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这几天,大街上已经有了过年的味道。虽然下雪,也挡不住人们采购的热情,小超市里,排队结帐的人排了长长的两行,大家都大袋小袋地往家拎东西。c区门口更是热闹,小商小贩们每天早早地就占好了位置,卖花生瓜籽糖果的,卖蔬菜水果的,卖各种年馍的,卖猪羊牛肉水产品的,卖对联鞭炮烟花的……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这一切,无不告诉人们:要过年了。</p> <p class="ql-block"> 不过说起过年,我还是非常怀念小时候过年的情景,这也许真的是年龄大了的缘故吧!</p> <p class="ql-block"> 小的时候,真正的准备过年,是从扫房子开始的。我们一放寒假,母亲总会选一个比较好的天气,全家总动员进行大扫除。这天吃完早饭,母亲就开始带我们打扫卫生了。我们几个小孩负责把屋里的被褥席子,盆盆罐罐,以及一些小的物件全部搬到院子,并且要把盆盆罐罐都擦洗得铮光瓦亮的。母亲呢,自然是干最脏最累的活儿。母亲先用一根长长的棍子,绑上一把笤帚,把房顶上,墙壁上积了一年的灰尘呀、黑絮絮呀全部扫掉,然后爬上梯子粉刷墙壁(刷墙的涂料是母亲在山里挖的一种叫“岗泥”的天然涂料,回来再熬制成的)。等刷完墙壁,家里显得格外亮堂,然而母亲却是满身的灰尘和星星点点的涂料,整个脸也变成了三花脸。我们呢,干的活虽然轻松一点,但是由于天冷,擦洗那些盆罐,一个个的手都冻的通红,但我们没人敢偷懒。等到打扫完房子,再把东西归位后,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p> <p class="ql-block"> 那时候,蒸年馍和捏馄饨也是一项不小的工程。</p><p class="ql-block"> 过了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就要开始捏馄饨了。妈妈们总是约好,今天给哪家捏,明天给哪家捏。轮到我家的这一天,母亲总会早早地活好了面。和捏馄饨的面也是一项技术活儿。这种面要和得软硬适中,太硬不好捏,太软了,又会粘连在一起。活好的面,分成大小相当的剂子,抹上一点油,放在大盆中,盖上被子醒面。其间要多揉几次,直到揉得特别光滑为止。这样,不仅好擀,而且捏出的馄饨光滑筋道,口感极佳。</p><p class="ql-block"> 吃过晚饭,邻居的婶婶、嫂子们都拿着自家的篦子、蒸笼,带着家里的小女孩儿来了。年轻力壮的女人们轮换着擀面(因为捏得多,擀面也是力气活儿)。我们这些小女孩和年龄稍大的女人,就在热炕上围坐一圈儿,专门捏馄饨。男人呢,当然是拉风箱烧火蒸馄饨了。总之是没有人闲着的。大家分工明确,忙而不乱,秩序井然。擀面杖在案板上有节奏的擀面声,“啪嗒—啪嗒—”拉动风箱烧火声,大人小孩聊天说笑、猜谜语声,交错在一起,奏出了一曲美妙和谐的交响乐。当然,最后母亲也总是会用捏馄饨剩下的边角小面片,拌上红萝卜丝和白菜丝,再加点葱花,放上油、盐、五香粉等调味料,蒸熟后,调点蒜辣子来犒劳大家。也许是真的饿了,也许是人多吃饭香,也许是母亲做的真的好吃。在那个每天吃着粗粮的年代里,能吃上几口又软又筋道又喷香的蒸馄饨,那也真是一种享受。那种味道,至今回想起来,还是不禁会满嘴口水的。</p><p class="ql-block"> 蒸年馍就不需要那么多人帮忙了。母亲的手很巧,发好的面团经过母亲手的揉搓,再用剪刀一剪,筷子一夹,专用的小梳子一压,就会变成各式各样的花馍。母亲蒸的馍有献爷用的献爷馍、提系头(音),有走亲戚的手桃馍,有给小明友回礼的鱼儿馍。当然,母亲还要给我们兄妹几个蒸上一些小花馍,胖嘟嘟的小佛手馍啦,咧开嘴笑的石榴馍啦,栩栩如生的小兔子馍啦,盛开的小花朵馍啦,圆滚滚的小花卷馍啦……这一天我们也是全家总动员,两位哥哥专门拉风箱烧火,父亲揉面,我和妹妹给母亲递东西,打下手,顺便也学看母亲的样子,捏几个四不像的小花馍。不过,看着自己的作品,我的心里还是会偷偷地得意的。</p> <p class="ql-block"> 当然,我们最盼望的还是除夕和大年初一了。</p><p class="ql-block"> 除夕这天,也是一年中最热闹也最繁忙的一天。我们早早地吃过早饭,就开始忙活了。母亲为中午的饺子做准备。在母亲洗萝卜、擦萝卜、焯萝卜,活面、拌馅的时候,我们兄妹几个扫院子。这天我们要把院里院外的各各角落都要扫得一尘不染,因为母亲说,初一到初五是不能动笤帚的,不然就会把财气和福气都扫出去(虽然我们当时根本就没有财气,但我们还要按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做)。父亲呢,拿着已裁剪好的红纸,找村里的先生写对联去了。</p><p class="ql-block"> 等我们扫完院子,母亲已倒好了两大盆热腾腾约焯过萝卜的水,招呼我们洗脚了。母亲说,萝卜水洗的脚光,不bia裂子(裂口子)。我们就两人一个盆,把脚放在萝卜水里泡,直泡到脚后跟的垢珈变软了以后,再用剪刀或小刀把那厚厚的垢珈刮掉,我们那黑乎乎的小脚就变得又白又光,而且还带着淡淡的萝卜的清香。小时候,好多小伙伴的脚都冻肿冻破了,但我们兄妹四个的脚却从没有冻伤。这不知是母亲给我们做的棉鞋暖和,还是得益于每年除夕这天用萝卜水洗脚的缘故。</p><p class="ql-block"> 开始包饺子了。父亲和母亲捏饺子,我和妹妹擀皮,两位哥哥剥蒜捣蒜,抱柴烧火。我至今还记得母亲当时说的歌谣:“你擀皮,我包馅儿,你烧辣子我捣蒜。”每年包饺子,母亲总会在饺子里包一个钢洋儿,谁吃上了谁就是最有福气的人。偶尔我们兄妹几个也会为琐事绊嘴。父亲就训我们:“年满月尽的,不要吵架!”我们就都不敢吱声了。</p><p class="ql-block"> 饺子包完了。母亲说:“赶紧贴(bia)对子响爆,接爷(ya)。”父亲和两位哥哥贴对联放鞭炮,母亲下饺子,我和妹妹摆碗筷。等“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完后,母亲的水饺也刚好出锅。“先端两碗给你爷和你婆献上。”不管什么时候,母亲总会把生活过出仪式感来。我们兄妹四人就端着饺子和蒜水,恭恭敬敬地摆放在祖父母的灵位前,下跪磕头后,我们才能开吃。</p><p class="ql-block"> 吃完饺子,我们四个又要贴年画糊窗纸了。我们把扫房子时取下来的旧年画擦拭干净,贴在炕头的墙壁上,就当时墙围子。新买的年画(那时的年画最多的就是一个长得特别喜庆的大胖娃娃,抱着条红彤彤的大鲤鱼,旁边还有一只大公鸡,这是“吉庆有余”年画。再就是明星照片下面是日历的年画。)要贴在墙的正中,还有我们四个得的奖状,也要贴在屋子最显眼的地方。母亲每年还必买一张毛主席像年画。她说:“咱都要感谢毛主席哩。咱屋的世代贫农,没有毛主席,咱还能过上好日子?”母亲就是用这种最朴素的方式,表达着她的感恩之情。后来我们兄妹去湖南旅游回来,都不忘了更母亲请尊主席像回来,摆放在母亲的房间。家里贴上新的年画,窗户糊上白生生的纸,再贴上五颜六色的剪纸窗花,一下子过年的气氛就更加浓郁了。</p><p class="ql-block"> 这一天,我们一直忙活到天黑,根本没有时间出去玩耍。夜幕降临了,小孩子们该干的活儿也干完了,我们就围坐在热炕上。父亲端来一个盘子,里面放着花生瓜籽、爆的玉米花以及柿饼之类的干果。我们边吃着干果,边说笑打闹,好不开心。母亲在案旁切红萝卜,要做些溜菜,还要准备明天早上吃馄饨的食材。祖父在世的时候,他老人家总是在月尽晚上切肉燣臊子的。祖父说:“今黑谁都不许睡觉,要守到天明。等一哈儿肉熟了,叫你的啃骨头。”除夕夜,在昏黄的油灯下,一家人各行其事,各得其乐,屋子里弥漫着肉香菜香味儿。这难道不是人间最美妙幸福、最和谐温馨的画面吗?</p><p class="ql-block"> 我们兄妹几个隔一会儿就有人问:“爷,肉熟了沒?”“快了快了!”“爷,肉还没熟哩?”“马上就熟了!”“爷,肉怎么还没熟哩?”“再稍微等一哈,马上就熟了!”我们早已困得上眼皮打着下眼皮了,还是没等到肉熟。也不知什么时候,我们都往下一溜,全都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只听祖父叫道:“娃娃们,急赶起,啃骨头了!”我们没一个人起来。可祖父非得把我们每个人都叫醒,递给我们每人一根骨头。我们勉强啃了骨头,也没吃出啥味儿,又都倒头睡着了。后来每每说起这件事,母亲总会笑着说:“哎,他娃娃不把那骨头啃了,你爷肚子里头就不轻快。”现在我每次燣臊子,总会想起祖父叫我们啃骨头的情景。我也始终没弄明白,到底是我们太馋太心急了,还是那时候的猪养的时间长,肉不好熟,反正我们没有一年能清醒着等祖父的臊子燣熟过。</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大年初一早上,天还没亮,母亲就开始叫我们起床了。“娃娃们,赶紧起,穿新穿的了!”我们一骨碌爬起来,穿上母亲给我们暖的热乎乎的新衣新鞋,母亲也已经把馄饨做好了。我们端两碗馄饨,给祖先敬献上,就开始拜年了。先是祖父带着全家人给祖宗牌位磕头,然后父母给祖父磕头,最后我们几个给祖父和父母磕头。拜完年,我们会每人收到祖父发的一毛钱压岁钱。</p><p class="ql-block"> 吃过早饭,我们以家族为单位,挨家去磕头拜年。巷道里,来来往往的全一大家一大家,挨家挨户拜年的人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拜完年后,我们孩就去玩耍了。这一天,母亲不让我们小孩干活儿,她在家里为我们准备午饭。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物质相当馈乏的时期,母亲也总能变戏法儿似的,为我们整十个菜。这天的午饭,一定是一年中最丰盛的,有荤有素,有热有凉,又大又白的软蒸馍还能放开肚皮吃。用父亲的话说,就是“今各儿都好好吃,宁叫穷一年,不叫穷一天。”如今我也传承了母亲的做法,每年除夕和大年初一,我一定要亲自为家人做丰盛的饭菜,让家人感受到烟火的气息和家的温暖。这大概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吧。</p> <p class="ql-block"> 现在,好多人都说过年没意思,越来越没有年味儿了。其实,年味儿一直都在。如今生活好了,大家不再只盼着过年吃好的了,穿新衣服,天天吃得穿得跟过年一样,干啥还只盼望过年呢。不过,每年春节,在外的游子们,不管离家多远,不管平时有多忙,这几天,总要放下手头的事情,赶回家中去过年,与家人团聚。每年春运中国的人囗大迁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过年团圆,永远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传承和期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