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姐

集林

　　我的二姐比我大四岁，可是上学比我晚两个年级，当我9岁上三年级时，二姐偷偷跑到学校去发蒙读一年级，这个时候已快13岁了，读了半年书，父亲没给学费，学费是两块五毛钱，竟然也给不起，半年后父亲死活不给上学了，因为家里没有劳动力。虽只读了半年书，但也得了奖状，评了三好学生。

二姐偷着上半年学的学费父亲一直拖欠着，当时的老师是繁荣村调过来的康耀华，耀华老师后来调走了，二姐的学费还欠着，有好几次我看到耀华老师来讨学费，父亲不吭声，耀华老师在门口坐了好久后只得离开。

放暑假时父亲会带着我和二姐上山干活，挑粪时父亲和二姐是满满一担，给我的一般是半担，为此村里很多人都说父亲对我比我的姐姐看得重一些。

在我上学的日子里，家里的活是父亲带着我的姐妹干活，现在想来，其实这些活应该要有我的一份，是她们承担了我的事情，换来的我的上学。

二姐18岁时经人介绍给邻村的周树德，订婚不久就怀了孕。为此我心里很气，因为我知道如果二姐要生小孩了，不久就会嫁出去，那以后家里的活谁干呢。我是希望她在家里多几年日子，替父亲分担劳动任务。在她19岁那年她未正式结婚就生了小孩，父亲、妈和我都很生气。小孩满月我爹娘都没去，我母亲叫我妹吴良云用个篮子提几只鸡去，听说我姐对我马家塘大娘哭“大娘，我生小孩满月我妈妈都没来”，伤心了好一阵子。

以前或许是读书的缘故，或许是不懂事，直至二姐的小孩很大了竟然很少去过她家，我的几个外甥女很多年我都没见过。记得1991年第一次去她家，这时她已有三个小孩，当时我还是一个学生，二姐偷偷塞给我三元钱，要我给三个外甥女每人一元钱，做为第一次见外甥女的见面礼。其实我应该我自己给的，但是我自己没有钱呀。

其实这么多年，我的二姐一直过得很苦，娘家人不理解，在婆家由于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在重男轻女的农村，可能也是遭到嫌弃的。听说九几年为了生个儿子，躲计划生育在吴裕才屋后面那个山上，都不知躲了多久。累死累活，可能也没人能诉说。

近几年，每次我回老家时，不知她从哪里得来我回来的消息，总会送一个杀好的鸡或买点新鲜肉或新鲜蔬菜给我送来。我有些感动，我也有些惭愧，原来曾记怨过的姐姐以前应该是没办法，当时各有各的困难。

如今，二姐的三个女儿都成家了，去年她家又盖了新房，日子应该越过越好的，今年却生病了。我感觉我小时候太不懂事了，虽然我的日子当年很难，其实她们比我更难，我能从小学读到大学，甚至还读了研究生，她们却小学都不能毕业。我多么不会理解人。希望她的病能很快好起来。

2023年6月17日

　　2023年7月23日我去看望二姐，临走时她拿着一些新鲜肉追上来，告诉我说是自家喂养的土猪肉，我走到她家屋下的马路上，回头往坡上看，她站在家门口的坡上目送着我和我妻，走了几步我又往回看，她还站在那里。忽然很后悔我来二姐家的次数太少。2023年7月31日，我送姐姐去长沙住院，路上她跟我们有说有笑，我真非常希望这种笑声永远保留。2024年1月29日，我去长沙接二姐回家，在停车场，她还能快步上厕所，我认为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回来后她对家人说“到底还是亲弟弟好，送我去长沙，又去长沙接回来”2024年2月1日二姐去世，我抚摸着我姐的头，想起她的一生，我大声呼唤“姐姐，我是你的弟弟，我是你的弟弟”，她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出山的那天，在送她去坟山的路上，想她是苦命的一生。我一路上都在哭，再见了，我的姐姐。

　　忽然有点恨我的母亲，记得二姐第一次坐月子，我妈妈却没有去，一般女人是在月子感受妈妈的爱。二姐生病半年多，她却从来没问叹过。我问她，过去几十年了，二姐坐月子你都没有去，你后悔吗？妈说我后什么悔，当年又没盖礼，只打发了几十元钱，她是命了气的。1月27日早上我跟二姐视频，二姐对我大哭，得了这个病何散场哦，处于弥留之际的二姐还在问妈怎么样，我说妈还是老样子，二姐说那就好，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心里挂念老母亲，俗话说母子连心，但做妈的没有想她的女儿。1月29日我去接二姐出院，我对我妈说二姐晕车的，妈答了一句晕车晕车晕么哥车。忽然很无语，很心酸，二姐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呀，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我都说二姐在住院呢，她却没有问过一句。我忽然从内心不爱我的妈妈了，尽管我在尽赡养的义务。或许她是年纪太大了，糊涂了吧，我有时候心情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