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第八章</p><p class="ql-block">1、</p><p class="ql-block">在太行山里邂逅相遇不速之客,波澜不惊,大家很快就把这事忘了。</p><p class="ql-block">成贯鑫只是后悔当时有点掉以轻心,下那么大的雨,发那么大的山洪,竟然让一个不熟悉太行山的外地人就这么走了,他们携儿带女,即使是不被洪水冲走,也会被猛禽野兽吃掉,或者摔下山崖去。</p><p class="ql-block">成世才则心情更多了一分复杂,担心这一家人,尤其是那对少男少女的命运。他们这一路兵荒马乱,还遭劫失去了家人,为什么大老远的从山东跑来山西?张家那个苦命的女儿会遭受什么样的灾祸和结局?这一切都谜团一样地困扰着他。</p><p class="ql-block">“坏就坏在我们光顾了睡觉,根本没仔细地问清楚他们到底是啥人!”</p><p class="ql-block">哥哥也无不惋惜地对弟弟说。</p><p class="ql-block">“能是啥人?看那对老夫妇和那两个年轻人,我觉得不像坏人!”</p><p class="ql-block">成世才故意把那少女混杂在其中,含糊其词地说。这样就能掩盖他对于那位少女越陷越深的好奇。他自邂逅这位少女,无论走路、吃饭、睡觉眼前总是这个女子的眼神,挥之不去,晃得脑袋都大了。</p><p class="ql-block">哥哥早就看破了这一点,只是不想点破他,豆蔻年华,谁心里没有自己的云英紫裙,昨晚他也是心动不止。并不就是自己喜欢那人或是说非要人家喜欢自己,就是那么一种萌动、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是他比弟弟更善于压制或者说伪装罢了,脸上没有半点表现。</p><p class="ql-block">这也难怪,无论是哥哥还是弟弟,都已是舞象之年,正处在思想活跃的年龄,对于异性有天生的敏感。但是,毕竟还都是些大男孩,说到底,也扯不到婚姻嫁娶,思过念过之后就搁在了脑后,他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p><p class="ql-block">从这天起,弟兄俩生了心结,后悔当时没多句嘴,细问一下人家到底姓什名谁,具体落脚点哪里。山西大了去了,平阳城也大了去了!尽管他们对那里并不陌生,但指望以街头邂逅的方式再见到这一家人,简直是痴心妄想。</p><p class="ql-block">马帮第二天接近中午才重新启程,这时候洪水已退去,道路尽情显露出来。雨后整座青山露出难得的葱绿,只有少数道路依然细流潺潺,空气也比往日清爽了许多。</p><p class="ql-block">大伙儿挽了裤角蹚水过河,这样延缓了一些速度。走出这道山陉就是三晋平原,大家的腿脚都变得有了劲,话也少了起来,只顾赶路。</p><p class="ql-block">突然,头马“咴咴”叫了几声,引起了成贯鑫的警惕。行马帮这么些年,练就了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机敏,他单凭耳贴在地上便能听出十几里之外的马蹄声和车碾声。抓起一把沙子就能判断出方圆几里内有没有水源或是水中有没有毒,所以,当他听到头马不安的叫声时,马上断定前面有情况。</p><p class="ql-block">“赶紧把牲口赶到那边的小道上去!”</p><p class="ql-block">他果断地向大伙儿下命令,一个人朝着前面观察情况。</p><p class="ql-block">成世名听说前面有情况,手不离他的三节棍,也跟着叔叔来到前面,成世才也本能地跟着,被哥哥用力推了一把,厉声地呵斥道:“都跟着有啥用!快帮胡二爷照看牲口!”</p><p class="ql-block">他这一说,成世才也觉得人都走了,这边没人看着,于是,急忙答应一声,挥起马鞭,照准那些不情愿转身的牲口臀部就是一阵猛抽,惹得胡二爷好不满意,冲他直翻白眼。在老人家看来,这些牲口跟人一样金贵。马帮,马帮,有马才有帮,平时不能对它们有丝毫的不尊不敬。</p><p class="ql-block">成世才这是头一次从胡二爷愠怒的眼里看到对自己的埋怨,他挥舞到空中的胳膊蓦然停下了,如果不是刚才情况紧急,自己脑子瓜子一热,也不会这样对待牲口。他涨红了脸,从一个活计手里抢过缰绳,用力拉起头马便朝着灌木掩映的小道跑去。</p><p class="ql-block">八月的晋南平原庄稼差不多收割完毕,玉米秸秆横七竖八、瓜架东倒西歪地倒在地里。由于战火遍及整个中原和山西地区,这一路走来,大家亲眼看到很多地方的地都荒了,草长得比人高。</p><p class="ql-block">众人沿着小道跑出不远,眼前出现一条河。靠近河岸的地方芦苇丛生,非常茂密,人和牲畜藏到里面,即使骑兵近在眼前也看不到。</p><p class="ql-block">大家刚藏好身,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呐喊声由远而近传来,这声音如平地里辗过的石碾隆隆作响,紧张得人心口蹦蹦直跳。虽说一路上大家也跟军兵有过近距离接触,但都有惊无险,而今日成世才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紧攥住缰绳蹲在地上,生怕牲口受到惊吓跑出去。</p><p class="ql-block">等第一拨声浪过去,他才想起哥哥和三叔。方才他俩到前面探风,这会儿也不见人影,顿时心里害怕起来。他把牲口交给马老三,便弯腰朝着俩人去的方向追去。胡二爷发现小少主一个人朝着大道的方向跑,急忙压低声音喊:</p><p class="ql-block">“小少主,你去找死啊!快回来!”</p><p class="ql-block">但成世才顾不得他喊,他要忙找到哥哥和三叔,如果这俩人有个啥意外,无论如何也不可。</p><p class="ql-block">河边离大道并不远,只需百步便能到达那边。路边有颗巨大的栗子树,枝叶茂密,树干足足俩人才能搂抱得过来。大树旁边还有棵柿子树和枣树,三棵树围成一团,伸展开枝叶,足足有麦场一般大。爷爷经常说“旱枣涝栗子,不旱不涝收柿子”。今年大旱,枣树上一粒枣子也没有,反而是那棵栗子树上结满了小刺猬一般的果实。</p><p class="ql-block">脑子里这样想着,成世才已经接近树下。三棵树遮天闭日,从外面往里看,几乎不可能。成世才正弯腰往前窜,突然发现树后趴着俩人,正伸长脖子全神贯注地朝外观望。</p><p class="ql-block">二人正是三叔和大哥。成世才喜出望外。这几棵都是靠山坡上生长的,靠近大道的地方是一片松散的沙石和密织的野醉枣树,这样,从大道经过的马队才不能轻易靠近。而且,树后面还矗立着一块巨石,可以从容地掩护树后的人逃走,不愧是个隐身观察的好地方。</p><p class="ql-block">三叔已经看到他了,使劲地朝他压手,示意他别过去。但成世才已经跑到跟前。成世名黑脸训道:“谁让你来的,你不知道这里多危险!”</p><p class="ql-block">他这一说,成世才反而更不怕了,反驳他道:“你就不危险吗?你俩久不回去,我过来看看,我怕你俩被元军抓到!”</p><p class="ql-block">三叔不满地瞪他一眼道:“乌鸦嘴!我们要是被抓,你们不也就暴露了?”</p><p class="ql-block">三叔说得没错,军兵抓人可不管谁有罪,谁没罪,一旦被发现,大伙儿都跑不了。他急忙跑到哥哥身边趴下,拨开树枝往外看。</p><p class="ql-block">果然是军兵,至于他们是元军还是朱元璋的红巾军不敢贸然断定。只见这些过路的军兵衣着杂乱,五花八门。有的骑马,更多的是步行,刀枪随意地扛在肩上或是挂在腰间,根本没有行军打仗的阵式。队伍中还夹杂着拖儿带女的老百姓。无论是兵是民都疲惫不堪,从这点上可以断定,他们在这场逃离中经历了许多磨难。</p><p class="ql-block">战争,永远是老百姓无法回避的痛。</p> <p class="ql-block">2、</p><p class="ql-block">三个人躲在树下观望许久,最终断定这些出现在大道上的军兵是元军的一部分。</p><p class="ql-block">听说是元兵,大家都心不余悸,成世才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藏了藏,这才问三叔,时局对元军有利,还是对红巾军有利?成贯鑫摇头不语,他也琢磨不透时局的变化,只是隐约地感觉大元快完了。如果不出意外,待他们运完这趟货回家,天下已经是朱元璋的了。他叮咛二位侄儿,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小心,如果被发现,十有八九会遭灭顶之灾。</p><p class="ql-block">成世名顿时吓得面如灰土。成贯鑫吩咐他俩,赶紧回去,再给马帮做些伪装,他一个人在这里守着。</p><p class="ql-block">成世名不放心,想留下弟弟帮着通风报信。三叔却坚持他俩都走。</p><p class="ql-block">“就是留个观察哨,用不着两个人。眼下最重要的是管好马帮。”</p><p class="ql-block">队中的马都是从草原上精选的蒙古马,价格不菲。 “马帮那边有胡二爷他们呢!再说,那些马也都听话,我还是跟您守在这边,发现情况我随时前后串通,有啥不好!”成世才这样说。</p><p class="ql-block">成贯鑫无话反驳,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p><p class="ql-block">成世名一个人放心走开了,他走后,只留下成世才和三叔守在路边。八月秋老虎的天,下雨的时候凉快,晴好的时候却十分炎热,不一会儿俩人就满身大汗。</p><p class="ql-block">经过刚才一阵紧张的来回,紧绷的神经这会儿放松下来,成世才困意上袭,依在树后打起盹来。大道上头一拨士兵已经走过去了,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成贯鑫也闭起眼来,稍示休息,常年在外,他已习惯了这种动荡不安的生活,啥样嘈杂的环境都能迅速地安然入睡。有时候即使是骑在马上,他也能得空睡得十分香甜。</p><p class="ql-block">也不知过了多久,成贯鑫被一阵山风吹醒,他下意识地睁眼一看,大道上空空如野。天空涌上来大片的乌云,飞驰般地朝南跑。地上狂风刮起树叶和庄稼叶哗啦啦作响。这可不是好兆头!俗话说:“云向南,雨涟涟”。这又是要下雨了!</p><p class="ql-block">军兵的危险虽然暂时解除了,但马帮又遇到了新情况。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马帮要是再被洪水围困,那可真是祸不单行了。</p><p class="ql-block">他扭了扭头,见成世才还在打瞌睡,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率先站起来,说:“世才,看样子又要下雨了!趁着这会儿官道上没有兵,我们抓紧赶一段路,这样,天黑前我们就能到达丹河。”</p><p class="ql-block">成世才前一秒钟还在做梦,冷不丁被叔叔叫醒,脑子混沌一片,懵懂之中跟着三叔朝着马帮的藏身处走。到那里看到,胡二爷已经把大家集合在一起了,正在等他俩。再看马背和货物都盖好了油布,连马蹄也裹上了布巾,据说这样做是防备牲畜在泥地里行走,划伤脚,水一泡会发炎。</p><p class="ql-block">胡射山一见他俩的面就说:“你俩回来的正好!我们抓紧赶路!”</p><p class="ql-block">经过方才的一番惊吓,人人心里忌惮,所以赶路途中话语很少,只是脚步显得有些匆忙。</p><p class="ql-block">又走了大约两个时辰,远远地看到一个山口,豁口处露出很大一片天空,刚才那些雨云,仿佛都拥挤着从那儿被风吹进来。成贯鑫见此情景,大声吆喝一句:</p><p class="ql-block">“兄弟们,出了前面的山口前面就是丹河,过了河,就到晋城了,离家、离老婆孩子就近了!”</p><p class="ql-block">大伙儿听了他的鼓励的话,顿时活跃起来。</p> <p class="ql-block">3、</p><p class="ql-block">正如成贯鑫所描绘的那样,在走出那座不知名的山口以后,大家果然看到了大块的平原景色。</p><p class="ql-block">成世才有些莫名的感动,这次跑马帮,不知不觉间已经大半年过去了,说短也短,说长也长。从走出太行山的那一刻起,担惊受怕的日子就要熬过去了,他的心情因此格外的畅快与感动。这就是故乡的力量,亲人的吸引力。无论走出多远,他都会怀念这个地方,想念家乡的亲人。他忍俊不住,站到一处高坡上,双臂高举,憋足了力气大声地对着这万般的田园景色高喊起来:</p><p class="ql-block">“我回来啦!”</p><p class="ql-block">大家听到他发自肺腑的呐喊,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面带欣慰和微笑地望着他,望着他身后的田园景色,这让成世才有一丝窘迫,但转瞬即逝。一路上大伙儿太压抑了,只到回到三晋平原,才觉得心里如此敞亮起来,借他那一声呐喊,大伙儿都觉得发泄出了心里的郁闷,忍不住深深地吸一口略带果实芳香的空气。</p><p class="ql-block">成世名内心与弟弟一样激动,不过与弟弟外向的性格不同,他更喜欢把喜怒哀乐深藏于内心。在弟弟对着空旷的田野抒发内心无限情怀的时候,他则以沉静的目光打量刚刚露出真容的晋东平原。他看到了眼前一条玉带镶嵌在绿色的青山绿水之间,那定是三叔所提到的丹河。</p><p class="ql-block">丹河!与三晋大地上无数的河流一样,都是哺育这片绿色大地的甜蜜乳汁。以前,成世名并未曾注意它的存在,即使是它每天就流淌在自己的脚下,也从没有正眼打量过它。但是,经过这趟游历,经历了长久的离散与艰难困苦,再一次面对这晋山、晋水之时,他突然发现它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可亲可爱,令人难以忘怀。</p><p class="ql-block">不仅仅是兄弟二人,即使是其他人也一样,在看到丹河的一刹那,都像离散多年的孩子,忘掉了所有的疲惫,扔掉了手中的所有,朝河边奔去。这里河床宽阔,河水舒缓,一条沙砾路直通水边。不远处有一座石桥,是那种水漫桥,它天旱时可做挡河坝,水过量可以漫过桥面流到下游。但最大缺点是大水会滞留在桥的上游形成堰塞湖。</p><p class="ql-block">他们到达前上游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河水已经漫过桥面,两面桥头各竖着两根立柱,若隐若现。这两根石柱足有三尺高,如果水到达这样的高度,足以淹到成人的肚脐。这时候再贸然赶车过河,可能有被冲走的危险。</p><p class="ql-block">大家都弃了车和马到河边戏水玩耍,即将到家的喜悦冲淡了人们心头所有凝聚的危险,只有成贯鑫一个人站在原地没动。倒不是他不喜欢水,而是他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安,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是自己的心理作祟还是潜在的本能。当大家都沉浸在即将放松和嬉戏之中的时候,他反而格外小心谨慎,独自一个人朝地势稍高的地方走去,从那里眺望更远的地方。</p><p class="ql-block">仿佛应验了他的想法,就在他站到高处不久,突然看见一缕烟尘在绿色大地腾空而起,盘旋、延伸着向这边移动。随后,天空出现一大群乌鸦,这群乌鸦显然受到了惊扰,惊恐万状地相互鸣叫、拥挤、碰撞着朝这边飞来。</p><p class="ql-block">成贯鑫大叫一声:“不好,军兵来了!”</p> <p class="ql-block">4、</p><p class="ql-block">成贯鑫的判断没错!这次来的不仅是军兵,而且是一队轻骑。</p><p class="ql-block">这只骑兵队伍规模并不大,也就三十几乘。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打旗,士兵的服饰也非常散乱,估计是从战场逃下来的。</p><p class="ql-block">中原之乱已经持续多年,老百姓习以为常。尽管大家知道惠宗皇帝十分卖力地治国安邦,但是,奸臣当道,宦官篡权,贪官污吏层出不穷,加上水、旱、蝗、疫等灾害连续不断,使中原地区民不聊生,人民无法生活下去,只有揭竿而起这一条道。</p><p class="ql-block">成家马帮这一路走来,听到最多的便是红巾军头领刘福通和韩山童的传说,看到最多的是条条大道被密集的拒马、鹿砦、陷坑、铁蒺藜阻隔,触目惊心的是遍地尸横,人烟断绝。。</p><p class="ql-block">刘福通与韩山童都是白莲教的人,号称“弥勒佛下生”、“明王出世”,并且杀白马黑牛,誓告天地,在阜阳聚会起义。后来韩山童被捕杀,刘福通率领手下攻占颍州,点燃了元末大起义的烽火。也正是这一把火最终烧毁了大元皇帝的老巢。起义军个个头裹红巾为标志,故称“红巾军”,又称“红军”。他们见庙就烧香拜佛,有时候宿营和早上开拔也烧,叫他们“香军”更恰当。</p><p class="ql-block">见一股黄龙袭来,成贯鑫也不好判断是哪家的兵马,大叫一声:“不好!”便扭头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朝大伙儿挥手。大家初入晋境心里高兴,不少人解衣宽带到河里洗澡,也有人解了头巾,解开婆焦发式,清洗头发。婆焦发式做起来费时费力,解时也同样复杂,这个时候一两句喊叫,他们哪能听得进,尤其是那些骆驼客,好不容易解散了头发,总得洗净擦干吧,所以尽管成贯鑫站在岸上又挥手又跺脚,他们只管把头埋在水里恣意地洗涮。</p><p class="ql-block">“婆焦发式”是流行于宫廷和民间的一种发式,同汉族儿童梳理的“三搭头”差不多。梳理的时候先将头顶正中处用剃刀修成二道交叉线,并将后脑一部分头发全部剃去,前额保留一小撮短发自然下垂,左右二侧头发分别结成对称的辫子,环绕于耳后,下垂至肩即成。</p><p class="ql-block">身为大元的子民,都以梳此种发式为荣。大伙儿正都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突然见成贯鑫朝着河边跑,边跑嘴里还边呼喊着什么,预感到不妙。尤其是听到他变了声的腔调,看清他惨白的脸色,魂都吓飞了。马大勺忙大声问:</p><p class="ql-block">“班主,你嘴里咋呼得啥?”</p><p class="ql-block">成贯鑫跑得气喘吁吁,能咋呼啥呢,他最后一句成型的话说是:“军兵来了!”</p><p class="ql-block">众人听说军兵来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抢财抢物不说,大刀片子一挥,人头就要落地,比起尊容来,还是命要紧,于是,发一声喊,便仓促地穿衣戴帽,各自奔向自己看管的驼马。</p><p class="ql-block">“藏起来,快,藏起来!”</p><p class="ql-block">胡二爷已经到达队伍中间了,语无伦次地朝大家喊。然而,后面是山,前面是河,除了两岸密密麻麻的芦苇哪里有藏身的地处?再说,马和骆驼站立起来足有五六尺高,行动缓慢,老远就看得清清楚楚,能藏到哪儿?</p><p class="ql-block">大家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望着两位领班。胡射山也有点慌张,一时也没想出好的躲藏办法。回头钻山几乎不可能,军兵非但截住了退路,还正向这边逼迫。唯一寄希望于蹚过河去。宽阔的河面、湍急的河水是唯一能阻止他们的手段。他犹豫了一下,立刻向大伙儿发出过河的指令。</p><p class="ql-block">马大勺却站着未动,双腿发颤,嘴唇发抖地说:“胡……二爷,这桥上的水也忒大、忒急了!大伙儿刚才也忘了下去试试,这万一人和牲口要是冲走了可咋办?”</p><p class="ql-block">他这一说,大伙儿都站下不动了,纷纷应和。胡二爷双眼圆睁,厉声呵斥道:“不冒险蹚过去,你们留在原地等着军兵来砍脑袋?那可有的砍了,一刀一个!骨碌碌地就滚到这丹河里了,顺水漂西瓜一样。”</p><p class="ql-block">他顺手做着个砍头的动作,有模有样的,一番形象化的语言,更吓得众人眼紧闭,脖子紧缩,好像凭空真有大刀砍下来似的。胡二爷看罢,嘴角露出一丝嘲笑,急促地说一声:</p><p class="ql-block">“大家麻利点,谁晚了谁倒霉!,”便率先牵起一头骆驼,朝河中央走去。</p><p class="ql-block">大家见胡二爷带头走了,也就各自牵起看管的牲口,跟在后面朝河边走,倒是世名和世才镇定一些,站在原地没动。成世名说:</p><p class="ql-block">“大伙儿先走,我用三节棍给你们殿后!”</p><p class="ql-block">不知哪位活计听了,冷不丁冒出一句调侃:“大少爷,拉倒吧!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在军兵们眼里就是个小孩子玩的行行。”</p><p class="ql-block">另一个活计也乘机说:“啥行行,分明是杨排风的烧火棍!”</p><p class="ql-block">“行行”是玩具的意思,杨排风是杨家的烧火丫头,一根烧火棍打遍天下无敌手,他这两个比喻不恰当,让成世名立刻抓住了反击的机会:</p><p class="ql-block">“我要是有杨排风的烧火棍就好了,一个人就打得他们屁滚尿流!”</p><p class="ql-block">虽说大家都是顺嘴胡扯,但这几句玩笑话却让方才紧张的气氛有所缓解。大伙儿都沉下性子来,牵起牲口,紧张有序地过河。成世才更是显示出他的机敏和聪慧,富有观察力地对大家说,这河水看似很湍急,但是桥面是平整的,上游一侧还有桥柱子,大家就贴着此一面走,看事不好就抛出绳子,将牲口拴在石柱子上,这样纵是牲口再惊惶失措,也不至于落水或被冲走。还有牲口背上驼的都是重货物,水流冲不动,而军兵即使追到眼前,坐骑分量轻,要想涉水过河,也会被大水冲走。所以大家要有充分的信心。</p><p class="ql-block">“别说,咱二少爷说得在理!那晚在关腊肉!”</p><p class="ql-block">马大勺首先仰起脖子,提高嗓门大唱赞歌,不过 ,他顾此失彼,把那晚的把戏暴露了出来。</p><p class="ql-block">顿时,有人不满地吵嚷起来:“马大勺,你太不够意思了,肉都让少爷吃了,光给我们喝汤。怪不得这几天我腿肚子没劲,光转筋呢!”</p><p class="ql-block">另一位活计继续扮演黑红脸的角色,感慨道:“他要是够意思,就不叫马大勺了!”</p><p class="ql-block">俩人话里话外虽然带着埋怨,但蹚河的节奏却加快了,这就是玩笑的魅力。成世名、世才并没有怪罪谁的意思,许久以来,大伙儿彼此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在经历了不断的磨合之后,即使有丁点的主仆意识,这会儿也早没了。大伙儿纯粹就是开个善意的玩笑。就像吹过的风,放过的屁,转眼就没了味道。</p><p class="ql-block">大家只顾往水深处走,走在最前面的胡二爷突然出了情况,他牵的那头骆驼不走了!也许它纳闷,它是沙漠之舟,不是水中的船,它这沙漠骆驼怎么变成洪水骆驼了。所以,当来到河心水流湍急之处,它竟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起来。</p><p class="ql-block">它是头驼,它一站下,其他骆驼都跟着停了下来,并且仰头大叫,叫声里充满了不安和躁动。动物间的语言都是相通的,马匹听到后也都情绪不安地在原地踏着碎步,任凭活计们前面拽,后面推,就是不走。甚至有两匹马挣脱开主人,重新返回到左岸上。帝庙,我那两大勺呼啦汤没白给你俩喝!那锅底下面可全是腊肉!”</p><p class="ql-block">马大勺首先仰起脖子,提高嗓门大唱赞歌,不过 ,他顾此失彼,把那晚的把戏暴露了出来。</p><p class="ql-block">顿时,有人不满地吵嚷起来:“马大勺,你太不够意思了,肉都让少爷吃了,光给我们喝汤。怪不得这几天我腿肚子没劲,光转筋呢!”</p><p class="ql-block">另一位活计继续扮演黑红脸的角色,感慨道:“他要是够意思,就不叫马大勺了!”</p><p class="ql-block">俩人话里话外虽然带着埋怨,但蹚河的节奏却加快了,这就是玩笑的魅力。成世名、世才并没有怪罪谁的意思,许久以来,大伙儿彼此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在经历了不断的磨合之后,即使有丁点的主仆意识,这会儿也早没了。大伙儿纯粹就是开个善意的玩笑。就像吹过的风,放过的屁,转眼就没了味道。</p><p class="ql-block">大家只顾往水深处走,走在最前面的胡二爷突然出了情况,他牵的那头骆驼不走了!也许它纳闷,它是沙漠之舟,不是水中的船,它这沙漠骆驼怎么变成洪水骆驼了。所以,当来到河心水流湍急之处,它竟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起来。</p><p class="ql-block">它是头驼,它一站下,其他骆驼都跟着停了下来,并且仰头大叫,叫声里充满了不安和躁动。动物间的语言都是相通的,马匹听到后也都情绪不安地在原地踏着碎步,任凭活计们前面拽,后面推,就是不走。甚至有两匹马挣脱开主人,重新返回到左岸上。</p> <p class="ql-block">5、</p><p class="ql-block">情况突然变得万分危急起来。成贯鑫大踏步地奔跑过来,焦急地大声问:“咋了,还在这里磨蹭!军兵离这河边最多不过一里地了,再不过河,就人货都不保啦!”</p><p class="ql-block">他不喊不要紧,这一喊大家情绪更加紧张起来,有的活计甚至主张把牲畜都扔在这里,人先走了再说。</p><p class="ql-block">成贯鑫蹚水到胡二爷身边,用手轻轻地拍打着骆驼的驼峰,希望能帮助它安静下来,但显然是徒劳的。那头骆驼依然故我。他皱起眉头,跟胡二爷商量,实在不行就把它推到水里。它堵着道路谁也过不过,一旦被军兵追上,后果不可设想。</p><p class="ql-block">胡二爷心里陡然被咬了一口,汩汩地洇出血来。这头骆驼可跟了它很久,光是养大它就花了八年时间。见它站在水里一动不动的样子,情急之下,胡二爷不禁流下热泪来,拍打着对方的身体,爱恨交织地哭泣道:</p><p class="ql-block">“我的小祖宗啊,你今天这是咋了!你真要让马帮死在这河中央啊!”</p><p class="ql-block">骆驼似乎没有听懂胡二爷的心声,依旧不知所措地站在洪水中,目光中充满了迷惑和惊悸。</p><p class="ql-block">听三叔要把头驮推到河里,成世名和成世才也来到骆驼身边,三个人商量着怎么让它重新振作精神。成世才建议活计们把各自手中牵的牲畜用缰绳连起来,这样如果哪一头被水冲走了,其它的牲畜便会拖住它。这样也可以多腾出几个人手来,人多力量大,就是抬,也能把骆驼抬过河去。</p><p class="ql-block">主意虽然不错,但是,后面有追兵,时间却来不及了。成世名也支持地催道:</p><p class="ql-block">“二弟的话有道理!不试试,咋知道来得及来不及!”</p><p class="ql-block">说罢,不等叔叔同意,就扬手让大家过来抬。但时间已经不够了。高高扬起在平原上空的黄龙不见了,河岸上露出一个骑马的身影来,紧接着又是一个……</p><p class="ql-block">这伙军兵足足有三十人!站在高处,黑压压地一片。</p><p class="ql-block">竟是元军!他们似乎是刚从战场上溃败下来,个个垢头蓬面,衣衫褴褛。有的手中持有武器,有的两手空空。很多士兵穿的是百姓的百色衣,也有人赤胸露背。</p><p class="ql-block">领头的将领倒也精神抖擞,头戴青铜铁胄,身披细鳞甲,束甲绊,腰系笏头带,脚蹬矮靿靴,在一干人中鹤立鸡群。</p><p class="ql-block">这伙军兵本是沿着大路走的,当他们看到河边有一队马帮的时候,偏离了主道,直奔这边过来了。或许他们被红巾军追了大半天,正人困马乏,遇到了正在过河的马帮,想弄点吃的喝的。几个跑在前头的士兵,立于马上做好了冲刺的准备,准备第一时间抢到战利品。</p><p class="ql-block">领兵偏偏迟迟未做任何攻击的示意,而是勒住马头,自上而下,静静地观察在河心挣扎这队马帮。此刻,他看到多半马匹和骆驼已经泡在水里了,也就是说,只要牲口稍为受到惊吓,就有可能不顾一切地跑上对岸,或慌乱中坠入河中。那样以来,他们想从捕获马帮想法就会落空。</p><p class="ql-block">马帮失事是小,自己的弟兄们吃喝不上事大。所以,作为指挥官,他不但想让手下这几十号人摆脱饥饿之困,还垂涎驮着货物的那三十余匹马。这若是全部俘获过来,补充给士兵骑,行军的速度将比现在快多了。</p><p class="ql-block">这样想着,将领的嘴角不由得浮升起一丝奸佞的笑意,扬扬手,让士兵站在原地不动,然后自己从腰上解下一块腰牌举在手里,翻身下马,朝坡下这边走过来,</p><p class="ql-block">他边走嘴里边大声说:“河边的人听着,我是平阳府达鲁花赤马曜驹,想跟你们的管事说几句话!我手下弟兄,一路车马劳顿,看你们有没有吃的喝的,分给我们一点,我保证,我这些兄弟们绝不打不抢,不惊扰你们!”</p><p class="ql-block">“达鲁花赤”是蒙古语的官名。大元中书省和行省以下的行政区划依次为路、府、州、县和录事司。各级衙门都设置达鲁花赤,又称“督军”。平阳府督军至少是从四品的官员,虽然品秩与路总管、府州县令尹相同,但实权大于这些地方官员,平时骄横跋扈的很。只不过在成家人看来,他口中念念有辞自己是督军,知不知晓元廷即将日落西山,他这个官位还能不能坐多久很难说。</p><p class="ql-block">成世名看他靠近,立刻掏出腰间的三节棍,摆出一个骑马蹲裆式,厉声吼道:“这位官爷,你就站在那里别动,咱有话慢慢说,你若再靠近,别怪我不客气!”</p><p class="ql-block">他那稚嫩的架式一摆出来,立刻招来坡上军兵的一阵嘲笑。对于这些整天舞刀弄棒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而那位自称督军的军爷,看到这一切则发出了轻蔑的微笑,继续向前走来,一边戏谑地说道:</p><p class="ql-block">“这位小兄弟,你这是跟哪位师傅学的花拳锈腿,在我这些兄弟面前可不好使。我劝你还是赶快收起这一套,免得激怒了他们,伤到你!”</p><p class="ql-block">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抬抬下颌,是让成世名自己朝上看。成世名抬头看时,果然见一个光膀子的汉子正从背上取下劲弩,搭弓拉箭,瞄准这边。吓得他顿时脸色惨白,僵在那里。</p><p class="ql-block">成贯鑫见势急忙向前一步,把成世名护在身后面,对那人抱拳赔笑道:“这位军爷,我这侄儿不懂事,还望您高抬贵手!咱们不过就是些跑马帮的小老百姓,你们不能以硬欺软,吓人嚯嚯!</p><p class="ql-block">他的话软中带硬,马曜驹听罢,立刻沉脸冷笑起来,并且反问道:“我以硬欺软了吗?你被吓着了吗,我看未必。我本来是想下马跟你们好好说话,可你这位小兄弟却跟个刀螂似的在这里比比划划。我手下将士个个身经百战,杀人无数,最不怕的就是你们舞刀弄棒!我还是劝你们还是知趣,赶紧把手么误会。”</p><p class="ql-block">成贯鑫听他说得在理,也深知关公面前刷大刀,纯粹是不自量力,回身一把夺下成世名手里的武器,说扬手朝河里扔去,嘴里一边说:“官爷说得有理,小民谨遵照办!”</p><p class="ql-block">眼见得自己那条三节棍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旋儿,落入水中,击起响亮的浪花。成世名大声抗议起来:“三叔,你为什么扔了我的棍子?”</p><p class="ql-block">他还想申辩两句,但马督军已经笑了,大声说道:“你三叔做得没错,他是为了保你的小命才这么做的。小兄弟,我劝你在这种场合下,还是少冲动好!”</p><p class="ql-block">此话虽然难听,但也击中要害他们面对的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军兵,凭自己这点花拳锈腿,无异于以卵击石。眼下大伙儿最要紧的还是想法赶紧脱离纠缠,马上渡河。</p><p class="ql-block">想到这里,成贯鑫赶紧双手抱拳,再次拱手赔着笑脸:“督军大人,您说得对!这孩子还小,不懂事,希望您老人家不会怪罪!方才听大人的说法,大家是还没有吃饭,只要您不伤害我们,我们马上就凑干粮给官爷们吃。”</p><p class="ql-block">“伤害……何谈伤害?我等可是朝廷的亲军,吃得是百姓黍,穿得是百姓衣,爱民如子,也都是穷苦出身。”</p><p class="ql-block">马曜驹笑起来,不过他的眼神依旧透出一股寒光,令人看了七窍生霜。胡二爷趁着成贯鑫跟对方讨价还价,跑到大伙儿面前凑干粮,他手里拎着褡裢,里面装着这次远行剩下的银子。他希望用贿赂的方式给这位官爷,祈求放大伙儿一线生路。</p><p class="ql-block">只见他一扬手,把褡裢潇洒地一抛,那袋沉甸甸的银子便易主到了马督军的手上。</p><p class="ql-block">“这位官爷,您高抬贵手!”</p><p class="ql-block">马曜驹伸手接住褡裢,其利落的程度出乎想象</p><p class="ql-block">他放在手里掂了掂,似乎根本不领情,张臂向后一扬,那袋子便飞到手下的手里。接褡裢的汉子一边晃动着布袋一边狞笑地说:</p><p class="ql-block">“哈哈,你们这可是贿赂朝廷命官。我们督军一向廉洁如水,你们这些贱民太可恨了,看我不亲手宰了你们!”</p><p class="ql-block">说罢,双腿一夹,手一抖缰绳就要冲下坡来。马督军见手下出言不逊,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却透着威严地说道:“布若折,我让你下来了吗?”</p><p class="ql-block">光膀汉子已经打马冲出队列,听到长官开口,声音虽然不高,语气也不重,但也透着不容质疑矜持,立刻收紧马缰,立在原地,那马蹄腾空挣扎了两下,重新落回地上</p><p class="ql-block">惯性使得他整个人都高高地离开了马背,有种要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感觉。在场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鸦雀无声。马督军声音也陡然严厉起来,说道:</p><p class="ql-block">“所有将士听着,我马某人素来浆水不交,敬天爱民!今后若是谁要是擅自骚扰百姓,格杀勿论!”</p><p class="ql-block">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表白,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包括将领的手下也是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待队伍肃然立定,马曜驹微微向前一步,低声但威严地对成贯鑫说:</p><p class="ql-block">“这位班主,鉴于朝廷正在于红巾军交战,今天,马帮的所有马匹和骆驼我们都要全部征用!限你们马上卷铺盖走人,不然,我也会以通匪、通叛论处,同样不客气!”</p><p class="ql-block"> 这分明是明火执仗地抢劫。甭说还是些残兵败将,即使是红巾军也没这般无理过,据成贯鑫所知,朝廷一向污蔑红巾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但他看到,他们除了安抚百性就是开仓放粮,还真没有朝廷说的这些罪行。 </p><p class="ql-block">“你们这简直就是……” </p><p class="ql-block">成贯鑫气得说不出话来,成世名却不管不顾,脱口说道:“你们简直就是一群强盗!末日之徒!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老百姓的东西。”</p><p class="ql-block">他一口气说得可是痛快了,可吓坏了其他人。眼前就是一伙逃兵,跟你讲什么道理。这时,山坡上的人也听清了成世名的话,顿时恼羞成怒,吆喝着要冲下来,只有马曜驹面不改色,仍旧大笑着对众人说:</p><p class="ql-block">“错!错!错!可能你们全想错了,误会了!我说的朝廷可不是大元,也不是那个铁锅皇帝。我现在可是红巾军徐大将军和常遇春将军新任命的总兵。我接到军令,正日夜赶往平阳城接管那里!至于这身元盔元甲一是图遮人眼目,二是还没来得及换呢!”</p><p class="ql-block">说到这里,他扭头朝着众兄弟们大声问道:“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p><p class="ql-block">士兵听将领问话,都如出一声地响应道:“是!我们也是大明的亲兵!”</p><p class="ql-block">一言暨出,惊得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特别是马帮的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如此霸道行事和乖张的马督军,竟然也是起义军的人。</p> <p class="ql-block">作者成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各类文字300万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