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阅读生命的繁华若梦

傅丽

　　“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 （聂鲁达《似水年华》）

　　2002年，电视剧《似水年华》上映，让乌镇从此满含诗意与深情，成为一个美好的去处。 英小姐说，她去过的城市，后来再不会去了，可乌镇是一个例外。

2003年夏天，我第一次去了乌镇；时隔二十年，我又站在它的面前。黛瓦青墙，风物依旧，绵密的雨丝里，淋湿了无尽的人生际遇。

　　乌镇拥有所有江南水乡的浓郁元素：小桥造影，水流悠悠，乌蓬船桨摇晃出日月的经纬，雕花的窗棂在推合里完成日暮更替，经年的石壁与斑驳的漆痕耳鬓厮磨间又酿出陈年老酒……

行走在幽幽小巷，我看过无数探寻的眼神，也许是探寻更温婉的风景，也许是探寻更雅朴的古宅，又或许是探寻一段柔情往事。

　　但真正托起乌镇独特的文化品格，在乌镇的千年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并将光耀后世的，还是那些不惧世俗纷扰、无畏人间疾苦的思想文化先驱们。他们领悟生命的有限与记忆的无限，在时间里俯仰自得，留给我们以字以画以乐章以精神，让我们站在他们面前，去阅读生命的繁华如梦。

　　走在东栅的石板路上，一想到这里诞生并养育过一位“在黑暗里大雪纷飞”的精神贵族木心，我的脚步便更加迫切地奔向他的故居。

这位风度翩翩又儒雅干净的艺术天才，将一生的苦难吟成诗，把高贵的灵魂画入微型的画卷，也把自己的风骨站成一座巍峨的高山。他说：吃再多的苦，也要笑着活出人样。

　　木心美术馆临水而立。展厅内光影暗沉，如同他美术作品的幽微深遂。我们在画里与他行走于山水，行走于命运的河口，有平稳明朗，更有湍急凝重。

木心无法改变现世的无奈，却在画里创造想要抵达的旷远，诠释人生的孤寂与荒芜。

　　2011年，木心魂归故里，原谅了世间所有。我想，如果乌镇有云雀，一定会为他吟唱，昼夜不歇。而听懂歌的我们，不论是在拱桥上，戏台边，还是在码头巷尾，都会泪流满面。

木心用一个一个的字，拯救了自己，和渺小如尘的我们。不论是过去，还是在未来，木心都是乌镇文脉的托举者。

　　读过了木心，也许就读懂了乌镇。这里是木心生命的起点，也是他的终点。

“遵彼乌镇，寻其条枚……既见故里，不我遐弃……我徂北美，慆慆十载……我来自东，零雨其濛……不我畏也，里可怀也。” （木心《诗经演》之《乌镇》《怀里》）

　　二十年后的乌镇，清新古朴的风貌依旧，更焕发出对人文的敬重，对记忆的修筑。

我们来到乌镇，跨过桥与河，品过定胜糕和茶，在细雨霏霏里思念过青春或某个人，再读一首《从前慢》。

待走进乌镇的最深处，触摸过生命的繁花与凋零，方才明白：我们来人间一遭，都不过只是，江南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