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门 ~ 遥远的近邻

JERRY 🐘

一 金门岛，县级单位，属福建省同安所辖。形状似美丽的蝴蝶，位于厦门湾九龙江口，与厦门、泉州为近邻，相距五海里左右，隔海相望，肉眼可见。 独特的地理位置，自古以来金门成为兵家必战之地，当地百姓，也随之命运多舛。 1937年，中日战争爆发，日本进攻上海同时，也企图攻占厦门，毕竟皆为港口城市，海上运输枢纽。然而，无奈兵力有限，只能放弃厦门，改为侵占金门以控制厦门。 在日军占领期间，美国盟军空袭岛上日军，不可避免也炸毁不少民房，玩还能看到少量遗迹。 日军的统治随二战的战败，于1945年结束。金门人民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日出而耕而渔，日落而息。 可惜，宁静日子没多久，世道又乱。对岸战事吃紧，解放军逼近福州，中华民国福省政府迁至金门岛，部队陆续而至。后来，国军杰出将领胡琏将军随部接管金门，大肆修筑战备工事。不大的金门岛瞬成兵营，进入军管时期，空气中弥漫浓郁的紧张气氛。 1949年，蒋总统，李代总统先后发布戒严令，金门也进入戒严时代。也就是在这一年，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第十兵团，在叶飞将军指挥下，对金门发起攻击。 人算不如天算，周密的登陆计划，志在必得的心态，却漏算了潮汐规律，季风的方向。登陆部队偏离了原定登陆点，被季风吹到了古宁头，国军防守的地点。 双方在海滩惨烈厮杀，少量解放军突破后进入岛内，以一村公所为据点抵抗国军的围剿。战斗两昼夜，抢滩登陆的9000多叶飞部下，全军覆灭。 古宁头大捷，蒋大喜，训示道：.......这是我们剿匪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这边厢，叶飞自责不已，甚至有了心结，并积极备战，以期再次攻打金门。后任福州军区司令，指挥了金门炮战。 双边在军事磨擦小打小闹中，来到了1958年，大陆宣布，为了“声授中东人民的反侵略战争”，决定炮击金门。8月23日，突然间，炮声齐隆，炮弹如密集的雨点飞向金门岛。岛上守军猝不及防，损失不小。 是日，国防部长，哈佛高材生，俞大维正在岛上视察，与司令胡琏及三位副司令在阵地商谈防务。事毕，三副司令先回屋内，俞胡有事私谈延误一步。就这么巧，一发炮弹正中那房，三副司令当场死亡，俞胡则受伤。(情节可能有岀入，但伤、亡是实。) 三副司令中，一为吉星文，当年卢沟桥守桥团长，卢沟桥事变时，向日本人打响了第一枪。 那一日，共发射五万多枚炮弹，之后逐渐减少，又改为按日期“单打双不打”。过年过节，新华社总发通知，“过节期间停止炮击，以示慰问”。 一好友，祖籍厦门，曾聊起炮战，深入感触，甚至余悸。那时，防空警报时常响，第一反应便是丢下碗筷跑防空洞，国民党要打炮了。这才得知，并非单边，而是双方互相开炮，且似乎事前有消息。 1979年，邓小平访美，中美建交，大陆发表《停止炮击大、小金门等岛屿的声明》，历时21年的金门炮战一正式结束。 1992年，台湾宣布解除金门临时戒严，长达43年的戒严画上句号。 2001年，开始实施“小三通”。2008年全面开放。 二 从台北出发，飞机绕过台湾海峡，在晨曦中降落在金门国际机场。 导游阿杰已在机场等候。他好奇地问：你一人专程来游金门，这并不多见，是不是对此有特别的感情？ 是，也不是。 多年前，两岸尚无来往时，曾在厦门鼓浪屿远瞰大担二担及金门。和平时期，看着不远处的“敌占区”，被炮击了20多年的小岛，心情五味杂陈，兴奋，好奇，紧张！ 近在咫尺，平静的海水似天堑，阻隔着两岸。雾里看花显神秘，岛那边是什么景象？那边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岛那边的人也会往这边看吗？他们又会是何样的感受？ 隐隐地，心中有了愿望，有机会时要去金门，要从金门看向大陆，看厦门的鼓浪屿。 所以，到金门，因情结，而非感情。 今日，站到了金门岛海岸边，厦门的对面，透过薄雾，看到厦门高楼耸立和双子塔折射的刺眼阳光，听着厦门新机场工地施工的清晰机器声，恍如隔世。 两岸早已三通，金门至厦门的轮渡，仅半小时旅程。来往频繁，已经没有神秘感。我试图将思绪穿越回那敌对的时期，去体会那些从大陆辗转而来的人们，每天看着不远处被称为“家”的地方，会是一种何等的心态。只能远看，却再也回不去，悲伤、痛苦，甚至绝望。 世事无常，人间悲剧，不断上演。幸有“天堑”不再，自由往来，人性终得慰藉。 古宁头，蔚蓝的海浪轻吻银白色的海滩，在宽阔而游人稀少的海滩上走走，吹着略带咸味的海风，恍惚听到了枪炮声。国共两军在这里交战，惨烈厮杀，无数同胞，年轻的生命停止在这美丽的海滩上。 不远处，一座古式洋房，解放军小分队占领这里，并据此顽强抵抗。外墙上，密布的枪眼弹痕，依然清晰。经历风霜，它们在叙说历史，保留那痛心的记忆。 历史进入炮击时期，礼尚往来，双方互击。炮弹无情，岛上房屋炸塌无数，满目疮痍。国军转入坑道防御，修建无数坑道以打持久战。在远离大陆的金门岛东面，翟山坑道修得登峰造极，坑道连接海面，补给船只可直接驶入坑道，以避开密集的炮弹，保证了战略、生活物资供给。 三 两军交战，上兵伐谋，攻心为上。除了冰冷的武器，攻心最有效。双方深诣此道，气球投放传单，更有播音喊话。那边说形势大好，人间天堂，这边厢自由世界，人生追求。 北山播音墙，矗立在古宁头空旷的海岸边，碧海蓝天，48个巨大的喇叭整齐排列，面向大陆，每日喊话。 莉莉·玛莲(Lill Marleen), 二战时期描写士兵恋爱的爱情歌曲，是盟军向德国传播的宣传音乐。拥有德、美双重国藉的著名影星、歌星玛莲娜·迪特利希(Marlene Dietrich)，在盟军前线劳军演出，演唱了这首歌曲，专为前线作战的德军广播，以互解其士兵斗志。 多年后，此曲作曲家诺伯特(Norbert)回忆道：在那段时间，每天晚上只要这首歌曲响起，交战双方不约而同地停止交火，......直至播放完毕这首歌。 玛莲娜成了英雄！ 金门岛，迎来了自己的玛莲娜，那位唱“小城故事”的人长得甜美歌声更甜美的歌星来劳军。与激动的兵哥哥们打成一片，然后在播音站向对岸的“弟兄”喊话。喊话前，必先播放她的“甜蜜蜜”。 80年代初，邓丽君的“靡靡之音”传到大陆，刚从铿锵豪壮的革命歌曲走出的大陆民众，瞬间深陷不能自拨，甘愿被“腐蚀”。毕竟，豪迈之余，内心深处还应有柔软的安放之处。 她的歌声风靡全国，她是歌迷的女神。至今依然是！ 不知当年听到“甜蜜蜜”及邓丽君柔情播音的官兵们，是军心涣散，还是激起高昂的革命斗志。但肯定的是，因为劳军，邓丽君不得踏入大陆半步。歌迷们捶首顿足，遗憾终生。 封闭的时代，不实的宣传，让人迷惘。对现实不满，对外界的误解，有人叛逃台湾争自由，有人偷渡大陆追求新生活。 马山观察站，地处金门东北角，国军防线最前沿离大陆最近处2公里之距。一阿兵哥怀抱两蓝球，成功偷渡大陆。高层震怒，严禁岛上打蓝球。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没找到病根，注定效果不会好。 有志青年林正谊，一腔热血，投笔从戎，国立大学转军校，经国盛赞，成青年典范。军校优异成绩毕业，来到马山观察站，任守护连连长。 无法知道林正谊的心路历程及信仰变化。1979年，一个月黑风高夜，他从马山观察站游向了大陆。 在北京大学就读，留学美国，回归大陆，成了大名鼎鼎的经济学家，中央政府的智囊。甚至出任世界银行副行长，首席经济师。 2002年，台湾对林正谊发出通辑令，罪名是“投敌罪”。 林正谊抵达大陆，改名为林毅夫！ 人间悲喜剧，一幕幕，在上演。 四 离开战地，来到莒光楼。此楼为纪会念胡琏将军、表彰古宁头战役中的国军官兵而建。融合中国古典建筑风格，呈现雄浑气势，代表着金门的大门，象征“固若金汤，雄镇海门”的战地精神。 登临楼顶，近览金城浯江海潮，远观大小金门及大陆剪影。是金门的地标建筑。 顶楼题额“莒光楼”三字，当大书特书 1950年，解放军进攻大担岛。岛形狭长，分北山与南山，中间地带是海滩。国军占据了南北两山，解放军控制了海滩。战斗激烈，国军欲发起进攻，但电话线被打断，两山国军联系不上。 连长派18岁的炊事兵赖生明，去南山传达命令。他在解放军的枪林弹雨中，负伤跑过宽阔的沙滩，完成了任务。 战斗胜利了，赖生明被视为英雄。 没有文化的赖生明，退役后生活艰辛，靠推板车沿街售买汽球为生，窘迫度日。 “莒光楼”三字，却是赖生明所书，是金门英雄馆的用心良苦。 五 金东电影院旁的老街，特色十足。冷清的街道，成排的商铺、像馆、理发店，及浴室，早已没有人气，或是人走楼空。破败的墙壁上，当年的口号标语，斑驳可见。 这里，曾经人头攒动，精神和身体都压抑苦闷的阿兵哥们，涌到这里放松、发泄，追求人性最基本的需求。 这里，是军中乐园。一部电影，真实反映了守岛官兵的苦楚与人性扭曲。影片中风情万种的女主角，则是大陆明星万茜扮演，她也因此达到演艺巅峰。 两岸不和造就了无奈及悲剧，现在再由两岸一起复盘去挖掘人性的深层，似乎走了一个轮回。 六 专业且热情的导游阿杰，又带成参观了当地风土人情。 炮战结束后，金门百姓终于过上了平静的日子。家家盖起小洋房，房前屋后便是自家田地。一派田园风光。 历史上，金门人与其它沿海城市一样，纷纷下南洋、北上门日本经商。成功者无数，外币源源汇回家，金门很富有！ 更有衣锦还乡者，盖大宅院，有识之士捐资办学。洋房的风格，当地的风俗，众多风格迥异的洋房分散点缀着金门岛，建筑里的融合本土民俗特征，蕴藏着当地文化的智慧与密码，让人惊叹连连。 七 结束金门游，在机场购买一把金门菜刀。金门菜刀蜚声中外，包装盒上注明：....... 金门菜刀，利用大陆军队的炮弹碎片为材料，精制而成。...... 七 《三国演义》第一回：“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202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