满足自家生活的需要，一年四季，素菜、荤菜基本上靠自给自足。

捉年猪一般选择在腊月下旬，杀一头猪，一部分卖了换年货，剩下的都腌制起来，叫腌腊肉，除了过年吃一部分外，一年的荤菜就靠它细水长流了，过忙月时，一家人打打牙祭，平常家里来客人了，下面、炒菜也不寒碜。

捉年猪吃“杀猪饭”，本房的人，一家一个代表，还要接大队干部。杀猪饭更像是迎接新年的一种仪式，不仅丰盛还热闹，先上三五个压席菜，再一碗干菜、一碗汤菜，走马灯似地往桌子上端。一个人专门端菜。桌子上的人一边大声说笑、一边闹酒、一边吃着热菜，一餐饭下来差不多要一两个小时。吃饭的人暖和得冒汗，灶屋里的人忙得冒汗。

那一天，本房的人先来帮忙。屠夫一边收拾猪，一边将今天要吃的肉抓紧收拾出来交给厨房下生，有猪排骨、筒子骨、五花肉、脊瘦肉、猪肝等。猪身上哪里的肉最好吃，屠夫自然清楚。吃杀猪饭的肉味道好，不仅因为肉新鲜，还有屠夫吃得多了挑选的经验。

厨房正在等着，拿到猪肉，赶紧切的切、煮的煮、下汤罐的下汤罐……屠夫的猪还没收拾完，厨房的肉香味就已经飘出来了。

小时候，我喜欢跟着父亲，像个“跟屁虫”，有人请父亲吃杀猪饭，我也赖着父亲不撒手。父亲实在走不脱身，偶尔也会带上我一回。做客人、坐席吃饭是讲座位的，每上新菜，一桌人等坐首位的人先动了筷子，其它人再动；敬酒，先敬首位，再往下、递烟也是如此。那时候我不知道，总要挨着父亲坐，父亲是大队干部，一般安排坐首位；还有那多辈分长、年纪大的人，按规矩我坐末位都不够格，这让父亲很为难。一屋人劝父亲，孩子嘛、“要想好，老敬小”！大人们的宽容让有些规矩有时候在孩子面前不大管用，就像孩子把碗摔碎了叫“碎碎平安”，挨揍了叫“越打越发”……大人可不行。

记忆中，我未成年之前，只有跟着父亲一起，才可能有机会坐在桌子上吃杀猪饭，但在自己家里，我是没有机会的。我站在灶台边，看着母亲忙活，锅里的香味让我很陶醉。母亲有时会拈点什么到我的嘴里，我嚼两下立马就吞了，希望空出嘴来再有点别的什么。这时，母亲拈了一块红烧肉给我，由于块子有点大，便放在了一只碗里。我端起碗就往外跑，肉很烫，我得找个凳子把碗搁起来。再说，肉上桌表示厨房上菜已进入尾声，一会儿后，还要放鞭炮，叫“炸席”——吃饱了、喝好了的人可以先下席，接着上完最后一个汤，再炒两个蔬菜、叫“上吃饭的菜”，就该上饭了。

(字数：1298)

_end

刘仁杰原创作品，欢迎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