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2023年年度流行网络用语之一是:特种兵旅行,这个词流行如此之快,以至于在外面遇到的独行侠都说自己是特种兵,那么我就是特别特了。大家抓住一点时间就去游历,反正也没有多少如意的事,与其枉自嗟呀,不如把无奈郁闷的事情丢一边。美景当前,没空烦恼。</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 中国是如此之大,我出发了一次又一次,还没有走完我想去的地方。从遥远的西北,串联大约十个省,我就会回家。</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 然而这次旅行计划在中途截止了。走之前,我的记忆力非常好,头脑敏锐,从宁夏到山西,已经是10月底,下起了飘飘大雪,我的单薄羽绒服不能耐受寒气,锡崖挂壁公路不可能去了,雷同的高楼没有美感,我南下昆明。</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 在昆明小转了几天,我去了老挝,回来就赶去腾冲看银杏,梦想中的盛景与现实差别太大了,我立刻去瑞丽,拼车游玩了半天就把瑞丽的景点转完了,拼车的两个北京大爷午饭也不吃,吃黄瓜,我的午饭推迟了。买上去芒市的车票,在车站门外吃了一碗米线。营养谈不上,只是表示我吃午饭了。</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 在芒市自己转了一天,交通靠打车,这座城市挺美丽,街道边排列着高高的椰子树,散发着热带风情。金塔、银塔、珍宝园、树包塔......芒市快一点一天就转完了,慢一点两天也看完了。特种兵肯定是一天结束行程,赶车去下一个点。</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 当天晚上到保山,我没有兴趣停留,车站刚好有个拉客的妇女,说拼车可以到大理,我和一个女孩“拼”了一辆大巴,发往昆明。我穿的是傣族服饰,脚上是一双凉鞋,当大巴把我放到大理收费站口掉头去昆明时,已经是晚上11点半了,夜风很冷,大理的风很大。我虽然穿上了毛衣,脖子却光溜溜地被风吹了。找到住处一睡了之。</p><p class="ql-block"> 之后颠簸了几天,历经苦寒,我已经不想在云南的北方停留。于是开始觉得脖子不舒服,坐车时没事就揉脖子,以为颈椎病犯了。</p><p class="ql-block"> 揉了两天脖子,第三天从香格里拉白水台回来的路上,我又揉了几下脖子,只是刹那之间,脖颈之间似乎万箭齐发,“嗖”地一热,我心想完了:这是什么?出来一片丘疹,盖不住了。</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 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听说高原地区人的体质会承受不了,我赶紧往昆明撤。为什么没有在香格里拉看病?我想发得快可能消得也快,也许第二天就下去了。</p><p class="ql-block"> 等我中转到丽江,晚上查看了一下,整个左肩和脖子的部分都布满红色丘疹,十分瘆人。夜已经深了,我没有勇气拍下照片,这是传说中的红斑狼疮吗?</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第三天,都不疼,我到昆明邮寄部分行李回家,犹豫要不要继续行程?之后脖子开始很难受,似乎头很重,支撑不住。用什么办法都不能缓解。当天晚上坐火车回乌鲁木齐。火车上人越来越少,我开始疼,像以前在急诊室看到的人一样呻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火车日夜奔向西北,西北实在太遥远了。</p><p class="ql-block"> 这一疼就疼了60天,虽然我常常被生活摔打,最多忍耐一下不会痛这么久。在急诊室,医生一看就说这是带状疱疹,要住院治疗。我想幸亏不是红斑狼疮,可是我并没有纠结于情绪,为何会得这个病?医生说每个人都会得这个病,病毒潜伏在人体,免疫力下降了它就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是觉得有一些邪灵想要造反,占据了半壁肩头,我感觉着它们的厮杀,在医院,开始各种方式补充兵力。</p><p class="ql-block"> 敷药,照光,打吊针,吃各种药,我似乎清醒,但是记忆力下降,理解力也缺失了。我只顾着忍受疼 ,牙齿要是缺钙的话,早都被咬碎了。打了四五十瓶各种各样的液体,左手上的血管已经隆起像一根火柴棍了,我最害怕护士冲血管,拔针头,撕扯着我的心,奥斯维辛集中营的人也没有这么疼吧。除了生孩子,我没有住过院打过针,当然不知道埋针已经歪了的事,直到我疼得不可忍受,我家人让她们去掉埋的针头,我才睡了一个安稳觉。那七天,我的名字叫45加床。</p><p class="ql-block"> 出院回家,我听了《额尔古纳河右岸》,觉得自己叫花儿实在是太娇弱了,而女人的实质就是一朵花,不用心爱惜,就会枯萎。一个病中的人不是正常人,不能正常穿衣服,正常说话。</p><p class="ql-block"> 回家没几天,夜里翻身伤口遇到空气,立刻发作,我疼得坐起来,那种疼一会儿像放焰火,在肩头燃烧,一会儿像刀割,深度四、五厘米。一会儿像堆满了玻璃渣,我疼得地动山摇,为什么我不可以坚强?关公刮骨疗伤是怎么忍受?我抓起左肩的皮,揪住它,揍它。它只是一小部分我,却要造反,经过一番修理,那些病毒果然老实了,我又睡去。</p><p class="ql-block"> 隔了一天,夜里我忽然醒来,用手轻轻摸了一下锁骨,神经病就开始发作了。这回我连摸也不敢摸了,更别提揍它们。被子咯我的脖子,T恤的领口压边也让我剪掉了,我还是那么疼。如果疼就是人生,不如不活吧。</p><p class="ql-block"> 于是第二天又去了医院,这回医生说,要做微创手术,疱疹损伤神经了,要做个微创手术手术给神经消炎,调整调整。</p><p class="ql-block"> 前三天都不疼,我和病友们谈笑风生,第二天要手术了,早睡早起,刚一挨枕头,一根头发丝挠了一下,一股灼热如电流擦过后颈,我睡不着了,开始一阵一阵疼痛。病友帮我叫护士,她帮我打了止痛针,可是一点用没有。我的病号服穿成了藏袍,因为伤处不能挨布料,扎得疼。我穿过走廊,像一个幽灵,夜班医生也睡不成了,陪着我,他说你不能老是关注这个事,我说可是我疼啊。他用聊天转移我的注意力,但是一阵一阵的巨疼还是让我无法忍受,对着压根不认识的人相坐垂泪,还有什么办法吗?医生说如果加大止痛剂量,必须要家人签字,我就打电话叫我家人来。已经是夜里12点了,医生写了张字条:利多卡因给我,叫你家人在药店买这个药膏,我家人来了,医生就是不给我打针,说还是抹药膏吧,因为加大止痛针剂量会造成呼吸暂停,必须整晚看护,而且药物滞留会造成身体损害。夜半三更还有药店开门吗?我心疼我爱人,可是疼痛一波一波来袭,也不得不去找药膏啊。在此我相告主张不婚的人,还是结婚吧,不然在你病得昏昏沉沉时,谁给你去买药?医院门口的药店多,大寒的冬夜,只有一家药店还开着小窗口卖药,居然买到了药膏。他帮我抹了,我立刻安静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醒来,我说这个药膏这么神奇吗?爱人说,这个药膏成分含有麻醉剂,只能管一会儿。吃过早饭,我被排第二个手术。穿上病号服,隆重登上手术担架车,脸庞上风掠过,护士很强健。她一边安慰我,一边感叹,人啊,啥事别往心里装,不要操那么多心,不要因为别人生气,吃点那药没事,很普通......</p><p class="ql-block"> 我害不害怕?医生提前说了,要用一根很长的针穿过皮肤去扰乱神经,我当然怕,可是一切比起神经疼发作的时候,我皆释然。</p><p class="ql-block"> 我又被打了一个小吊瓶,医生和护士很麻利开始手术了,我根本看不到针头啥的,她们把我的头包住了,我只能看到手术室的地面。我不能无限想象痛苦,也不想过多感受难受。打完麻药,医生跟我说,手术可以达到减缓75%疼痛的效果,相对于大多数人。人体很奇妙,到现在,医学也不能完全了解,手术不能保证百分百......我只是想起来,在我疼痛发作时,我想的观音菩萨为何不管用了,我和医生聊天,我说你们才是观音菩萨,开始我以为这是红斑狼疮呢,她说红斑狼疮不是好得的,感到“突突突”地跳是正常的,那是在给神经营养和直接消炎......我们就这样聊了50分钟,手术完成。我只看到医生的眼睛,我看着她的眼睛说谢谢。她又开始下一台手术。我被推回病房,我的病友们都来看我,感觉怎么样?我们大家每天都要互相问候,询问感觉,虽然不是一模一样的病,但是我们都有病痛,所以同病相怜。</p><p class="ql-block"> 我在医院过了个周末,我家人很忙,周末正好加班,我在明亮的病房里看完了巴金的《家》,周一出院。</p><p class="ql-block"> 回家后,给我的花花草草听音乐,洒扫庭除,该干啥干啥,以前,我以为喝风也可以饱,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我不怕陋,因为我可以让它华美。我在营养学上是无知的,不在意的。我秉烛夜游,废寝忘食地写,全然不知道劳累。然岁月倏忽而过,我才知道我已经不是少年的我。</p><p class="ql-block"> 之后开始的疼,确实是压住了75%,刚刚开始偷袭,就默默退下去了,手术后这个月由于吃药太多,打针太多,疼的程度不一,从夜不能寐,到渐渐可以睡着几小时,到睡到早上八点。我的愿望就是可以当一个正常人,说话,思考,可以穿上好看的衣服出去看雪。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麻绳专挑细处断,病毒专门捡人身体薄弱的部位攻击,过了两个月了,我终于可以坐下来写一千或者两千个字。</p><p class="ql-block"> 住两次院,做检查四次,抽血27管,我勉强把气血补回来。自己也会看化验单了,自学了那些指标的意义。我改变了生活习惯,不再在夜里12点以后才睡觉,这是多年以来的旧习。也不再不吃鸡蛋,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 去年这段时间,正被新冠病毒折磨到除夕,今年此时,无数人已经忘记了病毒的阴影。我们活在珍贵的人间,真的不容易。而一切欢喜与一切悲剧,莫不是人心所设。</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 春暖花会开,能去打疱疹疫苗的你们,就去打吧。看病花的钱,比打疫苗多得多。我总是以为,阳光可以治愈人,月光可以安慰人,却不知,最忠实的陪伴是自己的身体,这花一般的生命,一直在坚韧地扛下所有,而妳,是要蛋白质,维生素来维持正气的。</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br data-filtered="filtered"></p><p class="ql-block"> 一有机会,一定卸下所有的负担,轻轻松松,活出生命的本真。像一朵幽谷百合,不负清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