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人诞辰百年祭

楷尔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 25, 25); font-size:20px;">   很早就想写一篇关于母亲的文章,可不忍触及,却又时时想起,不时垂泪。总觉着文字太苍白,难以记下她老人家的大慈大爱,难以容纳作为儿女对她老人家的拳拳之情。今日适逢母亲大人的百年诞辰,思念之心情不自禁,仅摘取慈母大海中的几束浪花,以蔚在天之灵,以砺子孙前行。</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 25, 25); font-size:20px;"> 母亲大人1924年生于沛城镇高小湖村一个较为殷实的家庭,兄妹四人,排行老小,深得外祖父的疼爱,取名刘讳广英。那个时代的农村有大名(学名)的女孩少之又少。母亲从小到大衣食无忧,20岁(1944年)嫁与父亲。出阁之时首饰皆全、家具齐备(直到今天八仙桌、雕花三抽、站抽、盆架仍光亮如新),据说当时首饰、嫁妆较多,使用不完,还卖了部分,在外祖父的村后置地十亩,以备省亲之用。这在当时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做到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 25, 25); font-size:20px;">   婚后的母亲同千千万万伟大的母亲一样,勤劳、孝顺,而您所表现出的慈善、忠厚、乐观、坚韧的美德更为突出。这些美德已融入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基因里,定格在儿孙们的模范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大人一生孕育我们姊妹五人,</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55, 138, 0);">大姐荣花</b><b style="font-size:20px;">1946年生,</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55, 138, 0);">二姐荣兰</b><b style="font-size:20px;">1950年生,</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大哥</b><b style="font-size:20px;">1956年生,</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我</b><b style="font-size:20px;">1963年生,</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小弟荣彬</b><b style="font-size:20px;">1969年生。我们出生的那个时段,是中国社会最为动荡,最为贫穷的岁月。</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不知是什么动力支撑一个年轻的母亲在那样的岁月中变得那么坚韧和内心如此强大。我想这与贫富、伦理、道德没有多大的关系,而是根植于母亲心中的伸枝展叶、家族传承的朴素观念,成为母亲克服困难的动力源、强心剂,更是为母则刚的精神支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年轻时长相甜美贤淑,中等身材,脸稍圆且眉目清秀。由于遗传了外祖母的发质,头发自然弯曲,常常云鬓飞扬,直到老年满头白发依然飘逸,趁上慈善的面庞,一看就是位脱俗的老太太。</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年幼时是裹了脚的,后受新思潮的影响放弃了裹脚,但仍然受到了摧残,除了第一脚趾外,其余的皆有不同程度的弯曲。解放前母亲很少从事生产劳动,解放后经历了互助组、合作社、人民公社,特别是那个强调“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代,一个裹了脚的母亲,是如何融入进这个洪流并历练成钢,是我辈难以想象的。只记得每天放工后,母亲常常把红肿的脚放在盆里长时间地浸泡,还记得后来常常用小刀割去厚厚的老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76, 79, 187);"> 佛说:人生来就是受苦的。也正是母亲所经历的千般苦楚,才成就了她在儿女心目中活佛般的存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听母亲讲,她与父亲婚后不久,热血青年的父亲向往光明,便毅然决然赴山东单县参加八路军举办的苏鲁豫皖青年干部培训班(1946年),然时局动荡,常令母亲寝食难安。一是思念,更多的是担忧。期间曾让祖父、外祖父前去探望。父亲学成后先后担任左尧小乡乡长(1948-1950)、陈尧小乡乡长(1950-1952),他们才算过上一段稳定的生活。后来受组织的安排父亲先后辗转于唐楼公社、孟庄公社、鹿楼公社、朱寨公社工作,无暇顾及家庭。当时我们还小,不能参加劳动抓工分,所以,年年拔钱(拿钱买工分后才能分到粮食,并且只能分到平均),是标准的“四属户”之一(烈属、军属、五保户、工职人员),其余的三户不需要交钱就可以分到粮食,唯独我们不行。我常常愤愤不平,每每提及此事,</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母亲总是笑而过之</b><b style="font-size:20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中国,缺医少药、缺吃少穿,人们最怕的是家中有病人,可我们家屋漏偏逢连阴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先是祖父母年老体衰,两位老人先后患了肺结核、肺气肿,父亲在外面想尽办法买药,母亲在家左右伺候,硬是从牙缝里抠钱孝敬老人。虽然父亲兄弟三人,而祖父母常年吃住在我家,</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印象中照顾祖父母的大多是母亲一人,而毫无怨言,直至老人善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与妯娌邻里关系很好,哪怕是受了不公平待遇甚至被别人错怪,也从没有出口伤人或与邻为壑,仅是父亲回家与之念叨念叨,随之而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最让母亲揪心的还是我们姊妹5人的健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大姐自小体弱多病,先后罹患肺结核、心脏病、肝炎、肾炎,可以说五脏六腑无一处完好,骨瘦如柴。许多人认为大姐很难存活于世,可是</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你宽慰大姐要勇于同病魔抗争</b><b style="font-size:20px;">,并告诉大姐吉人自有天相。哪怕是在大姐病情最严重的时刻,你依然坚信大姐会好起来,从没有愁眉苦脸,而是更加无微不至。果不其然,诚心感动上苍,奇迹终于在大姐身上发生。在那个年代,肺结核如同被判死刑,而大姐竟然痊愈了。后来,大姐又得了许多在今天看来都难以治愈的病,每次都是有惊无险,至今仍精神饱满,幸福安康。达到如此的境界,我认为不外乎两点:一是积极的治疗,二是大姐从您那里学到了做人的真谛——</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宽广的胸怀、乐观的精神、博大的爱心</b><b style="font-size:20px;">。</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至于二姐的气管炎发作,大哥脑膜炎一天一夜的昏迷,三弟的手炸裂并溃烂,我的阑尾炎化脓手术……每次都让人揪心不断,</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然而您多是处变不惊,以弱小的肩膀、博大的母爱、少有的大度,呵护着您的孩子,才使我们转危为安</b><b style="font-size:20px;">。</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说到母亲对子女的涓涓之爱,我是没齿难忘。</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出生在三年自然灾害的1963年。先前的大跃进、人民公社已使社会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再加上自然灾害,许多家庭缺吃少穿,我偏偏这时出生。可想而知,一个连温饱都无法解决的母亲,哺育自己的孩子是何等的艰难,何等的无助啊!你唯一能做的,也是仅有的办法就是让我不停的吃奶。可那时候的生活,母亲您哪里有奶水呀!所以,听老人讲,我白天黑夜不停地哭,直到我记事时还追着母亲喊着“娘忙、娘忙”要奶吃。有一天,遇到远房的老奶奶,说了句“这么大的小孩还吃奶”,我这才认识到这是件不好的事,遂把奶忌下。直到我为人父后,才真正领会到母亲那年、那月、那天、那时,让我不停吃奶的真谛——</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母亲的爱大似天啊</b><b style="font-size:20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记得我8岁那年(1971年),修徐沛铁路,许多乡镇安营扎寨。由于是市县重点工程,粮油由上级供应,吃的是大米白面,村上的妇女大多前去要饭,许多小朋友拿着白面膜向我炫耀,在那个年代,白面馍对一个孩子的诱惑是可想而知的。回家后,我央求母亲前去工地要点,当时母亲面带窘色,但没有拒绝。第二天,母亲与远房的大婶一起走向了工地,傍晚回来竟带来了半篮子白面馍,还有一碗猪肉菜。当时我年幼无知,高兴的无法形容,只顾朵颐着饭菜,忽然抬起脸看到母亲的脸色阴沉,眼角分明含着泪水。我问,娘怎么啦?娘说要饭时遇到我大舅了,他在那里做饭,这些都是大舅给的……那时虽小,我立刻明白了娘的尴尬,一个要强的母亲,怎能低下高贵的头颅?况且要饭时遇到了自己的亲人,只认为丢家人的脸了……是我的无知让娘蒙羞,直到今日,我仍不能原谅自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生产队时能给牲口炒料(常用大豆、高粱壳等谷物放在锅里炒熟,然后放在石磨上,套上牲口磨碎,给牛马做饵料)是件十分光荣的事。常选一些老实忠厚的人担当。每周抄一次,记10个工分,母亲一干就是九年,直到分地才停止。有一次课间,我和几个同学到校外玩耍,老远就闻到炒料的香味儿(当时的牛屋在学校的南边,仅给隔一条小路)。几个同学蛊惑我说,你娘在那里炒料,你去要点料豆我们吃吧。我满怀希望的跑去,刚要伸手去拿,被娘一火棍挡了过去,回去上课!目光严厉且带有凶像,我悻悻地回去,被同学们取笑。中午我没有回家吃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下午放学,母亲把我拉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那东西是谁的吗?</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不是咱的东西再好也不能伸手</b><b style="font-size:20px;">,你知道某某的娘原来干着干着,为什么不让他干吗?”……至此,我再没有去过牛屋半步,以至每年冬天“藏麻猴”烤火取暖(当时牛屋是大人、孩子们的天堂),我都避开牛屋。所以,</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时至今日,母亲的话不时萦绕在我的耳旁,让我受益终生——做一个清白干净的人</b><b style="font-size:20px;">。</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2005年,由于我们弟三的工作变动都进了城,您也随着进城。我们认为母亲看大了孙女、孙子,父亲又有退休工资,二老可以安享晚年了。可这种日子仅过了不到两年。2007年11月8日,您突然跟我说想吃鲤鱼,还说明年您就八十四了,想吃鲤鱼窜一窜。我说那好办,随即买了两条护在了盆里。11月9日的晚上9时许,吃过晚饭散步的我老是觉得惴惴不安,不自觉的走到了您的住处,发现您正在沙发旁呕吐。父亲、大哥在旁边照顾着。你睁开眼睛对我说“没事儿,休息一会,明天就好了”(这竟然是您生前最后一句话)。您试图坐起来,接来的呕吐又让您躺下。情况紧急下,叫来了作为医生的外甥用涛,并打了120,火速送往医院,经诊断为脑干出血并紧急抢救,然无力回天,半小时的时光母亲撒手人寰溘然长逝……</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走了,带着无限的眷恋去了另一个世界。生前面色红晕、富态安详的母亲走得那么匆忙,竟不给我们半点儿心理准备,甚至不愿给儿女们添丁点儿的麻烦,这才是我们倍感哀伤和追悔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事后想想母亲的去世老人家是有先知先觉的。那盆里的没吃的鱼就是见证。只是我的愚钝无知,竟然错过了母亲最佳的诊断时间,以至于酿成千古之错。每每想起此事,往往痛心疾首,真乃愧为人子啊!</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杨绛先生说,只有当生你养你的那个人走了以后,你才会真正感受到这个世间谁才是最关心爱护你的那个人。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诚斯言,谨以此文悼念在天堂的父母亲,愿老人家一切安好!</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二儿荣权沐手敬书</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2024年2月3日</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