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年味儿,远逝的歌谣</p><p class="ql-block"> 小说 / 于广法</p><p class="ql-block">题记 </p><p class="ql-block">如今过年,禁燃禁放,年味去哪儿了?细想酌思,即使解禁,烟花爆竹能洞穿地壳,也难找回当初的年味儿了。尤其1968年下乡插队后的那个春节……一章远逝的歌谣!</p> <p class="ql-block">二月十七日,是插队下乡后的第一个春节。凌晨,漫空大雪纷扬,鹅毛般飘飞起来了。大雪很敬业地下个没完没了,地上的雪很快就厚积近尺了。</p><p class="ql-block">天刚亮,卫东就被一阵阵的鞭炮声给闹醒了。他推醒了还在酣睡中的大鹏:“喂喂,哥们儿得赶快回去了。沙扬娜拉!”</p><p class="ql-block">大鹏努力地睁开了惺忪的眼睛:“石头,忙个鸟蛋,不还早着吗?你看你,不就晚一会儿回去看鲍春吗,能急疯你?”</p><p class="ql-block">“哥们儿我得回去早点儿,省得鲍春在我家拘谨……”</p><p class="ql-block">“整个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哼,狗头摆摆吧……”一句未完他又睡倒了。</p> <p class="ql-block">石卫东顶着纷扬的雪桃,伴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踏着噗嗤噗嗤的积雪来到了家门口,看着红红的春联,叩响了院门。</p><p class="ql-block">门开了,卫东眼前顿时一亮:“哟呵,这不是《红灯记》里的铁梅呀?哈哈哈。”原来是鲍春的棉袄套着一件崭新的玫瑰红罩衫站在他面前,“呀,这麻花小辫若是一条大辫子,嘿,整个就一李铁梅!嗯,比李铁梅还标致哩。”</p><p class="ql-block">鲍春嘴一扁,乜了他一眼:“这一大早你就贫上了?赶快进来,瞧这一身的雪。”说着把他推进了屋里,拿过一条干毛巾抽打着他身上的落雪,“卫东,大娘人真好。昨儿晚上,硬是给我压岁钱呢。我说我是大人了,这不行、不行!可大娘说了,闺女,你是大人了,可是在大娘脸前不还是孩子吗!”鲍春说着,眼圈儿有点儿红,“也不知道大娘是啥时候量了我罩衫的尺寸,今儿一大早就拿来这件新罩衫让我换上了。还说过年要穿新衣服,喜庆。”。</p><p class="ql-block">自打电影《红灯记》放映以后,铁梅的那玫瑰红罩衫可就兴时喽,满大街的姑娘都穿它了。“大娘左看看,右看看,高兴得合不拢嘴了。连声地说,俺这闺女比起铁梅呀还俊哩。臊得我都站不住了……”</p><p class="ql-block">石卫东盯着鲍春,点着头:“论起做活,我娘那可是远近知名的巧手。我娘的话那就是实话实说哩。”鲍春红着脸瞥他一眼:“德性!你就坐下等着吃早饭吧。不听你贫了,我去厨房下饺子了。”</p><p class="ql-block">石卫东的父亲是厂里质检科的老科长,一大早吃过饺子,和鲍春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地去参加春节大检修值班去了。石卫东的母亲是房管所的行政人员,春节三天放假,一放下碗,给鲍春交待了些话,就忙着和她那伙老姐妹们挨家拜早年去了。石卫东扒完饺子,就打开大门放起了鞭炮。望着眼前片片飞舞的漫空银桃,听着满街喜庆的鞭炮声,瞧着门上的春联:“鞭炮声声辞旧岁,瑞雪朵朵迓新春!”</p><p class="ql-block">鲍春在堂屋里摆放着水果、烟糖和茶具,准备接待大年初一前来卫东家拜年串门儿的街坊们。卫东放完鞭炮回到屋里,鲍春炖上了水,转身拿起扫帚就要扫地,他笑着忙拦住她:“哥们儿,我来我来。怕你不懂得这其中的文件精神哩。”</p><p class="ql-block">鲍春推过他,也笑着说:“这民俗精神,全国不都是统一的吗。初一到初五,屋里的垃圾呢,暂不扫出去的,在门后边放着,不然家里敛集的财气就给扫出去了。是吗?我懂。以前过年时候,我妈也曾这样跟我说的。”卫东听着,马上睁圆了眼睛:“行啊鲍春,原以为你们文化人家庭和咱工人家庭,在一些习俗上还持有着某些差异呢。”鲍春偏着头,一扬眉:“哟,聪明的石卫东,也有孤陋寡闻的时候?”“哎我说,这几天你来到了这地方,感觉咋样?还习惯不?”卫东嗯嗯地嗫嚅着,“如果,那个、别人说那个的,你也千万别在意,也别放在心里喔。嗯,不搭茬就是了。”鲍春点了点头:“别说了卫东,我觉着你,还有大爷大娘,人都是相当好。嗯,当你去大鹏家借宿时,我确实是有些拘束的。有时觉得大娘看我的眼光,总是感觉有点……你别误会啊,那是很慈祥的眼光。”说着她把身子别转了过去。</p><p class="ql-block">“哦,哦。”饶他石卫东平时巧舌如簧,此时居然不知说什么了。石大娘昨天就和儿子唠叨着,鲍春这孩子的确是个眼里有活还有效率的姑娘啊。卫东从老娘的眼神里好像读出了点儿什么,看得出哩,老娘八成又想多了吧,不是跟你都说了吗,你咋还……这都哪对哪儿呀。</p><p class="ql-block">鲍春忽地转过身来,看着卫东又呵呵地笑起来了:“哎,卫东,这两天我还发现个秘密。你在外边耍贫嘴,能贫得飞沙走石的。可是在家里,尤其是在老人面前,你表现得那是中规中矩,原来你呀,善于用耍贫,在表达或者掩藏你内心世界什么哩。我还看出来,尤其在父母的面前,的确是个孝子。呵呵,真乖……”</p> <p class="ql-block">“咚咚咚”,有人敲院子大门。卫东丢下一句“来拜年的了”,转身稳步出去打开了院子大门。</p><p class="ql-block">“张大娘,您哪。新年好啊!给您老拜年喽!”“哟,石头,我给你爸妈拜年来了。老哥老嫂子新年好哇!年年有福,岁岁平安!”张大娘一边喊着,一边走进了屋里。</p><p class="ql-block">石卫东招呼着把张大娘迎到屋里坐下了,说:“谢谢您啦大娘!春节加班一天算三天的工资,老爷子一大早就值班挣钱去喽。我娘呢,也是一大早就被许婶儿、王阿姨一伙人拉去给街坊们拜年去了。张大娘,她们这会儿还没轮到您那儿呢。待会儿肯定是要去您家给您老拜大年!”</p><p class="ql-block">鲍春沏了一杯茶,双手递给了张大娘:“大娘,您老新年好!您老请用茶!”老太太一抬头,仔细地端详了鲍春老半天,张口就夸上了:“呀呀!这么俊的姑娘啊,咋就跟电影里的人儿似的。一看就是有文化有知识的人儿。”</p><p class="ql-block"> 她回过头来就问卫东:“石头,这闺女真俊啊,人见人喜欢哟。这,谁呀?过去常来你家咋没见过。是你的同学吧?可我寻思着……噢,嗨哟呵,瞧我咋那么笨哟。呵呵呵,石头哇石头,你这孩子可真有造化哟!”张大娘的这一席话,可把鲍春一下子给闹了个大红脸,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窘在那儿手都不知怎么放了。 石卫东一眨眼,脑子就来得那么快捷。他哈哈地笑着,瞎话儿跟着就来了:“嗨哟喂,大娘你啥眼神儿啊。这是我春花表姐,来给我爸妈拜年的,刚刚才进门儿。这不,正等着我娘呢。我姐生性老实,人也面子软。大娘,看你说什么呀?”张大娘一听,那真的是不好意思了,站起身来朝着鲍春一叠声地说:“哟喂,你表姐呀,大娘我从来就是嘴快,好说个话。感情是我说错了,错了。她表姐,你可别往心里去呀。”</p><p class="ql-block">鲍春见老太太这情状,很快地就从窘境中出来了。她在旁边眼睃着石卫东,抿着嘴角强忍着笑。心道这臭小子真行,编起瞎话脸都不红,而且来得就那么快,那么圆。她连忙走过来扶着张大娘坐下:“大娘,您是心直口快,没什么的。”“姐,你不认识张大娘吧,她就是张文魁的母亲呀。我,还有红兵、黎青几个,从小就是她看着长大的哟。”鲍春心道,真是鬼灵精的石卫东呀,这话是给我通信儿哩,原来是张文魁的妈妈呀。</p><p class="ql-block">张大娘看着鲍春,指着卫东就唠叨起来了:“我说春姑娘呀,你这石头兄弟那可真是个好孩子喔。打小就心地厚道诚实,平时别看他很少说话,可是在那些大场合上,人家说的那些道理呀,可让人爱听啦,不像俺家文魁,老实得像个闺女,见个生人都脸红。俺曾寻思着,文魁要是个女孩儿呀,大娘我说个玩笑话儿了,我一准儿把他说给石头了。”鲍春“啊”的一声笑了,直朝石卫东皱鼻子挤眼睛,还撇了撇嘴。</p><p class="ql-block">石卫东有意无意地打断了张大娘的话:“大娘,文秀姐回来了吗?论起哪方面来文秀姐都是百里挑一的啊。”</p><p class="ql-block">张大娘冲着石卫东说了:“看你这孩子,真不会接个话儿,说到文魁,咋又扯到文秀了呢?”</p><p class="ql-block">她把脸朝着鲍春说了起来:“俺家文秀,可比文魁强多了。她刚一下乡,就缴了入党申请书了。上级说了,正在培养她呢,眼下都当上了生产大队的团书记啦。你看,今年过年都没回家哟。听她说,她入党的事儿,也快了。”石卫东朝着鲍春莞尔一笑,说:“文秀姐的确是很优秀,她原来是我们学校学生会主席。高你一届……”</p><p class="ql-block">张大娘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嚷着要走:“唷,光顾着说话了,你娘和那些老姐妹们这会儿可能都到了我家了,我得回去招呼招呼了。对了石头,刚才李凤翎、杨玉屏几个小妮子去我家找文魁呢,她们说,完了还要到这儿找你玩儿呢。石头,春花姑娘,忙着吧,我走了。”</p><p class="ql-block">张大娘走后,鲍春指着石卫东就是一通哈哈大笑:“卫东啊,你这坏小子也太逗了哈,人家张大娘刚说把张文魁说给你时,你咋马上就转到张文秀了?老太太也真是,干脆说把张文秀说给你不就得了吗。呵呵呵呵。”</p><p class="ql-block">石卫东故意地眨巴眨巴眼睛,使劲儿地抿嘴憋住了笑,说:“这老太太口无遮拦的,你也当真?那一开始,还把你当成了那什么了呢……” </p><p class="ql-block">“住嘴!你这坏小子。真小看你了还,编起瞎话儿就那么自然,脸都不红。还当人面啥我姐我姐的,嘿哟,贫不贫你?德行!”“嘿嘿,我那不都是为你解围吗?你咋吃饱了打厨子,念完经骂和尚呀,为你解围还不爱听呀。”</p><p class="ql-block">“哎卫东,敢不敢在你妈回来时当场喊一声姐,那我才服你呢。”</p><p class="ql-block">石卫东的眼睛忽地骨碌一转,神秘兮兮地说:“嗯,我现在真的还得快去文魁那里看看呢。鲍春,你猜为什么?”</p><p class="ql-block">鲍春莞尔一笑说:“噫兮,耍雕虫小技呗。你还不是害怕李凤翎她们来这儿吗。既来之则安之,怕什么呀你。”</p><p class="ql-block">“我怕?那好,嘿嘿,那就准备伺候着吧。咱就静等着这各路豪杰前来拜山喽。”说着,石卫东大马金刀地一屁股坐下来了。</p><p class="ql-block">鲍春见状马上改了口风:“卫东,别别,那你还是过去看看吧。唉,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呀。咦,你这坏小子故意整姐的吧?真是一肚子的坏水啊。那,你还是赶快去吧。”说着就来拉他。石卫东站起身来朝她一拱手,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拿过一把伞,开了院门,冒着飘飞的雪桃走了出去。</p><p class="ql-block">鲍春站在院门檐下,目送着石卫东且行且远的身影消逝在茫茫的飞雪之中。</p> <p class="ql-block">鲍春回到屋里,心中翻腾开了。昨天是天涯共此时的除夕夜,今天是大年初一,每逢佳节倍思亲啊,鲍春心里这几天一直就没有平静过。想念着父亲,牵挂着母亲,又想想如今无家可归的自己……现实中的自己,像是一叶任水漂流的无篷小舟,又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儿。“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家居空在,亲人何处?几次禁不住情绪的冲动想恸哭一场,然而每次都是理性地抑制住了自己。大年下,人都说流泪那是不吉利的,何况又是在石卫东家里。她硬是把眼泪抑压在了心底。</p><p class="ql-block">水壶下煤炉子窜出了红红的火苗,鲍春在努力地捋顺乱麻一样的思绪。这短短的几天,她感觉到自己又找到了家的那种温馨的回归。父亲被隔离不知下落,母亲遭批斗心智失迷不知去向,自家房屋又被造反派强占而无家可归。知青们都回家过年团圆,同学们担心她独自留在山村不安全,由石卫东动议让鲍春去他家过年。</p><p class="ql-block">她也不止一次地在想,难道石卫东就不明白自己来到这儿过年,是下了决心的一种抉择吗?青年人的心灵和眼睛是最敏感的啊,我的心中从那次护送欧阳看病时就已经清晰地留映住他的影子了。</p><p class="ql-block">鲍春的耳畔此刻又响起了刚才张大娘与石卫东的对话。她忽然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是不是这臭小子直面我的境遇,不愿让我认为这是一种挟人之危,他在等待着一个最佳落下棋子的时机?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p><p class="ql-block">鲍春望着漫空飞舞着的朵朵雪花,想起了儿时那首歌曲。“想家,盼家。家乡有白雪花。此时此刻,不知那雪下没下。最想看那白雪花,想家啊盼家,忘不了那白雪花……”</p><p class="ql-block"> 走在路上的石卫东,此时也在努力地捋顺自己的思绪。他生性就是个坚信面临事,何须怕;做了事,何须悔的青年人!插队以来的相处,了解到鲍春生成心高气傲,从不接受别人怜悯,一个有着男儿性格的女儿家,这些日子已在心中锁定的影子就是鲍春。</p> <p class="ql-block">邀她来这儿过年是自己的提议,直面鲍春那一股令人不前的女儿家正气,万一自己的择断是错误的……人可就丢大了,以后还怎么混呀。天底下有些事儿不是单纯依靠努力就能实现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环境。至于是否有花有果,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认了。 </p><p class="ql-block"> “哟呵,正说曹操呢,曹操就到了。卫东,刚才我们都说好了,正准备要去你家登门造访呢。”石卫东刚刚推开张文魁家的门,杨玉屏马上就大声地喊上了。</p><p class="ql-block">“哈哈,山人缓迟一步。革命的同志们,大家新年好!老石我给大家拜大年啦!”石卫东边说着边拱起手来,给大家作了个罗圈揖。李凤翎朝着他的后背就是一掌:“哎哎,听说前几天你是冒着大雪颠回来的,对吧?回来后就深居简出一直没有露面,对吧?你是把老同学全放在脑后边了,对吧?老实交代,这两天不露面,八成是金屋藏娇,舍不得出来了,对吧?”说着又朝石卫东的脚后跟儿给了一脚,这是她的招牌动作。 </p><p class="ql-block">石卫东一愣,哟呵,整个一谍探呀!她咋知道的?眼珠一转,脸上呈现了一副无辜的神态贫了起来:“哟呵,就我家那几间破屋,啥时又成了金屋了?这满街上连水果都看不到,藏啥香蕉哇?”“呵呵,真的没有?嗯,那你就是好同志了。”李凤翎笑哈哈地转身就向大家揭隗大鹏的秘了,“嗨嗨,最新秘闻,大鹏这个坏蛋早就回来了,他愣是深居简出,你们猜为什么呀?刚才去他家,看见他与那个欧阳致芹,正蜜得热乎着呢。我从他弟弟大鲲的嘴里终于套出实话了。这几天呀,欧阳每天都去找他哥的。呵呵你看,大鹏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必然地要考察考察卫东你也不露面的原因喽。”</p><p class="ql-block">石卫东打心底暗呼一声,哟喂,我差点着了她的道了,感情是她并不知道啊。那咱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哈哈,古人云‘已托鸩媒报消息,阿娇金屋可相宜’哇!不过说句实话,即使咱也想那么着,没那本事哪。看来这金屋藏娇呀,大概、八成、可能,真的是好极喽。”</p><p class="ql-block">“去去,哼,即使给你机遇,瞧你也没那本事抓住,就别贫了。”李凤翎说完从口袋拿出来一叠票券,在他面前扬了扬,“今儿晚上,影剧院里有一场慰问知青的新年文艺演出。由市革委会暨红代会组织的。现在大家都有票了,本来是要给你亲自送去的。你来了,我就省得跑一趟了。去不去?要去,拿一张。”</p><p class="ql-block">“哟喂,是慰问我们知青的,非常之好啊!” 石卫东眼睛一闪,“你也去吗?”李凤翎白了他一眼:“废话,我是市红代会副主任,而且今晚还有我的节目呢,我能不去?”</p><p class="ql-block">“哈哈,有你的节目,咱们当然得去捧场的啦。”说着抓过票来,一二三四,撕了四张。“咦,你可真大方哦。拿一张不就行了,一下撕了四张去?”</p><p class="ql-block">“不懂了吧?咱出家人不爱财,多多益善吗。</p> <p class="ql-block">傍晚,大雪仍然在认真地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在路灯的照耀下还在恣意地随风飘舞着,漫天彻地一片晶莹雪白,整个一雪的世界。</p><p class="ql-block">石卫东穿着一件工装棉大衣,把一个大口罩捂在了脸上,活脱脱的一位工人师傅。他拿过自己的军大衣递给了鲍春:“我说,外边天冷风寒。把它穿上,暖和些。”</p><p class="ql-block">鲍春接过大衣,迟疑地忽闪着眼睛:“这好像是李凤翎送你的那件吧?我看还是你穿上好,留存着那种温馨的味儿吧。”石卫东一怔,随后讪讪地笑笑:“你哪知道啊,这大衣原来就是我的。红卫兵大串联那会儿,是我从北京的一个接待站借的,还签字打的条呢。当时北京的气候可真冷啊,适逢那一天来了寒流刮起了冷风,把个李凤翎给冻得直抱着膀子,于是我就把这大衣给了她穿上了。一直到我被取消隔离审查那会儿,才物归原主。”</p><p class="ql-block">“噢,明白了。原来你们之间还曾经有着一段战火中的青春过密交往的典故啊。她在困难之际,你送给了她;你临困境之时,她又送给了你。来来返返为了一份儿革命友谊的需要,保不齐往后呀,还得送来送去,也未卜可知。我说有这温馨的味儿没错吧,那是一个深哪!”说着鲍春把军大衣默默地推了过来。石卫东一懵,愣了,直想往头上狠狠敲一个爆栗,心里一个劲儿地直犯悔:“嗨!傻呀你。干吗给她说这些历史故事呀?整个一弄巧成拙!嗨嗨,还是装傻为上吧。”</p><p class="ql-block">石卫东的脸上此时浮现出了一种认真的惘然:“啥,啥温馨的味儿?我咋一直没感觉到呢?你要是说有些红卫兵匪味儿,嗯,或许有之。那你就穿上感觉一下,嘿嘿。”</p><p class="ql-block">鲍春白了石卫东一眼,勉强笑笑,一边穿着一边嘟哝着:“噢,原来你一直还没有感觉到啥温馨的味儿呀?那是有些遗憾了。要说有啥红卫兵的匪味儿,有又咋的?那多少是阳刚的劲气儿呢。穿就穿,怕谁呀。”说着把嘴一撇,穿好了,扣上领扣,取过自己的红围巾围上了脸,朝着石卫东把头一偏,“楞什么,走吧。”</p><p class="ql-block">影剧院门前人群熙攘,人头攒动。鲍春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正在入口处等待他们的大鹏和欧阳,便推着石卫东朝他俩挤了过去。石卫东看看欧阳,又看看鲍春,捂嘴就想笑。这俩妮子真逗,穿着军大衣,风纪扣还扣着,把军大衣的毛领都竖了起来,还用那围巾围着脸,只露着两只眼睛。这样一来,即使是熟人,也难以认清了。</p><p class="ql-block">石卫东眼珠骨碌一转,一伸手便从大鹏的头上摘下了他那缀着红五星的棉军帽,忽地扣在了欧阳的头上。伸手又把自己的棉军帽也摘了下来,戴在了鲍春的头上。然后看着她俩笑呵呵地说:“哈哈哈哈,活脱脱的俩女兵啊。好,为了避免那些比利时侦探的闲言碎语,你俩这一化妆,一准儿没人认出来。按照游戏规则,你俩先进去,我和大鹏在演出开始了再踅摸进去。齐活。”</p><p class="ql-block">当年的军人尤其是女兵,更是被青年人钦慕得眼红。鲍春和欧阳相互一看,也呵呵地笑了,欧阳指着石卫东冲了一句:“卫东你这臭小子,真是鬼难拿的猴精啊。走,鲍春,咱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去吧。”两人边说笑着边举着票子挤进了影剧院。</p><p class="ql-block">好不容易等到领导们的空话结束了,舞台上开场曲奏响的同时,场内的灯光暗下来了,显得舞台上的聚光灯和追光灯更为明亮了。石卫东两人摸近了座位,隗大鹏一本正经地朝着座位上已经落座的欧阳和鲍春说道:“借光,两位军人大姐,您受累,麻烦让一下。我的座位在你们的里面,这位师傅呢,是最外边的这个座位。”</p><p class="ql-block">隔着后两排的黎青听到了隗大鹏的声音,马上就问过来了:“大鹏你才来呀,看见卫东了吗?”隗大鹏叹了一口气:“唉,卫东给了我票后,忽然说糟了,说是票给他弄丢了两张。从座位号看,不知是不是让这俩军人同志捡了去了……”欧阳用脚在下边踢了他一下。鲍春眼睛看着舞台,也用肘部碰了碰旁边的石卫东,抿着嘴使劲儿地忍住了笑。</p> <p class="ql-block">舞台上的歌舞、表演唱、对口词、快板书等节目,不时地引起了台下观众的一阵阵掌声。石卫东俯近鲍春耳边发出了遗憾的感叹:“今天没能听到鲍春的歌声,可真是个伟大的残缺啊。”</p><p class="ql-block">鲍春轻轻回了一句:“刚才李凤翎独唱的《万岁,毛主席》不是很受欢迎吗?”</p><p class="ql-block">“李凤翎孰与鲍春,焉可同日而语哉!”石卫东摇着脑袋低声地酸了一句,发现鲍春在得意地偏首看着他,无声地笑了。</p><p class="ql-block">石卫东这时忽然看到了李凤翎,正左右张顾地匆匆地走过来。他碰碰身边的鲍春:“哟呵,我真是盐酱口了!刚提起她,她还真的就过来了呢。还是不让她靠近为上,少沾点口舌是非。”石卫东说完就起身离座,迎着李凤翎走了过去:“嗨嗨,李凤翎,看你这急匆匆的样子,找人呀?”“哎呀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找的就是你哪!哎哎,慰问团有个演员患感冒发烧临时不能到场了,我就向慰问团的领导举荐了你,请你上台帮忙来客串一个手风琴独奏。救场如救火。哎,怎么?你不能让我的面子掉在地上啊。快走吧!”</p><p class="ql-block">“临时抓差呀,什么救水救火的,不去!”</p><p class="ql-block">“驳我面子是吧。你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敢不去你?给我走!”说着一把扭着石卫东的胳膊硬是给推走了。</p><p class="ql-block">隗大鹏偏首隔座对着鲍春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个绿林女寨主呀,居然把人都给抢跑了。我说,还不快去救人呀!”</p><p class="ql-block">舞台上的追光灯笼罩着石卫东,一曲手风琴独奏《打虎上山》,立即搏得了观众们的热烈掌声。他那键盘与贝司的娴熟配合,一似行云流水,乐曲节奏的动感结合着婉转悠扬的旋律,渲染起了观众们的共鸣,使演出又掀起了一个小高潮。台下那如潮的掌声使他不得不再次返场。</p><p class="ql-block">报幕员走上来响亮地报幕:“感谢大家的鼓励!再来一首手风琴独奏:《看见你们格外亲》。演奏者,石卫东!”鲍春听了一振,咦!这是我经常唱的那首歌呀。可是不曾听说过有手风琴独奏这首歌的呀?这个鬼灵精,习惯了他那不按常规出牌的旁门左道,能把一首独唱歌曲改编成一首独奏曲?噢,明白了,八成他是用这首曲子来弥补我不能上台的遗憾吧。一股暖流腾涌心臆。那且看他用手风琴又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吧。她有些疑惑,但又极度希望着他演奏成功。</p><p class="ql-block">石卫东在歌曲《看见你们格外亲》的主旋律中,娴熟地即兴配器,独出心裁地把《边防军凯旋下山来》和《拥军花鼓》这两首歌的旋律,通过变调与节奏的改换进行了变奏,自然和谐地揉进了他那即兴演奏的《看见你们格外亲》的主旋律中,使其丰富成了一首独奏曲。说来还真是水乳交融,激起了台下一阵阵热烈的掌声。</p><p class="ql-block">鲍春高兴地听着台下的掌声,望着台上的石卫东。她会心地笑了,这首曲子是为她演奏的,并且是“蓄谋已久”的。因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呀。</p><p class="ql-block">鲍春注视着台上的石卫东他那演奏的姿态与他那自信的笑容,突然间她的脑海里浮腾出一幅画面来了!那年在那次市里举行的中小学生文艺汇演时,那个和她同台演出并且同台领奖的胖男孩,哦,那个小“四眼田鸡”,她猛然想起当时是听到有人喊他小石头的,难道他就是当年的小“四眼田鸡”?</p><p class="ql-block">就是在这个淮滨大戏院,当时刚刚进入初一的鲍春,她的音乐天赋就在这次文艺汇演中得到了淋漓尽致地展示。以其一曲《红灯颂》的独唱和一段《草原晨曲》的独舞,拿到了舞蹈和独唱两项第一名。领奖的时候,许多领导和老师在台上围簇着她,纷纷地为她祝贺,给她鼓励,并且和她照相。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当时比她矮了半头,脸上卡着眼镜像似四眼田鸡的胖男孩,他获得了手风琴演奏的第一名。当时这个胖男孩不时地抬头盯着扎着红红的蝴蝶结兴奋地高举着两张奖状的她,以及围着她祝贺并和她照相的老师们。也许是他感到了自己像是受到冷遇了吧,眼神里充满着羡慕和妒忌。他便把手中的奖状一卷,头一拧,用一个肩膀背起手风琴径直走下了舞台。 </p><p class="ql-block">“哎哎,同学,你等一下。”在随着拥挤的人群,刚要走出影剧院大门的时候,鲍春挤上来拦住他:“喂,你是那个学校的?初一的吗?”她清晰地记得这个胖男孩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她手里握着的奖状,摇摇头,没说话。“噢,那你是小学的了。我是初一的,你是几年级的?叫什么名字?” 胖男孩看看她,仍然没说话,只是把背在右肩的手风琴的两条袢带扶正了一下,转身又要随着人群向大门口涌去。鲍春一着急,问了一句有点措辞不当的话:“你的手风琴拉得很好呀,怎么就不会说话呢?……”</p><p class="ql-block">她记得这个胖男孩曾经生气地回过头顶了她一句:“谁、谁不会说、说话?就、就你会、说话吗?……”</p><p class="ql-block">鲍春忍俊不禁地抿嘴笑了,没想到她竟神差鬼使地冒了一句更不应该这么说的话:“哎呀,你是结巴嘴?”一句话让朝着出口走着的老师和学生们都笑了起来。笑声使这个胖男孩的自尊心受到了大大的挫伤。</p><p class="ql-block">他被她的这句忙不择言的话激得恼羞成怒了,他瞪圆了眼睛愤怒地直看着她,脸上涨得通红,握紧了拳头,使她感到了几分畏惧:“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不是故意的。”鲍春后悔自己无意中碰了人家隐私的疮疤,口中在连连地道歉着。</p> <p class="ql-block">“石头!快过来呀。大家都在等着向你祝贺呢!黎青的妈妈借来了照相机,还要给你和大家照相呢。快呀 !”他的同学李凤翎在出口处催促地喊着。胖男孩气得狠狠瞪了鲍春一眼,单脚跺了一下地,转身就背着手风琴挤出了人群。自从那次汇演以后,鲍春一直也没有再遇见过这个说话结巴,卡着近视眼镜好似四眼田鸡的胖男孩。</p><p class="ql-block">还是在这个淮滨大戏院。鲍春的脑海里又翻映出了前年那天晚上令她难忘的一幕。当时李凤翎霸气凌人,隗大鹏和那个坏小子李红兵撕掉了她的红卫兵袖章,当时也是这个臭小子一边制止着,一边登上了舞台:“大鹏、红兵,都住手!耍英雄是不?下来,下来。”</p><p class="ql-block">她在回忆着:当时我曾突然觉得他有着当年那个小“四眼田鸡”依稀的影子。八成当时是认出我了?她幽幽地感慨着,同是在这个淮滨大戏院,真一时不敢相信台上的这个石卫东就是当年的小“四眼田鸡”?时隔五六年……时间真是个魔术师!</p><p class="ql-block">慰问演出结束了,迎着飞扬的雪花,踩着厚厚的积雪,石卫东、隗大鹏、鲍春结伴送欧阳回家去。“这个李凤翎抓住卫东救场补台,她的组织能力的确是强于一般人的。”欧阳在称赞李凤翎的同时,也在狠狠地斥责着隗大鹏,“刚才你在座位上大呼小叫个什么 ?没看到前后都有熟人吗?啥时候你都忘不了耍贫嘴,显摆不着你了是吧。”</p><p class="ql-block">隗大鹏仍然还在笑咧咧地贫着:“我说石头,今天你虽被李凤翎抓了壮丁,我咂摸着,你表面上在推托,其实心里呢还是很想上台过一把那破手风琴的瘾吧。不怕被欧阳和鲍春知道,在这一点上,你小子都快落下病根儿了。”</p><p class="ql-block">隗大鹏看着欧阳、鲍春都在注意地听他耍贫,精神头立马倍增了三分:“我给你俩说段石头小时候的糗事儿。小学五年级那会儿,有一次他的手风琴得了什么奖了,嘿嘿,尤其那个李凤翎,见人就炫。简直就是他的义务宣传员,弄得全校没有不知道的。结果班主任却把他石卫东熊了个一塌糊涂。批评他要注意骄傲使人落后时,你们猜他怎么着,嘿,把头一梗,较上真儿了。竟然说有时候骄傲还能使人进步哩,坚辞说他没说错。这小子呀,从小就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说白了,他脑后天生一副反骨,造反精神忒强了。”</p><p class="ql-block">“文革开始的那年八月,学校接到通知,要选举赴京代表上北京接受毛主席的接见。我们班是教改班,特别给分了一个名额。按造惯例,人家李凤翎是班主席兼团支部书记,这个名额应该非她莫属。可是在全班选举时,他小子却举手向班主任发问,‘作为公民有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老师说当然有哇。他马上就说,‘我选石卫东同学’!哈哈,整个是不按规矩出牌,自己把自己给弄进了候选人之列。你别说,选举的结局若不是就差了李凤翎自己投了自己的那一票,末了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哩。”</p><p class="ql-block">一路说着笑着,把欧阳送到了家门口。石卫东朝着隗大鹏哈哈一笑:“大鹏,你这个鸟蛋,过够了嘴瘾了吧。我把鲍春送回去安顿好,回头来不把你给治了,哥们儿就是个兽医!”</p> <p class="ql-block">路上,不知咋的两人忽都沉默了,脚下踩着的积雪发出了“噗嗤、噗嗤”的声响。鲍春停下脚步,眼睛忽闪着直视石卫东,沉思稍倾,轻声发话:“问你几个事儿,你要实话实说,简捷了当,别绕圈子。当然,不回答也可以。”</p><p class="ql-block">“好吧,权当首长在政审。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许贫,你和李凤翎,一直是相处……很好吗?”“咋说呢?就算是还行吧。我只解释一句,是同学之间的那种行哦。”“我听人说你们是青梅竹马。”“嗯?从托儿所,小学到中学就是一个班同学。哎你听我说,决没有那种庸俗意义上的啥竹子啥马的故事噢。”</p><p class="ql-block">“噢,噢,不要紧张。我曾听说好像就是属于这种庸俗意义的话语范畴呢。”“苍天大地,皇天后土,整个是空穴来风!这是哪倒霉孩子吃多了乱造啊!鲍春,这话,你也信?”</p><p class="ql-block">“别着急行吗。嘿嘿,相信或不信,都和我无关呀,我就这么一问而已。好了,你去大鹏家休息去吧。”</p><p class="ql-block">“哎呀!这简直是要逼我投缳跳河哪,能睡得着呀我。这会儿我比窦娥还冤喽。”“嗨,贫不起来了吧?呵呵,这话呀原来我是相信的,现在呢我倒相信你了。最后一个问题。”“问吧,但愿不是新的冤假错案,我实在是不堪重负了。”</p><p class="ql-block">“当年全市文艺汇演时,你曾弹奏了那曲《吹起银笛弹起琴》获得的第一名?”“然也。当然和你不比,那次你得了两个第一,把你神气得都快找不着回家的路了。咦,突然问起这个干嘛?莫不是把我又要往口袋里装吧。” </p><p class="ql-block">“多年没见了。真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的你,与当年站在我旁边领奖的那个胖男孩就是一个人!真是 一个大裂变哪。你演奏时的娴熟姿态和那副自信的样儿时,我的记忆当时就有所回归了。刚才大鹏的话更确证了我的记忆。”</p><p class="ql-block">“哦,我也是后来知道的你叫鲍继红,派斗期间几次听你台上独唱,就在那次不愉快的晚上,倒是近距离地看清你了。插队时才知道你又改回原名叫鲍春了。”</p><p class="ql-block">“真行啊你。但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从没和我说起过呢?”“哟呵,若和你挑明说呀?不定你还认为我是没事儿别有用心地在套近乎哪。嗬嗬嗬,打死也不能落下个存心不良,图谋不轨的罪名……”石卫东突然感觉自己的话好像多了,急忙戛然闸住。</p><p class="ql-block">鲍春闻之心里一动,你把底牌都说出来了,果然我的判断没错,这臭小子的内心世界就是如此,随即一声“呵呵”:“行,是个男子汉。不问了。嘿嘿……”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咯咯咯地笑了个花枝乱颤。石卫东一时也让她给弄糊涂了,怀着迷惑不解打开了院门:“你就别笑了吧,夜猫子似的,怪瘆人的。进去吧,房间的钥匙在身边吗?”鲍春仍是笑个不停。</p><p class="ql-block">他把食指伸到了她眼前晃了晃,“哎我说,没患病吧你?”“呸,你才有病呢。呵呵呵呵,我是笑你这个贫嘴大师,咋不是当初的那个小结巴嘴啦?”</p><p class="ql-block">石卫东一愣,马上醒悟了,他佯装举起了拳头,嘴里狠狠地低声叫着:“招打呀你?”</p><p class="ql-block">“不要、不要野蛮吗。”鲍春一边闪身,一边还在咯咯地笑着:“哎,说真的,你这个伟大的特点是用什么药方给治好的?” </p><p class="ql-block">“好了好了。快休息吧,我去大鹏那儿了。明儿见。”石卫东转身要拉开院门,鲍春挡住了他,头一梗:“不行!你还没把秘方告诉我呢。”</p><p class="ql-block">石卫东猛一侧身闪出院门,回过头压低了声音:“你若想学结巴嘴,我就是老师;想治结巴嘴吗,普通话就是老师……”一阵哈哈的笑声渐行渐远。</p><p class="ql-block">“小心路滑!听到吗你?小结巴嘴。”鲍春出了院门朝着他关照地喊了一声。石卫东回身挥挥手,大声说着:“放心吧。祝你好梦!走喽。”</p><p class="ql-block">天空飘着雪 ,鲍春站在门口,凝望着石卫东在飞雪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口中在喃喃地念叨着:我心下雪了,你会看见吗?我心呼唤你,你会听见吗?</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