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与超数码艺术个人作品展 《霓虹大头像档案》

砚游堂

2024年2月1日，澳大利亚昆士兰艺术家联盟艺术家，知名景观设计师杜与超先生个人作品展《霓虹大头像档案》在Logan Art Gallery（洛根美术馆）隆重揭幕。洛根市美术馆馆长Michael Wardell先生主持了开幕式，洛根市市长Darren Power先生亲临现场祝贺并致辞。来自昆士兰州各界的一百多位嘉宾以及杜与超的朋友们一同出席了开幕式。

此次展览呈现了杜与超先生自2021年11月28日至22年11月27日之间创作的365幅数码艺术作品。杜与超透过iPad重新演绎了“大头像”，一年365天的每日定时更新记录是对秩序管控系统的持续性和重复性的一种隐喻。在这个项目中，艺术家不仅展现出对数码技术拓展人类视觉感知的敏感反应，同时也引发观者对个体身份和权力结构的深层思考。

艺术家自述：

Neon Mugshot File《霓虹大头像档案》是我从2021年十一月28日开始的一个数字艺术项目。每天午夜12时之后，我在Instagram发布一贴我用iPad所画的Mugshot，这个创作过程持续一整年，结果便是这次将展出的365幅mugshot。

这些作品取材都来自网络上搜索到的犯罪嫌疑犯的入监照，俗称“大头像”。

曾经，肖像画是荣耀的象征。王公贵族的尊颜经画家精心整容修善后被悬挂、瞻仰甚至膜拜。近代政治意识的演变和资产阶级的登场驱使肖像画走向平民化; 19世纪40年代攝影术的模空出世更是从材质、技艺以及制作成本上彻底颠覆了传统的肖像画。照相机不仅回应了人类平等的理想让普通大众享有自己的肖像权，同时因为其附着的魔力成为了社会控制系统的得意工具。一种强制性的肖像形式—— Mugshot（大头像）于1888年亮相：法國警官Alphonse Bertillon设计了拍攝罪犯正面和侧面的面部照片样式，随后迅速被各国警察机构采纳。

镜头下，Mugshot中的男人或女人被去阶级化， 一律是平等的“罪犯”或“犯罪嫌疑人”。 标准化的照明、角度和距离，灰白的背景， 丑陋的入监服……穿越一百多年的时间跨度，Bertillon的标准仍被系统地传承下来，就如人类的犯罪传承：谋杀、盗窃、强奸、反政府…….。

大头像中的“犯人”在镜头前冷漠地直视，仿佛在对抗同样冷漠的照相机——以及相机背后的操控者。在现代社会的阶级分类中他（她）们被标签为另类者，而大头像则被视同是医院病人档案中一页邪恶病毒的化验单。但，正是大头像的这种“反肖像”异类品质令我迷惑，即使只是作为一件编上号码的遗弃物存在于警方的垃圾文件中，这些大头像仍然伸展出某种粗犷直率的张力穿刺着观者的视觉和内心。

罗兰·巴特声称：“每一张老照片都潜伏着灾难"，而在我看来，大头像中隐藏的是叛逆、赌注、癫狂和权力的故事。有时盯着这些眼神似乎漫不经心地面对镜头的被摄者，会幻想这些单调图像背后发生的欲望、暴力、悬疑或无辜。

数码技术所生成的宽广色域和耀眼光谱扩张了人类的视觉认知边界，制造“霓虹”般的幻像变得垂手可得。刚开始使用iPad作画时，感觉屏幕太小，Apple pencil 在屏面上行走太滑，笔、色之间的切换太烦……，然而iPad显现出的炫色和令人宽心的Undo功能似乎抵消了各种不满。给原来郁闷的 mugshots“罩”上欢喜的fancy色彩，便成为我在亚疫情时期日常的一部分。

杜与超 2023.11.19 于布里斯班

Neon Mugshot File is a digital art project I started on 28 November, 2021. Every day after midnight, I posted a mugshot I created on my iPad on Instagram. This creative process lasted for a whole year, and the result is these 365 mugshots.

These works were based on portrait photos of crime suspects I found online, commonly known as "mugshots".

Portrait painting was once a symbol of glory, the portraits of kings and nobles were displayed, admired and even worshiped after carefully embellished by painters. However, the changing political idea and the rise of the bourgeoisie in modern time gradually democratised portraiture. The invention of photography in the 1840s completely subverted traditional portraiture in term of material, techniques and production costs. The camera not only responded to the ideal of human equality and allowed ordinary people to enjoy the right to their own portraits, but also became an effective tool for social control system because of its magical power. A mandatory form of portraiture, the Mugshot, came out later: in 1888, French police officer Alphonse Bertillon designed a format of front and side facial photographs for criminals, which was quickly adopted by police agencies worldwide.

Under the lens, the men and women in mugshots were rendered socially equal. They were all "criminals" or "crime suspects." Standardised lighting, angle and distance, gray-white background, ugly prison uniform... Through the span of more than a hundred years, Bertillon's standards are still systematically passed down, just like the inheritance of human crimes: murder, theft, rape, anti-government....

In front of the camera, the "criminals" in mugshots stared indifferently, as if confronting the equally indifferent camera, and the manipulator behind it. Criminals are outliers in the modern society's classification and the mugshot is like a page of laboratory tests for an evil virus in a hospital patient file. However, it is precisely the distinctive quality of this "anti-portrait" in mugshots that bewildered me. Even if they only exist as a numbered object in the police junk files, these mugshots still stretch out a certain rugged and straightforward tension that impacts the viewer's vision and heart.

Roland Barthes said: `Every old photo conceals a disaster.' But to me, what are hidden in mugshots are stories of rebellion, gambling and power. Sometimes, gazing at these seemingly indifferent mugshots, one might imagine desires, violence, suspense, or innocence behind these monotonous images.

The wide colour range and dazzling spectrum generated by digital technology have broken through the boundaries of human visual cognition, making it easy to create "neon"-like illusions. When I first started using an iPad to paint, I felt that the screen was too small, the Apple pencil was too slippery to move on the screen, and switching between brushes and colours was annoying. However, the neon- like vibrant colours and the undo function of iPad seemed to offset various dissatisfactions. Creating these mugshots with joyful and fancy colours became a part of my daily routine during the sub-pandemic period.

Yu Chao Du 19 November, 2023

我们“发现”了难以承受的存在 ——写杜与超

个展《霓虹大头像档案》



文 /王景 徐坦

从时间、地点的角度，杜与超2020年创作的人物“玩偶”系列是与 Covid-19 的爆发、席卷直接相关联的; 此次，延续上一个展览，并互为观照。“霓虹大头像档案”展出的365 幅 iPad作品(创作始于2021 年年底)，则触及到身处全球疫情其中及之后的每个个体关于自己、及关于世界认知的语境化改变的深刻揭示。

这里的“大头像”取材于网络上可搜索到的全球各类罪犯、嫌疑犯的入监定格照，它们是被设计成统一标准的强制性、控制性肖像形式。所以，尽管作品量共达365 幅，画面样式上，它们只有云泥之别; 然而，也正是基于大量近似的视觉叠加而成的效果，它们营造出完全不同于艺术历史上其他类型肖像画的(被)观看经验。更重要的，它们的被解读面向的是这套标签化拍摄人脸机制牵涉的社会、历史、政治、技术等多个层面纠缠的演化、变革历程，及其中作为主角的人本身在不同阶段与不同程度地被分化、被归类、被管理，被监视、 被物化、被......从某种意义上，不仅仅是“大头像”上的人，我们也是这些人，这也是——尤其从疫情以来凸显的今天，我们面对的现实。

回到被拍摄的照片中的人，杜与超说:“......在我看来，‘大头像’中隐藏的是叛逆、赌注和权力的故事。有时盯着这些眼神似乎漫不经心地面对镜头的被摄者，会幻想这些单调图像背后发生的欲望、暴力、悬疑或无辜。” 艺术家的联想与共情也让他得以在这些图像中凝聚了极大的叙述及想象的冲突、张力——在长达一年、每晚不间断的创作时期里。这种张力也来自于他巧妙地转变了原本沉闷单一的大头像照片的色调，而在画作上呈现出丰富层次的线条与色彩混搭。艺术家对“大头像”的如此改造超脱并挑战了原本“大头像”只能由灰白背景与标准照明构成的规范，彰显艺术家从自身进入对每张照片的感受、想象性理解出发，在画作中赋予每个照片中的(不认识的)人不同的面部特征、情绪、甚至性格，提出了一种处于极端状况中(比如，监狱通常被认为是需要被隔离在正常社会范畴之外的空间; 又如，“疫情”更是非常态状况肆生的场域)关注每个主体生命的建议。

至于展览题目中的“档案”概念——对于警察机构而言，“大头像”本来就是用来作为被标记为罪犯或嫌疑人的专门档案。然而，如果注意到艺术家自述中说的“大头像如同是医院病人档案中一页邪恶病毒的化验单......”这句话，显然，艺术家是在一种更为社会全景的维度来思考与使用这个词的，即，它铭刻的是诸如监狱、医院、曾经的方舱等这些被专门隔离与监管的所有地带所发生的事件。另一方面，此番流程性摄像、归档的生成与保留实际上并非出于被记录的对象本人的意愿，恰如在很多医学的统计数据或图表中，没有一处是出自被诊断为患者的本人的言语报告; 也就是说，这里的档案行为代表的是官方机构的一种管理方法，它塑造了单一的叙事，封存了唯一的定论。彼时彼地、此时此地，倾听、沟通的可能都不再重要，甚至不复存在。正如“档案”尝试为此次展览拓宽了更开放的属地，艺术家上次个展题目中使用的“公园”，也指涉了与之错位而模糊了边界的(公共性?)情景空间。只有在被(临时)解除了区隔线的象征性接触环境——在展览中，交流变得可能，所有的问题不再被当成必须解决的，而能期待是为了理解与被理解。

当置身于这个展览-档案馆，面向365 幅系列而迥异的肖像-人脸，作为观看的个体观众也在被这些画作“观看”， 也许可以设想，他们将在艺术家的创造性提议和导向中，搁置对这些图像归罪化的社会性意图与功能的信息接收，而替代性地产生人与人之间的某些链接，“发现”他人的存在——尽管几乎都是无法承受的存在，同时重新“发现”自我的存在现实——尽管也必定是难以承受的。我们的存在、此在都是“一组症状，这些症状来自复杂的、总是大相径庭的人类故事。这些故事总是包含着分离和丧失的经验，即使有时我们并未意识到它们。我们经常被生活中的事件影响，却没有意识到它们的重要性，以及它们如何改变了我们。”(引自《我们为什么会抑郁: 哀悼、忧郁与精神分析》「英」达里安.利德)

王景 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美术史系和纽约巴德学院策展研究中心（CCS Bard）。现为独立策展人、写作者；主要生活、工作于广东珠三角。2016年至2021年曾任OCAT深圳馆研究部副主任，负责机构出版物编辑、艺术工作者驻留项目及部分展览的策划、执行。

徐坦 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1993年加入大尾象工作组，现居住工作在珠江三角洲和纽约。曾获德国国家学术交流中心（柏林）艺术家基金（DAAD Berlin，2004）、纽约亚洲文化协会艺术家基金（ACC New York，2002）；作品和项目曾经在广州维他命空间、深圳OCAT当代艺术中心、纽约 Location One艺术中心、旧金山Yerba Buena当代艺术中心、亚洲艺术文献库（AAA）、旧金山中华文化中心等展出或实施过；并且参加过大尾象联合艺术展（1992），“运动中的城市”等展览（1997-1999），柏林双年展（2001），第50、53届威尼斯双年展（2003，2009），雅加达双年展（2013），上海双年展（2014），沙迦双年展（2015），乌拉尔工业双年展（2015）。

洛根市美术馆馆长Michael Wardell 主持开幕式

洛根市市长Darren Power 致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