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爷外婆

筱雅

　　小时候，当别人问：“你外婆外爷好还是爷爷奶奶好？”，我会毫不犹豫回答“外婆外爷好”。那时候简单的认为谁给的好吃的多谁就好。可是孩提时候的感受也是最真的。当我还在想着今年外爷过生日买什么礼物的时候，我收到妈妈的微信“你外爷老克哈兰（去世了）”。我的外爷，于2023年腊月二十三于世长辞。可是腊月二十四就是您的生日啊，我还准备回去给您祝寿呢，我那么好的外爷，外孙女却没能见您最后一面。但是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我们会常念您，常想您。今天我想简单记录您和我的外婆。

　　外婆外爷养育了四个儿女，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四个儿女都很优秀上进，在以前重男轻女的年代，只有儿子才会被父母供上初中，高中或大学。外婆外爷用我妈的800元彩礼换来了舅舅的学费。我妈一度耿耿于怀，抱怨过特殊时代下父母的不公，因为她太想上学，哪怕是把初中念完。可是她用实际行动替外爷外婆解了燃眉之急，我奶曾告诉我“要不是为了你舅上学，你妈不会嫁给你爸”。可是我依然认为对知识有渴求的人，她在日后生活中也会方方面面去学习知识，我的母亲就是这样。庆幸的是，舅舅学业归程后，事业发展的很不错，外婆外婆爷跟随舅舅来到了靖边县城。舅舅很努力拉扯了他的姊妹，也帮助都过上了好日子。外婆外爷的晚年是幸福的，舅舅经济条件好了，外婆外爷也不再受苦受累。

洋气的舅妈，妈妈，大姨和小姨

年轻时的外婆外爷在给他们的孙子过生日，由于生活操劳，印象中他俩一直都是慈祥的老人形象，可是他俩也年轻过呀

从我记事起外爷就生活在横山县双城乡，在那个“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的1930年代，外爷娶了比他小十岁的外婆。我的外爷和爷爷都爱好扭秧歌，所以偶然机会中，她们说和了我的爸爸妈妈，也就有了现在的我们。爸妈结婚后也居住在双城乡，离外婆家很近，五分钟的路程。所以我小时候得到外爷外婆照顾很多。每次去外婆家外婆都会给我吃好吃的。有次外婆给我煮了鸡蛋，而我则只吃蛋黄，把蛋清偷偷压在被子下，我不知道外婆后来知道不知道，反正我从来也没挨过骂。记忆中每逢十天的一集，我的外爷就去集市卖自己炒的瓜子，而我当然可以随便吃瓜子，所以我现在牙齿上都有一个嗑瓜子留下的缝。再后来，舅舅结婚，外爷去了靖边县城，我见外爷都是在寒暑假。90年代吧，外爷倒腾卖二手旧衣服，那会我穿过最好看的衣服就是来自外爷收的这些衣服。每次外爷都说“gaogao（娃娃），你看哈哪件就拿上穿给。” 而我也会帮外爷看摊，帮他收拾，以便心安理得的拿件自己中意的衣服。

　　再后来，2001年，为了能让我有更好的教育，在舅舅帮助下，我来到靖边四中读初中，那时候爸爸妈妈都是居住在老家的。每到周末我能去的地方就是外爷外婆家，外爷外婆那会一直与舅舅妗子住一起，为了不让我尴尬，也让我自在，他俩会刻意对我好。那会流行走街串巷的吆喝卖东西“凉皮 凉粉 ～”，外婆不会假装听不见，她每次都会说“想吃不？外婆给你买碗昂！”，周天返回学校的书包里，总是塞满了外婆给我准备的苹果、梨、馍片等，她怕我饿，更怕其他同学有而我没有。那个时候，我知道父母把我送进城读书的目的与不易，所以我努力学习，周末也是，外爷就会对我说：“gaogao（娃娃），不要学了，歇给阵”。外爷偶尔也会给我5元，让我去学校吃饱，不要省。在我的日记里我曾清楚地写道：“等我有工作赚钱了，我要给外爷外婆1000元”。那会儿是外婆外爷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与家的感觉，让我在外求学不想家。再后来我初三的时候，爸爸妈妈也来了靖边，我们与外爷外婆住在一个院子里。再后来我上大学，寒暑假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外婆家，给外婆外爷带两袋榆林糖琪子，帮外婆打扫家，听她讲家长里短，而外婆则会做她拿手的西红柿鸡蛋拌面，还有拍黄瓜凉菜，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和凉菜。每年过年，我也会惦记着帮外婆收拾打扫厨房，洗被子床单。而外爷则会在每次我上学前给我200，这沉甸甸的200，外爷得捡多久破烂才能攒够，外爷知道我努力学习，一是鼓励我，二可能在弥补当年没有供母亲上学的遗憾。2011年，外婆知道我要去重庆读研，她说：“听说重庆那边很热，外婆这里有一块夏凉被你拿上盖给”，是的，那是一块崭新的夏凉被，是来自外婆的疼爱，也就是那块夏凉被陪我读了几年研。那是外婆留给我的念想，我会一直留着那块被子。那会我也真切感受到了外婆外爷对外孙女的爱。

2013年春西安给外婆检查病的时候拍的，这是我仅存的外婆最后的印象，病痛的折磨那时她的表情已经很僵硬

　　世事无常，2013年，就在我读研的最后一学期，在我快要有工作能赚钱，能乐呵呵准备给外爷外婆1000元的时候，外婆因为肝癌去世了，享年70岁。我没想到病情会发展那么快，我都没能好好陪陪我最敬爱的外婆。在坐飞机赶回来的路上，都在不停掉眼泪，可是到了院子里，看着院子里的灵棚，我没有掉泪，因为我感觉外婆一直都在啊。直至后来，每次走到街上，碰到和外婆一样体型的老婆婆，我就会不由地想起我的外婆，想到再也见不到她，不由地难过，也真切体会到那句话“人没了才知道什么叫没了”。外爷一直是一个很刚强的男人，以前我从未见他落泪。外婆出殡的那个早晨，他们拉走了外婆，院子里空荡荡的，我突然听到外爷，一个男人的嚎声，一个80岁老人对老伴的呼喊，那么大声那么响亮，可是听起来又感觉那么无力，外婆得病以来，外爷像照顾小孩一样照顾外婆，几十年的相濡以沫，他们一起吃过太多太多的苦。当时，房子里其他人静悄悄的，大家都在痛心，也可能被这嚎声震撼，不知道怎样的话语才能安慰了一个80岁的老人。再坚强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当时我觉得外爷好可怜，从此再都没有个和他聊天的知心人。事实也是，外爷一辈子不好事，从来不是非，所有的委屈难过都在自己的肚子里，不告诉儿女，怕他们担心，也怕他们之间起摩擦。

外婆去世后，大家都特别照顾外爷，怕他孤独怕他难过。而我也能记录就拍照记录，很害怕外爷什么时候也突然的离开。爱干净的外爷，爱看新闻也爱看熊大熊二的外爷

　　可能是隔辈亲，外爷特别疼爱我家芸豆，每次回娘家，外爷都要来看我家豆豆，用他的话说“这娃脑子怪的很”，我家芸豆也一直记得疼爱他的老外爷，她的零食只舍得给老外爷吃。看着你们一老一小，我也觉得无比幸福。

芸豆给您吃月饼

您与重孙的点点滴滴

　　遇到老姊妹，开心聊天，你们那一代人太过辛苦，一味付出不求回报

外婆去世后，我们都格外珍惜有您在的日子，所以每个您的生日，或大或小都会给您过一过，我们这一大家子，也趁此机会一聚

2021年腊月二十四，是您八十八岁生日，舅舅给您过了一个简约又不简单的生日宴，是您把这个大家庭凝聚在一起

在您心里，毛主席就是您的偶像，毛主席语录经常讲给我听，甚至把您的一套《毛泽东选集》送给了我，您说“只有读书人才会珍惜这些书”。于是，趁着身体硬朗，舅舅带您去了北京，看了北京天安门，逛了故宫，去了毛主席纪念堂，也瞻仰了毛泽东遗容，回来乐得逢人就讲北京所见所闻。

孙子正月回来看您，向您报喜有重孙子了，您说，“我实在是高兴了”。

您和我爷爷奶奶关系一直很好，每年正月，但凡有机会，就让您们见面，也许不能告诉儿女的话，可以和两个亲家说说

两亲家见面，双手紧握，热泪盈眶，各自都在说儿女的好。

每每说起孙媳妇，您就特别自豪，“我们孙媳妇是研究生，可有本事了”

与您为数不多的合影

您爱我们，我们也爱您，妹妹和弟弟每次回家，都会问“我外爷最近身体好着不？” 而我们也都会去看您，哪怕您就躺在炕上，看您那里睡着就觉得很安心。

2024.1.1元旦假期，我和妹妹去看你，带了你能吃的饼干，蛋黄派。谁也没想到，那将会成为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早知道，我就再多看看您。

孙子结婚那天，该是您最开心激动的一天，这张照片也被您挂在墙上，时不时看看

2022年夏天您的孙子结婚，您以唱秧歌的形式把祝福送给这一对新人。

　　2018年，我的订婚家宴，一生爱热闹的您，送上祝福。

2019年正月我结婚，您唱秧歌，给大家带来欢乐

过年唱秧歌助兴，都是您自己编的词

从此再也看不到您的背影

您生病了，吃不进去饭，老妈像哄孩子一样鼓励您，并在纸条上写上“这几天好好吃饭，孙子和孙媳妇过两天就回来看你”，攥着纸条，您也偶尔偷偷抹泪～

您的儿女们陪您的最后几个夜晚

2023年腊月二十四，您的生日，买了蛋糕却无法庆生，再回到这个房间，也是空空如也，再也看不到您的身影

您出殡的那个早上，天上飘了几分钟的雪花，也许老天爷也觉得您不该走，为您惋惜～

您能否看到他们哭红的眼，跪肿的腿，能否听到他们对父亲的呼唤，一声声爸爸在天空中呼喊～

今天是您去世百天，此生您长眠，我们长念，永远怀念您～

外爷外婆，您们安心，您的儿女们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这个大家庭也会越来越和谐，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愿天上人间共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