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在星际中心的百米高楼层,轻雾弥漫,半个城市尽收眼底。右侧的都市高楼林立,左侧是正在东扩开发推进的高新区,大片的绿地正在被工厂楼宇侵蚀吞并。抬头亦或平视<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满目皆是苍茫的天宇,<span style="font-size: 18px;">一望几十里,</span>可以看到更远的距离。</p><p class="ql-block">脚下的城市道路上是仿若龟速行驶的车辆和变形的人,分别以自己的速度丈量着各自的生活,快行的未必满足,踱步而行的也许是真的幸福。这个城市某个角落曾有心中惦念的人,虽然少有联络,慢节拍时常常浮现心间,隐隐想念。因了这份惦念,忽有故人心上过,方觉这个城市温暖。每每外地奔波,远方便有了一份长长的牵挂。如今故人已逝,回首山河却已是秋。</p><p class="ql-block">2023年寸笔未动,年岁已消耗殆尽。时间像疾驰的飞机,不动声色,已越重重山海,迢递万里。偶有颠簸,大抵当下眉头一紧,稍事,便又坦途千里。这是在新冠消遁不久的二月,飞往三亚的飞机上想到的。即将到来的春暖花开,又面朝大海,在大疫过后显得弥足珍贵,似乎是一年中的幸福顶点。</p> <p class="ql-block">十多年前第一次到三亚,住在三亚湾的海滨,步出宾馆只消几分钟就到海边。山河已暮,海滩上热闹非凡,海鲜烧烤加露天卡拉OK成了夜的主题。我们移桌至海水里,脚踩海水吃着海鲜。兜售烟花或是热带水果的土著小孩怯生近前,我们都慷慨解囊。夜色中烟花绽放在南国天宇,绚烂夺目,魅力无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落日归山海,烟火向星辰。韶光华年同这烟花都易逝,满城烟花只是刹那,如今风烟俱静,归于平寂。当初心不与年俱老,然心有壅噎,风止意难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部队人群去南山寺拜祭南海观音了,我孑然一身单车加步行,从龙海路到大安岭路,如一名独修的苦行僧远离喧嚣繁华,踽踽独行在三亚的偏远后山。这样的远足跋涉,奖赏与我的是少有游人去的原生态芒果园、玫瑰谷,还有探手可得的猩红木棉花和灿烂的三亚槐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经过一片翠绿的稻田,水牛、水鸭和鸥鹭共栖于村口路桥下。过了桥便是博后村。幽静的热带山村,瓦蓝的天空下树木葱郁,各式民宿掩映其间,这里住着北国南飞的候鸟老人。每年北方千里冰封之际,这些人便迁徙于斯,三到六个月寄居此地。山中无甲子,人间岁月长。日里山中神游觅仙踪,夜间闲敲棋子落灯花,打发着山野游踪的惬意时光,远胜于山前海滨的海天盛宴。</p> <p class="ql-block">别了天涯海角,三月又开始了我的西行漫记。高铁兰州落地,借了当地一辆老年汽车,爬行在衰草凄迷的万里荒漠中。但临夏州却是西北荒漠中的一抹绿洲。这里是藏回人家世代群居之地,临夏州城中有回族的“八坊十三巷”,高大而颜色瑰丽的清真寺矗立于此的四方。此外,有着“高原明珠”之称的刘家峡水库也在此地。刘家峡虽是水库,但却像海一样碧波辽阔,像海一样浩淼宽广。初春,微风不燥,吹不皱这春波万顷,我站在百米高的大坝上,一眼望不到边际。</p><p class="ql-block">西进的甘南山坡上全是藏民们黑魆魆的藏牦牛,间或若干头白色,像色重的岩石,一片片叠压在坡上。牦牛每年春后进山秋中下山,基本无需人管。他们嗅觉灵敏,抗寒能力强,不喜舍居,自由散养,即便雨雪天气,也是静静伫立,默默承受,我自岿然不动。他们在四野无序的大地上是诗一般的存在,是生命微茫与生命伟大的交响曲,是这路遥马急人间的轻歌曼舞。</p><p class="ql-block">是年12月临夏地震,我夙夜辗转难眠,一早给临夏的旭东、仲鹏短信寄语问候,幸哉平安无事。</p><p class="ql-block">折回兰州,穿过百里纯纯沙漠,我看到了古长城,残垣断壁,孤独矗立,如一形容枯槁的修长尊长僵卧于祁连山下的戈壁滩,仰天长叹,垂垂暮老。我们一头扎进张掖的沙尘暴里。一天一夜,黄沙漫天,天地浑黄。这段时期我贪酒胃疼,外出买藏药洁白丸,只消片刻,便尘落满身。</p><p class="ql-block">一去万里,西北也是一个遥远的存在。古来西北满纸黄沙,金戈铁马,猎猎战旗,露布捷报可浸染英雄血,却不沾别离泪。青衿之志常常折戟沉沙,梦断天涯。惨烈的远征西行军,历史也不忍去撰述。</p> <p class="ql-block">2023也是一个惨烈之年,若干年后若去评判,承当是一个新时代的纪元之年。中国经济自改革开放以来五十年,一直高速增长,我们生于斯,长于斯,一直过着幸福的日子,从未想过经济危机会降临中国。朝堂言好昭告天下太平并频频释放利好,坊间人民感受却是反向真切。房市、股市、车市及很多实体行当跌跌不休,惨不忍睹,央行印钞放水拉通胀,公司和老百姓却把钱袋捂得更紧,资金在银行团团打转,物价不涨反降,存贷利率不断下行,妥妥的经济通缩。一个经济新时代轰然而至,新变局已然来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于是,6月我们发轫于都,重走长征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站在历史的原点,抚今追昔,感慨万千。江西于都是长征出发地,遥想当年血雨腥风,数倍于红军的反动派压境围剿,红色革命岌岌可危。是悲观抱怨、日日唱衰,消极以待?还是盲动?凡此种种,都是革命前途的重大决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今天的于都山清水秀,彩灯摇曳,鼓舞升平,经济发达,人民幸福安康,一派繁荣昌盛之胜景。当年的红军在危机之中临危不乱,从容穿行“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枪林弹雨和围追堵截,呵护着新中国的星星之火,走出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生路。我看着展馆中立体地图的万里长征路线,全是崇山峻岭、恶水险滩,是非常之路,是常人难以企及的。中国革命就是在这样的形势和路径中,一步步突出重重困境包围,最终走向了胜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路生死,险象环生。山高水险,关隘重重,终被人的意志战胜,险山恶水被踩在了脚下,成了一条熠熠闪光的苦难光辉之路。博物馆一双缀着恋人思念的粉彩绣球草鞋让人为之动容,这是生死之别的绝恋。于都《长征第一渡》的情景演出将长征历史一幕幕艺术再现,催人泪下,感人至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两万五千里是历史伟人曾走过的一条长长的路,我们有幸一日寻踪而来,沿着历史的光辉足迹,我们必将行而不辍,履践致远。希望这段亲身体验的长征经历可以照亮2023以后的道路,奋斗当永似少年时。</p> <p class="ql-block">地球上距离中国最远的地方应是南美洲,若说距离基本是地球周长的一半,差不多有两万公里,这比长征更加遥远。这一年六月,我出新疆,穿过西亚、中东,经多哈转机,再飞越巴尔干半岛、地中海、非洲大陆,跨过4000公里宽的大西洋,共飞行25个小时才来到了遥远的巴西圣保罗。这算是我的第一次远渡重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国际航班一排十人,我特意选临窗座位,以为能看到脚下万里山海和野生动物奔腾的非洲大陆,哪知大家都舷窗紧闭,不知白昼黑夜。机上旅者浑浑噩噩地吃了睡,醒了吃,完全没有时间意识和方位概念。机舱内各色人种都有,各国语言充斥其间,我仅凭着几个会用的英语食物单词,夹杂着肢体动作,基本没有饿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北半球飞到南北球,从夏季飞回到秋冬季,从“卷”和“拼”的中国到安逸的巴西,这个世界有着更多的神奇等待我们去开启。我曾与妻讲过从自行车到汽车的交通方式的改变,不仅仅是快了、远了,还有思维一举从十里“自行车思维”拓展到了千里的“汽车思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响亮的国际大都市圣保罗一旦来到我的现实之中,也不过如此了,城市建设仅仅是中国地级市水平。规划凌乱的城区到处都是城市涂鸦,街头艺术人基本不放过任何一块空白墙体。暮色降临之后,涂鸦之下到处都是席地而栖的流浪者,昏暗中星点诡谲的烟头忽明忽暗,那是流浪汉在吸毒。天一亮,流浪者又星散而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更喜欢去不着修饰的伊比拉布埃拉公园,去看各种鸟禽水岸洲沚晒羽逐欢。同性恋者们在翠绿的草地上恣睢无忌地牵手拥吻。健身者环湖跑步,或比基尼,或上装羽绒下装短裤,一日四季乱穿衣,连老者也不畏寒,中国养生之道在南美应是水土不服。巴西人更注重自己的精神世界。一个雨夜的周末,我们酒店露天一块小小空地被装扮成了狂欢舞场,当地人举着啤酒扭着肥硕的臀部,肆意狂欢。我们一群刚刚结束工作的中国人,西装革履,表情麻木,睥睨窥觎地从身边经过。</p> <p class="ql-block">我的目光从巴西圣保罗收回的时候已然是星际中心的六九深冬。望着窗外衰草凄迷和尚未消融的积雪,这一年,又这么快过去了。这一年,生活稀碎,自己与国家都暮霭沉沉。又走过了很多城,暂且不表十月的巴塞罗那桑切斯小镇,这一年,山海八万里,我竟然走了这么远。从中国南端的天涯海角到祖国的西北荒漠,从两万五千里新长征到越洋桑巴的半个赤道距离,走出了我此生最远的距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熟悉的人永无法交汇的轨迹,是相逢后终将逝去的渐行渐远。山海八万里,永远丈量不及离人心路。山海八万里,经历了很多事,也错过了一些人。接纳错过,才能有更好的开始和相遇。循环往复,人生大抵如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4年2月5日星际中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