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农

青山石

<p class="ql-block"> 蜂农(一)</p> <p class="ql-block"> 序</p><p class="ql-block"> 我准备把普普通通的劳动者的形象,用我笨拙的笔墨把它描摹出来。我的第一篇是《椒农》,写的是以种植花椒为生的农民的喜怒哀乐以及他们对花椒的日常管理,第二篇是《清洁工》,写的是清洁工们从早到晚一天的劳动情景以及他们的心理变化,今天,我要写的第三篇,题目是《蜂农》,也就是以养蜂为生的农民他们在一年四季中的生活情景,揭开他们的神秘面纱,让读者了解他们,理解他们,近而能够或多或少的帮助他们一点。</p><p class="ql-block"> 蜂农</p><p class="ql-block"> 其实他们也是农民,有土地,种庄稼,但他们又是一群特殊的农民,他们懂养蜂的技术,也会点小木匠手艺,当然,种地他们也算是内行了,在农村他们算是个小能人了,这样的小能人年轻的时候当然能娶一个漂亮的老婆了,生活艰难,岁月流逝,漂亮的老婆跟着他们到四五十岁时也就人老珠黄了。带着他们的小蜜蜂也就是他们自称的空军部队,一年四季追花夺蜜,走南闯北。他们的生活其实远远比不上生活在内蒙、青海、西藏一带的游牧民族,这些游牧民族现在基本过上了定居的生活,即使赶着牛羊转场也没有这些蜂农一年跑得远。这些以养蜂为生的农民居无定所,四海漂泊,他们住在破旧的小帐篷里,在公路边,在山脚下,在小河边,在水库旁,他们的日常生活孤独寂寞,大多都上了年纪,至少在40岁以上,一般是一个人出来闯荡世界,不过,大多数养蜂人之间都有亲戚关系或者是同姓同门同族的兄弟关系,放蜂的地方一般相隔稍远,一旦转场或有其他什么情况可以相互照应相互帮忙,稍好点的,带着老婆。他们皮肤黝黑,手指粗糙,个子不高或者微微驼背,操着南腔北调。小帐篷里的生活极其简单:一罐煤气和煤气灶,一块巴掌大的小案板,一张折叠床,剩下的空间几乎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白色的硬质四方塑料桶,用来盛放打下的蜂蜜,不过这些塑料桶大多是空的,只有几个里面放着刚打下的蜂蜜,再顶多配一辆摩托车,以方便到附近的小商店里购买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在这样的帐篷里,他们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风风雨雨,他们思念着远在家乡的亲人。与同行相聚在一块时,他们谈到:如果不是我的孩子还没有结婚,还没有在城里买到房子,谁愿意到处受这种洋罪?唉,要不是我的孩子还小,上学需要花钱,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谁不想搂着孙子享受天伦之乐呢?谁想过这种漂泊不定的生活?一一沉重,疲惫甚至屈辱!哎!生活啊生活,我们做什么事儿都不容易,什么钱都不是好挣的。为什么你们不去打工呢?嘿嘿,打工?你以为打工的钱好挣吗?整日里没日没夜,加班加点,还要看老板的脸色,最主要的是,干了一年,有时候讨不下账,空手而归,怎么向老婆孩子交代呢?唉,养蜂呢?虽然辛苦但自由,挣钱不多,但把蜂蜜一卖却是现钱呀。嗯!这到也是个理!</p><p class="ql-block"> 一 春繁</p><p class="ql-block"> 每年的阳历十一月底十二月初,蜂农们便带着他那又黄又黑的木匣子连同生活在里面的小蜜蜂坐上车子开始奔向南方春繁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细细的品味老婆带给他们的温柔抚摸就义无反顾的到我国的云南、四川、湖南、广西一带种油菜多的地方去。他们多么想在家里多待几天啊,和家里的老人说说话,和漂亮的妻子温柔再温柔,和可爱的儿女们喜笑打闹一番,可时间不等人啊。</p><p class="ql-block"> 在去南方之前的几天时间是比较忙碌,他们需要把每一箱的蜂子打开,在蜂脾上压上海绵条或塑料压条,以免在长途运输的过程中颠簸时蜂脾移动把蜂子压死或挤死,然后盖上蜂箱的盖子,用蓝布条带子捆扎紧紧的,便于用勾担挑上汽车,所有这些工作都轻不得重不得,必须小心谨慎又得麻利,他们用的汽车一般是东风或者一汽亦或是山东造的凯马汽车等中型车,这些车都有高边,可以装很多东西,装车时他们往往邀请几个同行或朋友帮忙把这些沉重的蜂箱挑上货车。现在也有专门的养蜂车,这种车特别贵,没有个二三十万别想拥有一辆,当然这车虽然方便,一年保养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字,况且这种车地方上的补贴也没有,不是一般的养蜂大拿绝对不会拥有一辆这样的车。每一个蜂箱有三四十斤重,那每一担至少有七八十斤,用肩膀挑着这沉重的蜂箱颤颤巍巍的踩着木板蹬到汽车上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每个人至少得二三十回,然后再装上帐篷摩托车之类的生活必需品,经过几个钟头的劳作,终于把一百多箱蜂子安全装到了车上,主家赶紧给每个人先发一根纸烟,蜂农们用双手捂着打火机,叼着纸烟的嘴凑近火苗,狠狠的抽两口,于是大家鼻子里嘴里都冒着白烟。蜂农们大多都会抽烟,因为抽烟可以解乏解闷解毒,还能防蚊虫叮咬,即使不吃三顿饭也非抽上一口烟不可,当然抽烟可以防止被小蜜蜂蛰伤,虽说蜂农们不怕蜜蜂蛰住,但蜂农也是人啊,蜜蜂蛰住他们怎么能不感觉到疼呢?只是他们已经被蜜蜂蛰惯了,不会红肿而已,当然他们也特别心疼小蜜蜂,因为一旦蜜蜂蛰住人,这个蜜蜂就要死去,蜂农把蜜蜂看成自己的宝贝,舍不得它们死呀。嘴里抽着烟,谈论着即将到达的村子的长长短短,特别是那个村子里的俊俏妇女,屁股有多圆奶头有多大脸蛋有多白,以及能否再用几瓶蜂蜜换来老寡妇的一碗热干面。唉一一,男人嘛,闲暇之余,谈论女人的长长短短,里里外外,永远是他们的业余共同爱好。</p><p class="ql-block"> 在亲人们的一片祝福声中,蜂农蹬上了汽车的副驾驶,随着隆隆的汽车声音,奔向了温暖的南方,坐在这副驾驶上的老蜂农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涌出眼眶,再见了,我亲爱的老婆,再见了,我可爱的小孙子,再见了,我年迈的老父老母…等到明年青草枯黄,树叶落尽的时候,我的手机里就会有一个大大的红包,就回来和你们团圆了。汽车穿山越岭,钻洞过桥,司机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这声音是走西口这首歌: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听着这古老的撩人心肺的陕北民歌,老蜂农思绪万千:是啊,我不就是在“走西口”吗?我不就是个“巧要饭〞的吗?自古多情伤别离,蜂农们可不是粗人,他们干的是细致活,他们人人都会触景生情。随着高德导航里那林志玲娇滴滴,沙哑哑的播报声前方500米有测速,前方300米限速100,老蜂农眼睛迷迷糊糊,才有点儿睡意了。远方是黑黝黝的山,汽车的灯光像两把利剑直指前方,它喘着粗气载着蜂农翻过了苍茫磅礴的秦岭山脉,跃过了繁华的一望无际的成都大平原,终于来到了以前到过的那个依山傍水十分美丽的小山村。</p><p class="ql-block"> 找到两个老朋友帮忙,卸载了蜂箱,支好了帐篷,掏出手机给司机转了三仟元运费,妈的!一分钱没挣,就已经支出了这么多钱。微信钱包里还剩下七仟多元,接下来的几个月没有半点收入,全是他妈的是支出啊!可这个支出是必须的!怎么?咱还能自己把蜂箱一个一个背到四川吗?,老蜂农终于可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可以放心的在帐篷里抽支烟,喝一口小酒解解乏了。这长途劳累 ,至少要两天时间才能缓过劲儿。两天以后,老蜂农才逐个解开扎绳带子,取出压条。轻轻的提起蜂脾,把配好的草酸治螨药斜着喷在脾面上,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喷着药液,不留一点死角,隔板、 箱底、箱边都喷到了,然后取出囚王笼,抽开囚王笼的竹签,蜂王就迅速的从王笼里爬了出来,立刻就的消失在蜂群里,干完这一百多箱蜂的活,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蜂农来不及休息,两天后还要再喷第二遍治螨药。</p><p class="ql-block"> 两天后,老蜂农正在蜂场里干活,也就是给小蜜蜂喷第二遍治螨药的时候,一个粗野的托着长长的四川口音的男人吼道:“妈的哪里来的养蜂人?谁让你在这儿放蜂呢?”这声音响亮,粗野,吓的养蜂人赶紧抬起戴着白色纱布帽子的头。一看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站在他的蜂场边在大声吼叫,养蜂人赶紧放下手中的工具,走了过去,卸下蜂帽,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纸烟,满脸堆笑的递给那人,那人黑丧着脸,依旧大声说着:“不抽!不抽!!不抽!!!”“你找我有什么事呢?”“什么事儿?”“你看看你的洋蜂,把我家养的中蜂给吃掉了,你说怎么办吧?”“老哥哥,老哥哥,你不要生气,这好办,这好办,你看我赔你两箱洋蜂行不行?”“行!行!!”。“过两天我来你这搬两箱洋蜂。”唉!人呢,出门在外好人多坏人少,但并不是说没有坏人,养蜂人走南闯北,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这些都是无理取闹的,实际上就是本地的强盗吧,强盗就强盗吧,“强龙不压地头蛇”嘛。 又过了几天。一个老婆婆牵着一个小姑娘哭哭啼啼的站在他的蜂场边,小姑娘的眼睛红肿着,用一双脏兮兮的小手不断的摸着眼泪,原来啊老婆婆找养蜂的说,是他家的蜂蜇住了自己的小孙女儿,养蜂人只好又有好说歹说,拿两瓶二斤装的蜂蜜送给人家作为赔偿。</p><p class="ql-block"> 几天来,老蜂农在这个村里的老相好怎么不来看他呢?蜂农们养的蜜蜂沾花惹草,蜂农们也自然风流多情,很多小村庄都有他们的老相好,蜂农有一种不祥之感,他来之前就给老相好打电话,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悄悄的一打听,哦,原来他的老相好在去年疫情期间不在人世了。这真是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啊。老相好啊,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给了我多少的心灵慰藉,肉体的抚摸。</p><p class="ql-block">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包饺子,吃团圆饭。可是养蜂人蜷缩在他的帐篷里,大口大口的吃着从小镇上买回的猪头肉,大口大口的喝着廉价的高粱酒。“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亲人啊,亲人。不能回家与你们团圆,因为蜂不离人,人不离蜂啊。要回去这几天谁来照料这个蜂场呢?“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时休。”谁让咱干上了这该死的养蜂行业呢?老婆呀老婆,你带着咱全家人好好的过年吧,一定要吃好喝好玩好,千万记住带着小孙子放鞭炮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我在这遥远的四川给你们拜年了,心里自言自语,说着说着老蜂农热泪盈眶。</p><p class="ql-block"> 过完年到了阳历二三月份,天气逐渐变暖,桃红柳绿,莺歌燕舞,蜂农们盼望的油菜花逐渐绽放了笑脸。小蜂蜜春繁时由于他的精心管理,蜜蜂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旺盛,由最初的两脾繁到了六七脾,逐渐上了继箱,准备在四川采了油菜蜜以后转场到陕西南部的安康,然后再到湖北,逐步北上,开始了一年中最繁忙的季节。</p><p class="ql-block"> 二夏采</p><p class="ql-block"> 我国的蜜蜂养殖模式主要是南繁北采。冬季和春季主要在南方繁蜂,而到了夏季蜂群最强盛的时候,蜂农们就纷纷由南向北开始转场了,这也就进入了他们一年之中最繁忙,收获最大,也最开心的季节。</p><p class="ql-block"> 一般来说南方的油菜花开的时候,蜂农们还是以繁蜂为主, 很少能采集到油菜蜜,我们平时喝的油菜蜜,其实最多还是蜂农在夏季的时候到青海,甘肃,内蒙一带采集到的。当然也有许多养蜂高手在南方可以采到油菜蜜。</p><p class="ql-block"> 每年五六月份,北方地区的洋槐花开了。沟沟叉叉,山山卯卯,山坡河道,洋槐花散发着浓郁的芳香,吸引着无数的小蜜蜂在槐花上嗡嗡嘤嘤的飞舞,这可是我国的一个大蜜源,无数的蜂农带着他的小蜜蜂就像去寺庙里朝拜一样从四面八方赶来,只为采集这晶莹剔透的洋槐蜜。洋槐花开的时候,如果是风调雨顺,那三四天摇一次蜜,一百多箱蜂子每次可以摇千把斤成熟蜜,每个地方摇两次蜜,收获一吨多蜂蜜,卖一万元多钱左右,再多转几个场子,收获还是挺大的。可如果在洋槐花开的时候刮起了大风,或者下几天雨,那可就收成锐减了,所以说呀,蜂农们也是靠天吃饭的。他们在每一个地方,一般停留十天左右,这地方的洋槐花就谢了,赶紧向另一个更北的地方转场了,这个时候每一个蜂箱可不是三四十斤重了,这个时候的蜂箱已经上了继箱,每个“二层楼”至少六七十斤重,这一担两个蜂箱,那就是一百二三十斤重,这个时候装车卸车那可是非常非常劳累的活,所以养蜂人许多都有点驼背,2023年洋槐花开的时候,我拜访了几个蜂农,河南连着下了四五天的雨,雨下的缠缠绵绵,淅淅沥沥,一会儿大雨,一会儿中雨,一会儿小雨。湖北来的丁师傅住在破烂的帐篷里,外面大下里面小下,幸好放床的地方没有被雨淋湿,晚上还可以睡在暖和的被窝里,他们在河南就赶了个空,没有采到洋槐蜜,还活受了几天的洋罪,只好悻悻的向陕北转场。</p><p class="ql-block"> 取蜜的时候也是一个非常劳累的活,蜂农们需要穿上蜂衣,把蜂箱盖打开,用起刮刀把每一个蜂脾撬动,然后双手提起沉重的蜜脾,使劲的抖动,还要用蜂扫把留在上面的小蜜蜂扫净,这才把蜜脾放进摇蜜机里,匀速摇动。</p><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