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雁过留声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我的家乡并不美，低矮的瓦房，清澈的河水，弯弯的小船，静静的打谷场，高高矮矮的草垛子错落无序，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开满了秧脚地，儿时的小伙伴们便藏身在草垛子边、油菜地里捉迷藏。我的童年有着太多的美好记忆，小桥流水、稻花飘香、打谷场上、草垛子边…..

幼时的老屋很简陋，低矮的瓦房，年久失修，单薄的墙壁裂开了许多缝，每逢雨季，屋外大雨，屋内小雨，寒冬腊月，冷风嗖嗖，叫人不寒而栗。母亲勤劳善良淳朴，经常给我们讲“寒窑虽破，能避风雨”的故事，虽然过着“新一年，旧一年，缝缝补补又一年”的生活，可我们并不觉得日子有多苦。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生活磨炼了我们的意志，我深刻体会到“寒窑虽破，能避风雨”。

随着我们兄弟姐妹长大，母亲跟父亲商议准备盖新房子。那些年，父母亲都没有闲着，忙完地里的农活，在收割了麦子之后，选择一块高脚地开出一块场地，自己动手烧窑制砖，我经常会去制砖场跟着父母耍淘气。揉一把粘土，窝成一个空心的泥巴团，对着泥巴吹一口气，高声喊“大炮大炮响不响”，然后用力摔打在一块平地上，发出一声声巨响。如若不响亮，便会继续，直到响的彻底。此时必须有掌声，或是赞美之词，不然，势必不罢休。我的童年就是这样天真无邪，充满着欢歌笑语，充满着任性夸张。新房子开始建造了，为了节省，我们把旧房子拆掉，残砖断瓦都不曾舍弃。父亲请来村子里最好的瓦匠师傅和木匠师傅，新房子在众人的吆喝声和喜庆的鞭炮声中落成。

搬出简陋的老屋，离开了我们拥挤的李家老台，住进清新敞亮的新家，顿觉天高气爽，心定神闲，原来我们的生活可以过得更好。新房子虽然离老屋只有百十米的距离，儿时的记忆里觉得很遥远，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房前有一条宽大的河流，河水清澈见底，鱼儿成群结队游来游去。每到盛夏，碧叶连天，在河的中央荷花朵朵，有粉红的，有纯白的，有白里透红的。一阵风吹过，荷花摇曳多姿，像风情万种的女子在翩翩起舞。

勤劳能干的父亲住进宽敞的新房子后，总觉得还缺少些什么。于是在房前屋后，河堤边栽满了一排排杨柳，在左右厢房前栽上两棵相对独立的树，一棵是桃树，另一棵也是桃树，用父亲的话说，就是万绿丛中两点红。父亲指着两棵桃树，对着我和哥说，你们一人一棵桃树，要栽培好，来年了各吃各的桃子。

一年又一年，房前屋后杨柳依依，高过了房顶。两棵桃树枝繁叶茂，桃花已然盛开，粉红粉红的，一大片，又一大片。不知是桃花点缀了树叶，还是树叶衬托了桃花，万紫千红，绿绿葱葱。桃树开始结了青皮的桃子，我迫不及待攀爬到树上，采撷果实，用衣袖抹一抹毛茸茸的果皮，便啃起青涩的桃子，酸酸甜甜的。待桃子成熟时，已寥寥无几。我们就这样在树荫下，摇拂着芭蕉扇，吃着桃子，赏着美景，十年不曾变化。吃着青涩果子，我走过了懵懂无知的童年，走进热情奔放的少年，青年。

后来哥自立门户，在离老屋更远的地方盖了小二楼，再后来又搬到市里住进了高楼。我长年漂泊在外，离老家更远，偶尔回一次，不曾见清澈见底的河流，眼前已然是浑水一潭，横七竖八被分割成一个又一个池塘。没有了鱼游浅底，没有了打谷场，没有了稻花香，没有了捉迷藏。荷叶还在，荷花还有，只是零零散落在风里。桃树已老，桃花犹在，却不知年年岁岁赏花的人在哪。

弹指一挥间，三十年已逝。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是生我养我的家乡。

我怀恋，那个开满桃花的地方。（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