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录(生的悲哀)

若笠

<p class="ql-block">人生的悲哀有多少?</p><p class="ql-block">亦如一江春水向东流。</p><p class="ql-block">终是美好愿望被冰冷现实击得粉碎。周四下午近五点,在医院陪父亲的妻子打来电话:“爸爸验血结果很不好,'肌肝'指标升到660,比上次又多了100,医生说拖不到年后做'血透'了,医生让你马上来一趟。”</p><p class="ql-block">当我赶到医院时,肾内科施主任已在办公室等我,她说我父亲住了近十天的院,各项指标没有好转,且身体症状更加虚弱,如果不马上做”血透”,后果难以预料。施主任的话对我来说既在意料之中又感意外,其实几天前,我和弟弟拿了化验单去中医院找过专家咨询中医治疗的可能,那位陈主任的判断结果也是非做“血透”不可了,这让我不再犹豫,只是希望父亲能过个年后再做。</p> <p class="ql-block">然而计划比不上变化快,真到了不得不做的时候。我询问施主任:“都下班时间了,还能做吗?”施主任摆摆手道:“你没看我手术服都穿好了?我是在等你签字。至于医生加班是常事,看你父亲现在的样子,不做的话我担心过不了今晚!”我由衷地感谢她,一个心里装着病人的医生是多么闪亮啊!</p><p class="ql-block">施主任详细也给我说了手术风险,看我在各张单子上签好字后,就与助理蒋医生准备各种手术器具。手术是在病房内做的,就是在病人的下颌位置开个口,建立动静脉内瘘,为下一步血液透析留下管道。手术虽小,但仍然有风险,站在病房外看两位医生忙碌的样子,说不紧张是假的,生命虽渺小,却连着血脉。</p><p class="ql-block">手术很快也很成功,半小时就结束了。看着两位医生从容淡定的样子,似有神圣的光辉在闪耀。古人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故称之为“活菩萨。”手术后就是等待做“血透”的时间,护士忙碌着将各种监控仪、吸氧机等装在父亲身上,弄得父亲又是抱怨不巳。</p> <p class="ql-block">近来父亲的脾气越来越大,什么事都不如意,怨天尤人的样子让我们小心翼翼。邻床陪护的阿姨说:“现在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怎么可能心情好呢?做了“血透”会好起来的。”阿姨的话让我多了一份期盼。</p><p class="ql-block">她的老公85岁了,这次住院也是其它疾病引起肾脏指标偏高。我是看他自己走进病房的,一点也不像病人。他老伴小他11岁,很健谈。她说她陪老公在神经内科住了两个多月又转来这里。我说:“阿姨,你都一个人陪着?”她说很辛苦,但没办法也放心不下。我真心地佩服她,说:“阿姨,你身体真好,也照顾得好!”</p><p class="ql-block">晚上七点,医院护工来拉父亲做“血透”,看父亲紧张的样子,我感觉他茫然和担心。我不停劝慰他:“爸,边上阿姨都说做个二三次,身体就会慢慢好起来。你是军人,该勇敢地去面对未来。”父亲不说话,眼眶里有泪水溢出,我知道那是伤心的泪花。</p> <p class="ql-block">透析室一眼望去,病床上躺无虚席,看着边上仪器闪烁的光芒以及一条条鲜血流动的管子,我突然感到生命的可悲和荒诞:真的是科技的进步吗?如果某一天人类的大脑也需要机器来维持时,那究竟是人类的生命还是机器的生命?</p><p class="ql-block">父亲第一次透析用时2小时,护士说有个适应过程,慢慢会加到4小时。晚九点半时父亲回到病房,我问他感觉如何?他点点头说还好。更想不到的是他说要吃东西,我扶着他坐起来,然后看着他大口大口吃下两个肉馒头,让我惊喜不已。父亲住院九天没有胃口,又因为排尿少医生交待少吃稀饭,结果每天说饿又吃不进东西,我是真怕他连床也起不来。</p><p class="ql-block">第一次做透析就给了我不一样的感觉,虽然已是走到了万不得巳,但总好过没有希望。然而当好几样监控仪又挂在父亲身上时,他又浑身不舒服,加上颌下新开的伤口传来的疼痛,折腾了一夜。据边上阿姨说,护工一晚上没睡就围着他转。</p> <p class="ql-block">我已听阿姨几次称赞护工用心,连一向挑剔的父亲也一直说:“这个护工好,又耐心又细致。”阿姨说他每晚都会坐在我父亲旁跟他叨家常,比我们还贴心。这让我这个儿子很是惭愧,我知道父亲自生病以来,内心较多苦闷,很希望有地方倾诉,但我们更多关注他身体状况而忽视了他的内心世界。</p><p class="ql-block">白天父亲总会多次问起护工什么时候来?对于患了健忘症的父亲来说,能一直记挂一个人真的不容易。我母亲也说护工很好,除了日常陪护外,还给父亲擦身、洗脚等。于是在我心里真心感谢这个东北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在他身上尽释其义。也许他的文化不及我,但勤劳、朴实、孝顺的美德在他身上熠熠生辉。</p><p class="ql-block">隔天晚上父亲第二次“血透”期间,我和张老哥闲聊,我问他工作辛苦吗?他说:“不累,春节里同事都回老家了,经理让我加班,我想想没事就同意了,从年三十到初八我都上班。”我说:“你这么拼干么?”张老哥笑着回我:“闲着也闲着,多赚点钱帮儿子还房贷。我这样的人除了能吃苦也干不来什么。”我说:“你这是谦虚了,你会种粮我就不会啊。”他还告诉我他妻子在旅馆做客房清洁,按量计酬,他有空也去帮忙,为了多赚点钱。我是真的佩服他的勤劳,好像这样的人在我身边是越来越少了。</p> <p class="ql-block">做了两天“血透”,父亲的一级护理转为二级护理,但精神状况和体力仍然不佳,无法下床走动,医生说需要一个月左右调整。父亲时常哎声叹气,眼神呆滞,有时含着泪问我:“我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啊?怎么这么倒霉啊?以后怎么办?”我不知怎么回答,只能安慰他:“又不是你一个人得这种病,全国一百多万做血透的人,有的人做了二十多年还健在。我们会一直陪伴你,但你也要有勇气去面对生活!”</p><p class="ql-block">有时我在想为什么现在的人越来越容易生病呢?是我们的身体素质在下降还是这个世界在污染我们?邻床的阿姨退休前一直在村里的果园上班,她告诉我她们种葡萄、西红柿、黄瓜、西瓜时,老板都要求她们点好几次药水,这样长出来的果子形状、光泽都好,而且熟得快,吃着也甜,至于积累了多少毒素那就是吃的人之事了。我听了想想都觉可怕,但整个社会都这样了,你想不吃也不行啊!</p><p class="ql-block">也许这就是我们多病的原因!“病从口入”是医家的古训,但如果连吃的都没有选择了,能怪生病的人吗?只能说是这个社会病了。医院只能医人,这个社会该谁来医呢?</p> <p class="ql-block">心里的沉甸会化作悲伤的泪水,不知在迎春的爆竹声中能消散多少?今年注定要在医院里陪父亲过年,想起小时候父亲牵着我的手看烟花的喜悦,而今也愿用我温暖的手握着他一起聆听新年的钟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