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腊月

福慧双修

　　儿时看爹写春联，时隔40多年，已经50岁的我第一次模仿着爹的样子写春联。脑海里浮现着在老家爹和妈在腊月里忙碌的身影。想起了小时候每到腊月，爹就忙得不行，上班忙下班回家更忙，村里街坊四邻都拿着大红纸来我家，因为爹在信用社上班，所以邻居们都希望借我爹数钱的手写春联，以此讨个好彩头，来年发大财，顺便来我家再换点新钱儿，当时新贰角伍角一元贰元很抢手，我爹人老实忠厚，不爱说话，只要街坊提出的要求，爹就嗯一声，默默地去做。

　　一到过年，爹就把西屋换上了40度的电灯泡，为的是晚上写对联光线好点。我自然成了爹的小助手，帮忙裁纸，倒墨汁，趴在桌子上看爹拿起毛笔就写，我对爹写字的样子印象很深，小小的眼睛很有神，灰色的中山装里穿着妈做的棉祆，我时常去掏爹中山装的口袋，希望能掏个水果糖吃，爹说，赶紧写完春联就让你吃个糖。我麻溜儿的看爹写一副，就往地上摆一副，我随口大声念：人寿年丰、普天同庆、满院春色、春节愉快、一元复始、万象更新，裁剩下的纸舍不得扔，就写了清水满缸、步步登高、出门见喜、米面满缸丰衣足食，更小的纸就写成很多小福字，往门礅上贴。

　　一个晚上，我家炕上地上摆满了春联，妈忙着蒸豆包菜包，进出常常踮脚走，生怕踩到春联，妈提议咱家春联让我编个词儿，妈妈说了个美美美，我说，日子越过越美，爹说，甜甜甜，妈说，生活越来越甜。那年是1983年。我家大门口的对联是“美美美越过越美，甜甜甜越来越甜”包子蒸熟了，热气弥漫整个屋子，妈递给我一个甜豆包子，烫的我来回倒着手，再一看，包子上全沾上了红色，妈大声地笑，爹抿嘴笑，我眯着眼成一道缝儿嗞着牙笑，还不时地嘶溜着鼻子，两个羊角辫儿不知什么时候还散了一个，那时的我无忧无虑，天真活泼，浑然不知与爹的父女缘分只有22年。

　　春联晾干，爹让我卷在一起，用皮圈套上让我用铅笔分别写上邻居家的名字。老六儿家，凤儿姐家，兰婶儿家，文林大大家，李五家，四旦家，庆来家，果廷大大家，红霞家，德的家。第二天邻居们拿走，就又有十几副等着我爹下班回来写。

　　在老家工作的那几年，每到年底我都会拿着信用社的对联跑到后街送给左邻右舍从未间断，仿佛我们从没离开过老家。现在老邻居渐渐少了，爹已离开我们26年，儿时的邻居也都离散，今年我模仿着爹的样子裁纸，倒墨汁，写了五十副春联，一百个福字，送给朋友们。

泪眼朦胧中，恍惚看到我写的对联贴在老家的大门上，爹站在后街老家大门口一边端详着字，一边抿着嘴笑，好似在说，闺女，毛笔字写的还差点劲儿，要多练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