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水空流（续）

楚晴

南宋末期，词坛最后一点余光之下，待昭选妃的张淑芳被贾似道截留，权臣当道，只能认命，这首《更漏子》不亚于温庭均的那首。墨痕香，红蜡泪。点点愁人离思。桐叶落，蓼花残。雁声天外寒。五云岭，九溪坞。待到秋来更苦。风淅淅，水淙淙。不教蓬径通。 搜刮记忆，整个元朝，就没有一个记忆深刻的女诗人，诗人也屈指可数：除了王冕、陈孚，还真是想不出其他人了。一直到明末，女诗人开始涌现。首先要提到的是苏州叶家，母亲沈宜修，长女叶纨纨，次女叶小纨，三女叶小鸾，全都是诗词大家。红颜薄命，叶小鸾十六岁因为恐惧即将到来的婚姻一病不起，没几天就命丧黄泉，叶纨纨闻讯悲痛过度，不到一个月也陪妹妹去了。可怜其父母应该是怎样的悲痛欲绝，有人说《红楼梦》的素材就是来源于叶家，看来当时的社会文风还是很浓的。《菩萨蛮》沈宜修闲庭滴沥秋宵雨，纱窗灯影愁无语。明月几时来，芙蓉何处开。小楼应寂寞，一夜江枫落。雁唳碧天长，残更敲断肠。《哭琼章妹两首》叶纨纨别酒同倾九日前，谁知此别即千年。 疏香阁外黄昏雨，点点苔痕尽黯然。《浣溪沙》叶小纨纤影黄昏到小楼。弱云扶住柳梢头。捲帘依约见银钩。妆镜慵开才出匣，蛾眉学画半含愁。清光先自映波流。《别蕙绸姊二首》岁月惊从愁里过，梦魂不向别中分。当时最是无情物，疏柳斜阳若送君。 明末才女很多，柳如是是比较知名的一个，柳如是文才好，更有气节，坚决反对丈夫入侍清庭，丈夫去世，知道不可能被夫人善待，悬梁自尽。《南乡子》拂断垂垂雨，伤心荡尽春风语。况是樱桃薇院也，堪悲。又有个人儿似你。莫道无归处，点点香魂清梦里。做杀多情留不得，飞去。愿他少识相思路。 徐灿，诗、词、书、画，样样皆通，尤其擅长词学。想不通的是，一个光禄丞（文官）之女，生长在江南（苏州）之乡，她的词怎么就能如此视野开阔，意境深远，一点不比君子大夫的逊色。《清玉案》伤心误到芜城路，携血泪，无挥处。半月模糊霜几树。紫箫低远，翠翘明灭，隐隐羊车度。鲸波碧浸横江锁，故垒萧萧芦荻浦。烟水不知人事错。戈船千里，降帆一片，莫怨莲花步。 一个非常偶然的时候，在一个非常偶然的地方，发现了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名字——熊琏，当然的结果就是迷上了熊琏诗词。其实只能是怪自己短见识，熊琏的雅称是清代第一女词人。熊琏给人印象最深的是那些悼念母亲的词，从来就没见过哪个诗人能写出那么多，那么深切，那么随处可见的悼念母亲的诗词，读到的第一首也是印象最深的一首是《百字令忆母》，虽然较长，却是背得最快的一首词。惊心触目，记去年此际，高堂痛苦。别后凄惶多少事，更与何人细数。大梦醒时，爱缘断否，竟忽飘然去。画图空挂，依依相对无语。便是海北天南，追寻有路，泉下知何许。血泪一笺谁与寄，风送纸灰如雨。望影摹声，疑踪问迹，梦里浑难据。魂招不返，五更凄断钟声。 顾太清，一个命运多舛的满族女诗人，贝勒奕绘侧室。“满洲词人，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能书善画，其词、书、画被称为“三绝”。最令人称奇的是，她是史上第一个女性小说家，而作为小说家的首要标志是为《红楼梦》作续，书名是《红楼梦影》。词中，最喜欢那首平平常常的《浪淘沙》。人世竞无休。驿马耕牛。道人眉上不生愁。闲把丹书窗下坐，此外何求。光景去悠悠。岁月难留。百年同作土馒头。打叠身心安稳处，顺水行舟。 近代女诗人，印象最深刻的当属秋瑾，而秋瑾那首名诗《对酒》在中学时就刻在了脑子里。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和平年代男子汉活得像个小女生，乱世时期能把金闺玉女变枭雄。 生在诗书礼仪之家，博学多才的袁机从小被父亲定了娃娃亲，长大后的未婚夫性格暴戾，品行不端，夫家不想坑害袁家小姐，曾经两度要求退婚，但袁机认为已经定亲，不论“鸡狗”都需相随。婚后的袁机唯夫是从，仍受尽折磨，最后丈夫要把她卖掉还赌债，无奈的公婆通知娘家将她接回。12年去南京，在去阳山碑材的路上，专门去拜谒了袁枚为妹妹建的墓，墓前很是感慨，好好一个才女心甘情愿的为“女德”牺牲一切乃至生命，可悲么？不一定，只要自己愿意的都叫心愿吧！《感怀》草色青青忽自怜，浮生如梦亦如烟。乌啼月落知多少，只记花开不记年。 最后要提到的是大人物慈禧的《祝母寿诗》，母亲六十大寿，慈禧无法亲临现场，在向母亲奉上一首祝寿诗的同时，为世间贡献了一句千古名句。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没想到吧，“可怜天下父母心”竟然出自慈禧之手，坐临天下，也有无奈的地方和无奈的时候。 叹！好花易落花成泥，净水难临山外溪。借问花愁知多少，空流春水何时西。据说，290年的唐朝出现过207位女诗人，而整个中国诗词史上的女诗人也会数以千计，而诗带给她们的是多舛悲催的命运。花颜玉质的女诗人们生不易死不易，在历史的缝隙中留下的文字，是生死之间的血泪凝成，痴心铸就。想想今天的自己活得有点多余，要是将这运气加持到这些人间圣灵，这世界该是怎样的五色春秋。 注：本文图片来自网络，谢谢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