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半个世纪己经过去,幼时历年的春节记忆虽已片断化,散聚在脑海里,但全都是我亲身的经历,始终不会忘却,我将它们合成此文,以怀念逝去的童年和亲人们,后耒的人们兴许会有兴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春节,是小时候每年最期待的日子,不仅仅是因除旧岁,换桃符,长一岁,全家人能大团圆,还因为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可以吃上平时吃不到的汤圆、美味佳肴,有不少平时难见好玩的风俗娱乐活动,所以元旦一过,就开始数着日子盼它快快到来。因不懂阴历,所以大人们数着腊月、正月的日子我总是稀里糊涂,只能按阳历数着天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当春节到来,妈妈是最忙、最累的那个人。她很早就要作好各种细致的考虑安排,竭尽全力一件一件的落实,为的就是全家能过好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为麻烦耗时,她最先就要开始为我们准备衣物鞋袜,总是想方设法要让我们每人过年时至少能有一样新装,或衣、或裤、或鞋、或袜,哪怕是以旧翻新,让家里有些新气象,让孩子们暖暖和和过年、过冬,让孩子们高兴她更高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按“冬腊风腌,蓄以御冬”的习俗,立冬后妈妈就开始买肉自己腌制过年必不可少的腊味了,既省钱,味更美。这“味”以猪肉为主,有“三线儿肉”(即五花肉)、头、心舌、肝腰,也辅以鸡、鸭、兔。妈妈用自己配制的多种香料、甜酱、盐、酒、腌制多天,然后用我们採来的柏树枝、米、茶叶放入大铁锅底,安好自己用铁丝做的支架,放上腌好的腊味,盖好封严生火,让产生的烟熏透,到了火候取出挂于高而通风处,让凛冽寒风吹拂,随用随取,蒸炖煎炒,红中透明,怎么做都好吃,诱人的香啊!可与金华、宣威火腿比美毫不夸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民谚有“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的说法,重庆人叫“打阳尘”。春节前大扫除是中国人的传统习惯,借助“尘”与“陈”的谐音表达除陈、除旧之意,干干净净除旧迎新。节前选一个休息日,妈妈带领全家齐动手,分工合作,彻底清扫房屋、门窗、庭院,擦洗家具锅碗、拆洗被褥……,更不会忘记拿出两天的菜钱让哥哥带领我们几弟兄去三角碑红旗饭店底层的公共浴室洗个澡,洗除全身污垢,浴后轻松、惬意的舒服至今不忘。那时绝大多数家庭是没有冬季洗浴条件的,花钱去公共浴室解决只是偶尔为之的奢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过春节汤圆是缺不得的,但那时无处可买只能自做。年前数周,邻居家的石磨就被街坊们预定,各家按序去推自家的汤圆。糯米要提前几天浸泡透,常换水,哥哥带领我和三弟要花两三个小时才能推完,最后一勺米浆流入早已备好的米布袋里,捆紧袋口,经过几天吊压,取出已成块状的汤圆面晾晒干透后收藏备用。配套做汤圆心子、醪糟的好手艺应是外婆家的祖传,因为妈妈和二姨妈两姊妹一样用白糖、黑芝麻面和核桃米炒香、加蜜饯冬瓜、鸡油(或猪油),最佳比例合匀后捏成大小相同的丸子。她俩常说外婆的方法做的醪糟麯子蒸的醪糟最好吃。所以春节期间不论是到我家还是到二姨妈家的客人,都会吃到好吃得很的醪糟汤圆,有时还会加上一个荷包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除夕夜的年饭是春节的核心节目,吃美味佳肴,得到“压岁钱”,更重要的这是一年里全家老小几辈人的大团圆,最温暖、最舒心、最幸福的喜庆时刻。外婆在世时,三代几家人齐聚在二姨妈家团年的热闹欢乐场景最令我难以忘怀,记得明伦大表哥送每人一张明信片祝贺春节快乐,我这张他用娟秀的钢笔书法写了春联:新春新岁新形势,好年好景好前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九·二火灾”后二姨妈家和外婆搬到沙坪坝高家花园居住,这是她家原经营猪鬃产业的和生公司旧址,一个大院前后两道门,内有10几间大小房舍、仓库、院坝、鱼池……。解放后二姨妈无赏利用自家房舍条件办起了“高家花园幼儿园”,不为盈利,只做善事,成本办学,自补亏损,服务当地百姓,惠及儿童们得以接受学龄前教育。因办学需要请有厨师,故团年的场所条件优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节前两天表哥表姐们带领我们自制腊梅的经历印象极深。先採来相似的树枝,留几片叶备用。用萝卜头部削成头细后粗的五瓣型花模,将白蜡熔化,加入相似色的水彩,再用萝卜花模去沾熔化的蜡,利用沾蜡深浅制成大小不等的花瓣,按大小重叠三、四层,用很细的漆包线捆上一点浅褐色的细线当花心,将漆包线头烧烫穿过并固定叠好的花瓣,一朵美丽的腊梅花就制作完成。人多手快,制成足够的花朶后,捆到树枝理想的设计位置,或单、或成簇,或稀、或密,错落有致,很是美丽。这样的集体活动,尽显协同配合,手足深情,做出的花也逼真实用,十分有趣,让我尝到成就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年三十晚,几家三代数十人同堂,按辈分围坐在几个大圆桌边,大的管好小的。堂屋正中的神龛上敬诸神、先辈的贡品摆齐,香蜡点燃,香烟袅袅升腾,加之大人们虔诚的祭拜与祝福话语,带去了向神明的祈祷,对先人们的感激与怀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首先燃放驱鬼辟邪、辞旧迎新的爆竹,后辈们给外婆、父母长辈们拜年,长辈们给晚辈们“压岁钱”,大人们随外婆端起酒杯,互贺新年吉祥,年饭开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桌上充满各种香味的自制菜肴,早已诱得孩子们口水滴答,如妈妈常说的“喉咙管都伸出爪爪来了”,蒸煮煎炸、炖烧拌烩、荤素冷热、酸甜麻辣摆满了桌。席间觥斛交错,谈笑风声,孩子们边狼吞虎咽着喜欢的美味,边听长辈们讲那些颇有教益乐趣的陈年旧事,充满了亲情快乐!外婆家传的渣肉“一封书”、青菜头做的节节菜拌上油辣子、麻油、味精、白糖,还有明儒、明俶、明伟表哥带到昌奇哥哥和我一起在杨公桥上游松林半岛、红槽房捡回的生鲜蚌壳、螃蟹,前者沾姜醋汁,后者酥炸,这几道菜的滋味至今还留在我的味觉记忆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很快胀满肚子,跟着表哥们到大院子里燃放又怕又爱的火炮:大小火炮、冲天炮、地耗儿、纸火、烟花,虽品种不多且原始,但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划破夜空的闪光,刺鼻的火药烟味,让高兴的我们更加兴奋,极大的增添了“年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燃放完每个孩子裤兜里的烟花火炮后,每个娃娃都喜欢的“逮猫”游戏开始,宽大的庭院,众多的房间,漆黑的旮旮角角,都是大家藏身的好地方,被逮到的继续当“猫儿”,表哥们刻意制造的各种恐惧花样刺激,大大增添了趣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尽兴玩完后,回归到大人们汇聚的屋里。因那时无电视,没春晚,年夜饭后全家老小聚集在一起摆“龙门阵”就是自制春晚,惬意怡然。桌子上摆满果盘,盛好糖果、糕点……,插在大花瓶里的腊梅怒放,沁人心脾的浓香盖过了茶杯里溢出的淡淡清香,火盆里烧得通红通红的杠炭火烤得一旁的水壶吱吱作响,飘散出的水汽滋润着干暖的空气。大家围绕着外婆,听她和长辈们忆家史,表哥、表姐们讲趣闻佚事,一起缅怀先人,传承家风。长辈们叹息外公的勤奋成功,但生不逢时,走得太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九,二”火灾那是年年要讲的,因那场劫难将二姨妈童家和我们张家几家人住的朝天门大河顺城街7号烧得精光,还失去了亲人,损失之大,场面之惨烈,刻骨铭心忘不了啊!大人们虽年复一年的讲,但孩子们依然听得聚精会神。这成为一种家教的形式,好多家史、好的家风和优良传统因此传承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大初一睡懒觉就会全年懒惰和吃了汤圆全家团团圆圆的说法已成一种年俗,白糯香甜的汤圆和上午街上的大游行令孩子们早早就起了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游行队伍通常由中式锣鼓乐队、腰鼓和年箫队伍打头,划旱船的“车幺妹”、老船夫、蚌壳精、踩高跷、戴着笑和尚和古典名著人物头饰的孙悟空、猪八戒、人偶、小丑,扭秧歌的美女队伍……组成,在主要街道游行,充满了民间特色和节日的喜庆,街两旁挤满了兴高采烈的观看市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初一、二、三、正月十五年宵节,沙坪坝俱乐部的午龙灯狮子和铁水花表演是最受百姓喜爱的传统节目。晚上8点时辰一到,开场锣鼓掀天,在手擎杆顶华丽龙珠的头人导引下,身穿戏服灯笼裤或赤裸上身,头扎毛巾的舞龙人们双手持竿,跑步抬出几条五彩斑斓的大龙绕场一周亮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场地四角,请来补生铁锅的工匠们拉着风箱,不大的焦炭炉上蓝色火苗随风起舞,炉内坩埚里被熔化的铁水清亮而红中泛白,打铁水花的火候到了。随着传统锣鼓打击乐轻重缓急,抑扬顿挫,激烈舒缓不断变换的节奏,只见工匠们舀起滚沸的铁水不断抛出,“水花手”抡起木拍由四角向场中上空连击,一簇簇绚丽火花不断闪亮绽放,飞舞四溅,吱吱飘落,连续不停。在浓密的铁水花雨中,龙珠的逗戏下,强健的舞龙人们,紧随龙头的带动,双手紧握杆把,依序舞出各种高难度动作,默契配合,使祥龙上下腾越、左右翻滚、或旋转、或螺旋、或造型,花样交替变换,犹如一条条真龙翻江倒海,栩栩如生。慢舞时雍容大度,优美抒情,快舞时激越奔放,动人心魄,引人入胜。铁水花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不断洒下,舞龙人在火阵里舞,瑞龙在火海里钻,激烈的锣鼓声伴随着观众涌动中的惊叫声、呐喊声、喝彩声此起彼伏交织一片,激烈火爆的气氛,宏大刺激的场面,浓烈的节日味道,满满的春节喜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初见者会躲得远远的,其实高温的铁水花极为细小,掉落身上瞬间降温落下凝为铁尘,偶尔可闻到头发的焦味,但从未听说有烫伤损衣的事发生,到高潮兴起时,据说还有人敢用手掌打铁水花。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我们已成外公、外婆的今天,回忆儿时的春节,真是百感交集!正是这些积淀千年的年俗文化,加上数代同堂的亲情人气,酿造出了浓烈醇厚的春节年味,充满了对已故亲人们的怀念,如陈年的美酒,越酿越醇、历久弥香。现在的春节已不是原来的味道,当今条件好了,如愿意天天可过年,儿时那些令我们多早就期盼的东西已不再稀罕,孩子越来越少,祭祖感恩的仪式略过,那些浸润着中华千年文化的传统年俗所剩无几,那些中国人的传统道德:孝悌忠信、礼仪廉耻、仁爱和平渐渐淡化,几代同堂,数十人一起吃年夜饭,共享天伦亲情的盛况,其乐融融的幸福感已成奢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人调侃春节:过年就是一群傻老娘们、傻老爷们洗洗涮涮,收拾房间,打扫卫生,忙里忙外。过的不是春节,是劳动节。过完年了,一个字:累;两个字:破费;三个字:太遭罪;四个字:还老一岁。儿时的春节已渐行渐远,但人们仍一如既往的期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经半个多世纪的沧海桑田,岁月变迁,沙北街34号老屋已拆建为保险公司,但“还建房”仍留在原址上,一墙之隔的儒英小学已焕然一新,这里承载了我童年的记忆,孙辈们仍继续享教育之利。每当想起儿时全家围坐一起谈笑风生吃饭的美好日子,真是充满了无比的温馨和对亲人们的怀念!</p><p class="ql-block">注:摘自《雪泥鸿爪——我的体育人生》稿:“第二章 童年——在沙坪坝的日子”之一节《春节》。谨以此文祝各位亲朋好友,《美篇》好友春节快乐,万事如意!</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