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发几枝 ——立春说春字

南湖沧浪

春来发几枝

——立春说春字

海清

立春到了，二十四节气的第一节，特地讲讲春字的不同含义及演变过程。

“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句俗语高度概括了人们对春季的重视以及春在一年中的重要作用。春天万物复苏，农村正是播种之季，“春种一粒粟，秋收万担粮”的农谚，（原诗是唐李绅的《悯农》中的两句：“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便是对庄稼与季节密不可分的总结。

人们认识了四季与植物的关系后，在创字时便反映了这样的社会现实。春字的原型是上面是一个屯字（作为声符，与今天的村字同音，村字原来写作邨），下面一个日字——旾。后来增加了艸字头——萶，故《说文》曰：“春，从草从日。草，春时生也，屯声。”后来楷书变化为今天的春字形。有人认为，春与舂米的舂字形近，音也近，被讹变成春字后，借为春天的春，一字变为两字，而原来的草屯日结构的字反倒淘汰了，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春字本义却不可否认。后来篆书中的春，也有省去草头而写成上屯下日字形的，也有省去屯字，在草头上再加一个单草头，但总保留了日字。这岂不看出人们对春阳的眷恋么？

　　金文春字，从日从屯。小篆屯字放上面了。

　　

春作为一个季节，一年才有一次，所以春又有了一年的含义，如诗中有“一卧东山三十春”（高适诗）。春与秋结合成春秋一词，也代表一年。再引申为年纪、年龄，如《战国策·楚策四》：“今楚王春秋高矣。”《洛阳伽蓝记·永宁寺》：“皇帝晏驾，春秋十九。”皆表示年龄。

　　

春秋又是春夏秋冬四季的简称，故还表示光阴，如虚度春秋。在古代典籍中，则指孔子编撰的史书《春秋》，后世以他所记载的时代，称为春秋时代了。又因为孔子的《春秋》是一部史书，后人也有把记录历史的书，取名“春秋”，如《吴越春秋》、《晏子春秋》等。再引申为史册、历史之义，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曾唱道：“甘洒热血写春秋。”，即是牺牲自己名垂青史之义。

孔子的《春秋》用字严谨，每下一字，必寓褒贬，曲折传达了作者的观点和感情。这种笔法，被后人称为春秋笔法，这里的春秋二字，便有曲折而意含褒贬之义了。

　　春季是万物萌生的季节，大自然显得生机勃勃。于是春字便有了这个勃勃生机的含义，所谓“病树前头万木春”者，即此意。青春，就象征年轻人的勃勃生机，从而引申为青年人的情欲之义，所以春情，就是恋情，怀春，就是思恋。《诗经》中有“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就是说男女之恋情。

　　

春虽然有男女恋情之义，但主要偏向对女性的指称，所以古诗中的春情、春怨、春愁、春恨等词泛指成年女子思恋情人、惋惜青春不久的情绪。如唐刘方平《春怨》：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则是女子怀人之情态。第三句近年来还被一部电视剧用来命名了。

又如宋李清照词《点绛唇》：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已去，几点催花雨。

春字与女子的的密切关联，以致古诗词中伤春、惜春的题材都与惋惜女子青春易逝的情感联在一起，进而推演为时光流逝、人生易老的感慨。最为著名的是辛弃疾的词《摸鱼儿》：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

写惜春之感，抒写自己怀才不遇，空老无为的愤慨。

春字的本义，从美好的一面也构成了不少词，如春日、春光、春水、春风、春花、春潮等等。自古以来人们都充满了对春天的向往、歌颂与赞美。正因为春字的美好方面，古今诗词中多有及之，如《春江花月夜》中的那些个春字。又如：

“画堂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下魂。”（杜甫）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孟郊）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辉。”（孟郊）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陆游）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毛泽东）

当然，我们读到的诗中，春字也有只作为春天来表现的，并无其它的引申义，也能给我们一种生机盎然的感觉，如：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王维）

春来一词，朴实而简单，人们乐为接受，《沙家浜》里阿庆嫂的茶馆以此命名，便是一例。

　　

关于春，其实还有很多的话题，从春字引申出太多的内容，正是中国文字在传统文化中长期浸润的结果，好比春天的一粒种子，在发芽、生长、开花、结果的过程中，会不断吸收各种营养，长期的繁衍中也还会发生变异或繁殖出新品种一样。春字就是这样的，诸君有时间可以细细体会，一定能发现许多有趣的东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