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像往年的今天一样，陈经纶游泳馆里的游客非常少，我也一如既往地借此机会痛痛快快多游了几圈，一直游到空荡的泳池内就剩下我最后一个游客。出了游泳馆天已近黄昏。</p> <p class="ql-block"> 到家吃过晚饭稍事休息便推门出屋下楼散步，此时天已全黑。沿亮马河北岸走了一段，看到一处昏暗的水涯草丛中一位夜钓者正在往河里甩竿，索性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然后点根烟，借此也体会一把当年孟浩然在《望洞庭湖赠张丞相》“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中吐露的矫情。</p> <p class="ql-block"> 皎洁的月光下眼前垂钓者的周围似乎覆了一层薄薄淡淡的雪霜，犹如柳宗元在 《江雪》中描述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境。不过此时我有些怀疑，今晚这位垂钓者他不像是来钓鱼，而是钓水中的月。影影绰绰的水面上千细巧小且晶莹发亮的鱼漂随水波涟漪微微颤抖，与水中幽幽浮动着的映月及粼粼波光共舞，相互嬉戏。</p><p class="ql-block"> 忽然那人站起身来不停轻轻抖动着鱼竿，水中的映月也随之一阵略显急促地轻飘荡漾，好像月亮终于咬钩，那一瞬间竟使我觉得今晚水中的月亮比垂钓者头上的月亮更楚楚谡谡、袅娜娉婷，也更生动隽永、妩媚迷人。</p><p class="ql-block"> 可不大一会儿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见垂钓者收竿重配鱼饵再甩竿入水， 然后坐下继续静静垂钓。我略有失望地起身，继续溜达。</p><p class="ql-block"> 没走几步停下举头仰望， 也许还没从那位孤独的夜钓者营造的意境跳出来，感觉眼前夜空悬挂的反倒是亮马河中月亮的倒影，于是乎又觉得今晚青空中的月亮比平日更加冲满人世间的各种情愫心怀。李商隐曾说“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此刻岂止嫦娥，我想今夜有心赏月的人，都会有一种思绪情怀度之其中吧。</p><p class="ql-block"> 记得很小的时候自己心里老是嘀咕， 白天的时候只要不是阴雨，天已经很亮为什么空中总有一个刺眼的大太阳，若是冬天还好，可以带来温暖，可夏天就显得很多余。后来听大人讲，好早以前天上曾经有十个太阳，把地上的人们烤晒得实在不行，于是不知是处于妒忌还是善心，嫦娥让她老公后羿用箭射掉九个，最后只剩下目前的这一个太阳。 但儿时的我觉得到了漆黑的夜晚，天上有一个靓丽的月亮倒是非常能够也特别愿意接受的一件事。不过那时我总以为天上绝不止有一个月亮，只是每天只能出来一个，要么是圆圆的，要么是不太圆的，要么是弯弯的，但每到今天一定是圆圆的。就这样，后来慢慢的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夜晚，不同的形状， 以至不同的中秋，月亮总会给我心里带来很多不同的感受和不同的情绪。这又让我觉得倒是月亮似乎特别会揣摩人心。</p><p class="ql-block"> 当年意气风发的苏东坡在密州的中秋用《水调歌头》豪迈地唱出“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我欲乘风归去……”，可后来在儋州同样的中秋，年迈的他却用 《西江月》 无奈地吟唱：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同样的明月，不同的中秋，苏东坡倾诉的是不一样的情怀。看来月亮是可以占卜先知世间种种悲欢离合的情感，这也应了《梅花易数》 所云“心易之数，得之者众”，只不过唯苏东坡才有意会“体用之诀，有之者罕”的参禅悟性，并由此用千古佳言替月亮道出其对世事人生真谛的洞察。而当下吾辈皆蓬蒿之人，也只会哼哼几句什么“月亮代表我的心”之类令人筋松骨软的俗曲儿而已……</p><p class="ql-block"> 低下头，继续走，忽又想起苏东坡在 《西江月》中唱道：“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于是赶紧往回走。进了家门， 取出今年春天用梅子泡的高粱酒，几盅下肚，有些飘然。再次斟满酒盅，握杯起身，踉跄到窗前，隔户望月，接着听东坡的《西江月》“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不由念起刚才夜色中亮马河边那位垂钓人，不知孤独的他此时月下收获如何？ 亦不知他水中钓月的心境又是如何？</p><p class="ql-block"> 想到这儿，邀月举杯，心中默许，愿他今夜安好！遂一饮而尽。</p><p class="ql-block"> 2018年中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