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故乡的冬天大部分时候都是阴冷的。风吹在脸上,有些生疼,仿佛带着高山上冰雪的问候,只是这问候略显耿直和野蛮。如果是到了晚上,风从四面高山上奔腾而下,带着西伯利亚的酷寒,如万马千军在无边的旷野咆哮肆意。隔着窗户似乎能感受到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的场景。就这样一个与贵州接壤的小县城,被巍巍高山包围着的小城,一到冬天,几乎家家户户都烤火,因而火炉也不断升级换代,而今成为聚茶几,餐桌,麻将桌,书桌于一体的多功能家居用品,倍受人们青睐。</p> <p class="ql-block">记得小时候,故乡大多数人家用的是烧炭的火炉。有很宽的炉盘,一个L形的烟管从炉孔接到窗外。一到十二月份,立冬前后,家家户户便开始生火燃炉,烟管里便开始飘出袅袅炉烟,在风中凌乱,消失。于是烧水,煨汤也就从厨房转移到了火炉上。如果家里来了客人,母亲就会抓上大把的瓜子花生放在炉盘上,然后大家围炉而坐。待水烧开后,父亲就会往茶缸里倒上一大缸开水,只见缸里的老荫茶的叶与杆在沸水的冲击下,快速舒张,翻腾,直至漂浮出阵阵山林的清香。也许这也算是围炉煮茶罢!虽然远没有陆羽在风炉垛上雕刻火禽翟,风兽彪的精致,也没有苏轼“红焙浅瓯新火活,龙团小碾斗晴窗”的雅趣,可那茶香却氤氲着寒冬的暖意,人情的淳朴以及围坐炉边闲聊的惬意。那时候我最喜欢把橘子放炉盘上烤热了吃,有吃热罐头的感觉。所以原本严寒难耐的冬天也就有了盼头。就这样,火炉伴随着我们度过一个风雪相侵的冬天,直到来年立春,每家每户的炉火才渐渐停歇。</p> <p class="ql-block">工作几年以后回故乡,发现烧炭的火炉销声匿迹了,大多数人家开始用电烤火架。就是一个长方形的木架,底下嵌了一个电暖器。人们把鞋脱了就把脚放在木架上,温度可以自己调节,上面搭上一张小薄毯,一下子有春天般的温暖。温度还可以自己调节。木架可以很小巧,放在桌下膝边都可以,总之,木架就是一个移动的火盆,它到哪儿,温暖便到哪儿。</p> <p class="ql-block">而今回到故乡,发现大家大多用的都是多功能茶几。取暖器嵌进茶几,下面可以烤火,四周用各色布帘一围,美观而大方。上面是几面,有隔热的效果,却也可以保温。小火炉里煮好了茶,倒入茶杯往几上一搁,也不会很快冷却。想想几千年以前,燧人氏给远古人类带来钻木取火,而这颗火种便点燃了人类文明,并且这火种聚集了一个群人,点燃光明与希望,薪火相传,生生不息。</p> <p class="ql-block">而今我正和久别重逢的同窗好友们围炉而坐,这是一种返璞归真亦或是历史传承?不知道答案,只觉得大家围坐在炉边无比自在和惬意,因为大家都眼中有光,心生暖意。抛开了贫富等级,高低贵贱,忘却了时空的阻隔,有的尽是青春岁月的追忆,人生起伏的唏嘘,以及那些怎么也忘不掉,抹不去,说不厌的点滴往事。教室外旋转楼梯的背影,上下铺的深夜闲话,师生间的趣事,暗恋的秘密,还有罚作业,翻铁门,打瞌睡的糗事,数不尽的星辰,聊不完的话题。你说一句,他补一句,一件事情的细节就这样无数次地被复盘,越来越清晰,又越来越渺远。也许人生的品悟就在其中暗暗生成。</p> <p class="ql-block">不知不觉,我们都忘记了早已漏催三更,忘记了外面寒风呼啸,大家谈兴正浓,炉火正盛。主人正换上一泡新茶,添了点心,这“慵馋还自哂,快活亦谁知”的围炉夜话,怎不令人心生欢喜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