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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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浅予深深，长乐未央。一年又一年，过得真快，转眼间，春节即将来临，年关将至。所谓年关来源于过去贫穷人家须在年底前还清债务的过程就像过一道关口一样的说法。而现在家家都不再有还债的情形，户户都没有过关的压力，更多的表现是要在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氛围中，做好新年伊始前各项准备的种种作为。我的父母亲离开我们已过了三年，兄弟几个皆在外工作，家里的老房依旧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自建的砖瓦椽结构房屋，土炕也没怎么进行过改造，事实上已不适合居住。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让人确实有些难以抉择，萦绕心头的是：今年的年，究竟怎么过？几天来，一直耿耿于怀。

　　记得小时候，过年时到处都呈现出一派欢天喜地的热闹景象，商店中人头攒动，大街上车水马龙，市场里摩肩接踵，年意厚重，年韵浓郁，年味氤氲，让人留恋。春节前，家家户户都忽然间忙碌起来了，有的打扫屋子，有的拆洗被褥，有的杀猪宰羊，有的赶集跟会。腊月二十三，祭灶，尽管吃了将近一个冬季的玉米面粑粑馍，到了这一天，每家每户都会专门为灶王爷烙上麦面饦饦馍，以期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而村里虢姓人家则是腊月二十四祭灶，一直传承，不曾跟风。我们家通常是腊月二十八蒸馍、蒸包子，腊月二十九蒸碗子，大年三十煮肉。记得家里蒸的包子有两种：一种是葱、大肉、豆腐馅的，待客用，虽然皮厚馅少，却十分诱人，吃上一口，回味无穷，现在想起来也有些让人馋涎欲滴；一种是红糖馅的，老鼠形状，用两个黑豆子点上眼睛，夸张滑稽，正月十五祭祀专用贡品，期望神灵保佑一家人在新的一年里幸福安康、甜甜蜜蜜。这些事情，多为母亲主导，父亲和我们则做一些打水、烧火、劈柴的帮手事。母亲心灵手巧，剪窗花技艺娴熟，花鸟虫鱼手到拈来，寓意多子多福的红石榴剪纸贴在白纸上，鲜艳夺目，记忆尤深，每每把简陋的屋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像要把一年所有美好的期望都浓缩在这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窗花之上，贴切地印证着“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之境，让人念念不忘。

　　日月其迈，岁律更新。过年，需要置办年货，一般是到距我们家四公里远的临平镇赶集采购，电池、煤油、肥皂等小件可以在村里的代销店选购，一家一户一年好像可以购买一斤白糖，曾购买过二两白糖看望住院就医的十一伯母，代销员记账后提醒说你们家还剩八两糖。记得小时候我曾跟着父母亲多次赶集，多数情况都是来来回回转转、左顾右盼看看，好像没有吃过什么好吃的东西，但集市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场景历历在目。父母亲置办的年货未到过年之时是绝对不会拆封的，用麦草色纸包着细纸绳绑成十字型的形状一直印在脑海中。记忆犹新的是我四、五岁时，有次未经父母允许，自作主张的跟着本家聪香姐去赶集，还用仅有的一枚五分硬币买了三根葱，回家后被母亲狠狠的教育了一番，不曾忘记。当然，父母亲赶集也有分工。诸如买菜、割肉、打酒、购置糖果、鞭炮之类的事情都是由父亲做的，至于肉的肥瘦、菜的价钱高低，由母亲定夺。印象中，打酒的地方有一黑颜色的大瓮，装的散酒，进得门来，酒香扑鼻，醇厚馥郁，有几个身着黑色棉袄的老年人趷蹴在一旁慢呷细品，自我陶醉，逍遥自在，一副“人间事、任他劳攘”之景象。而请门神、请财神、请土地神、请灶王爷则由母亲去做，估计与口口相传的一段笑话有关。大概意思是一目不识丁之士按部就班的去请神，之后，便兴致勃勃的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转来转去，忽然想起忘记请灶王爷了，又赶紧过去另请，不巧的是没了。脑袋灵光的摊主随随便便给了一张充数。过了一会儿，该人返回质问道：两个神像，模样咋一模一样的呢？

　　大年三十，家里安排停当后，需要去给祖先上坟，烧香礼拜，作揖叩头，庄重的仪式感虔诚、隆重，独特的文化习俗，让人深切的感受到传统、正式、优雅的氛围，就像一首美妙的乐曲，为生活增添了特殊的韵律，这种尊敬祖先、纪念故人的方式，使人真切的感受到血脉相承、生生不息之魅力。除夕傍晚，兄弟几个争先恐后、翘首以盼，父母亲都会急不可耐的给我们发压岁钱，取出珍藏多日的水果糖，数着数，看紧着，生怕别人抢去似的，一一分别装到我们衣服口袋里。大概晚上八点钟的时候，同族本家人心有灵犀，会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一起守岁，以门户为单位，各自带上自己力所能及的一碟肉菜、一瓶白酒、一包烟，围坐在一起说年丰多积、岁俭出赈之国策，议深耕易耨、鹑居鷇食之收获，论不负韶华、唯有奋斗之成就，谈瓜瓞延绵、永荷天休之期望。八、九代人心照不宣，竟坚守了几百年。期间，上学，工作，曾耽误过。后来，只要回家过年，定会参加，以体念其中的恩义，体察其中的情感，体验其中的底蕴，体会其中的滋味。

　　爆竹一声除旧，桃符万象更新。大年初一，是最为快乐的时光，在凌晨的鞭炮声中，期盼许久的年节，翩翩而至。当我们穿上新衣新鞋新袜起床时，父母亲已经准备好了让人垂涎三尺的酸汤面，狼吞虎咽的饱餐一顿后，便可以自由自在的出去玩耍了。印象至深的是母亲总会用“老驴老马都歇一天”的名句，叮嘱我们，今天不用做烧火、揽柴、喂猪之类的家务。当时玩的项目、器具不是很多，主要娱乐活动是扑克牌，以争上游、打升级居多。记得八、九岁时，父亲特意在年节里给我购买了一副比火柴盒大点的纸牌，迫不及待的招呼几个伙伴一同玩耍。玩着玩着，无意间发现无缘无故的少了一张牌，几个人慌忙寻找，一张一张数着，一张一张对着，牌确实少了，只是找不着。当时好像差了一张梅花八还是方块八，左觅右寻，前翻后找，均无所收获。正当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深感意外时，一个牌友竟嘻嘻哈哈的脱下鞋来，拿出了被他藏起来的那张牌。他的寻开心、闹着玩，让大家虚惊一场。

　　小时候，特别喜欢过年，也常常盼望着过年，因为过年时能吃上水果糖，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也是过年才能有的。觉得那时候的水果糖是人世间最好的美味，特别好吃，特别香甜，深情地吮吸着，醇香连绵，沁人心脾，浸润心田，舒畅舒适的感觉让人久久不能忘怀。记得母亲曾说，小时候的我舍得分享，人缘特好，过年给的几个糖一会儿的功夫就和大伙一块吃完了。可能是物质匮乏的缘故吧，饼干、江米条成了奢侈品，核桃、枣也少的可怜，人们对水果糖好像情有独钟。可有谁知，世事变迁，民熙物阜 ，山河巨变，家给人足，而今的糖果品种繁多，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却失却了那种朝思暮想、求之不得的渴望，更有甚者竟然对少儿的碳酸饮料、糖类食品严加限制。前些年，有次回家，带了些各种各样的糖果，分送村里几家孩子，发现一个小孩面有难色，问及方知不喜欢巧克力的味道，重新给了一个，感觉有些许失落，感叹境遇不同的饮食差异，感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富含的哲理。

　　参加工作以后，也期盼着过年，对过年也常常是牵肠挂肚。记不清多少次回家之情迫切，风雪无阻；多少次明知通村班车已经停运，仍然要回家过年，竟然乘长途客运班车至县城，再由几个弟弟骑自行车到县上接回家中，来回六十多里地，还要翻越深达五十多米的漠谷沟。记不清多少次早早的计划着家里过年的种种需要，担心着采购的物品有无遗漏，操心着所换的新压岁钱宽裕否。也记不清多少次总是惦记着给父母的礼物品种，觉得好像还缺了什么，关心着走亲戚的天气阴晴冷暖。就这样的一年又一年，一岁又一岁，一晃几十年转眼即逝。今年，没有了需要操心的诸多事情，但我心里却五味杂陈，影影绰绰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缺了点什么，无穷的惆怅，无名的困扰，无言的情愫，无情的阻隔了充满深情的回家路，寂寞的感觉，就像天空中飘飘荡荡的云，无着无落，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长安雪后似春归，积素凝华连曙辉。”随着甲辰龙年的临近，西安2024年新春文化旅游活动大幕徐徐拉开，“西安年·最中国”以办好央视春晚西安分会场系列活动为引领，组织开展长安灯会、文艺展演、民俗文化、文博探游、美食打卡、旅游体验六大文旅主题活动，经开区的看大戏、逛大集、赏民俗、品美食、赏美景、闹新春等数十项活动精彩纷呈，有幸得到了三意社经典保留剧目秦腔戏票，获得了不可多得的文化大餐，慰藉了无聊闷寂的心灵，填补了些许无助的窘境，我相信我一定会在朴实、粗犷、豪放的秦声秦韵秦腔中，度过一个欢乐、祥和、充实的春节。倍感欣慰的是一岁半的小孙孙会奶声奶气的唤爷爷、唤奶奶了，叫人喜不自胜，笑逐颜开。夕阳童唱心头暖，乐享天伦醉语牵。我想：人类社会的发展不就是在一代一代创新传承中实现永续发展的吗？不可囿于一隅、屈于方寸，需要精神抖擞、走出现实，昂首阔步、走向未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情怀，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独有的手足情深一定会在天长地久中永恒如初，割不断的骨肉亲情也一定会在一脉相承中难舍难分。顺遂无忧虞，皆得所立愿。二十三日去，初一五更来。盼望灶王爷在这岁岁年年反反复复、年年岁岁循循环环的祭祀传承中：福佑众生，恩泽天下。

　　岁月如梭，光阴荏苒，寒冬渐去，暖春将至。让我们相离莫相忘、且行且珍惜：珍惜年轮时序纯粹情感交织叠加的所有珍藏；珍惜当下时分血脉相连支持慰籍的永恒绵长；珍惜过年时间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的幸福时光。

作者简介：杨文峰，汉族，生于1960年6月，陕西乾县新阳镇咸阳村人，毕业于吉林大学法律系，曾任西安市人大常委会办公厅副巡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