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克孜尔——新疆美术馆观展有感

Twinklee

“壁上壁下：龟兹石窟艺术的因缘与回响”

新疆美术馆新展开展了！主办方是新疆美术馆与新疆克孜尔石窟研究所。

在整个中国境内，石窟寺遗址有很多，新疆石窟寺也占有不可小觑的地位。代表主要有龟兹石窟寺群和高昌石窟寺群，克孜尔石窟就是龟兹石窟寺群中最具代表性的。因为它就位于古龟兹国的核心区域。

古龟兹国主要位置在现今新疆阿克苏地区库车和拜城。“龟兹国是古印度、希腊罗马、波斯、汉唐文明在世界上唯一的交汇地。”（季羡林语）

在这里，中西方多元文化融为一体，从而造就了克孜尔石窟的独特魅力。

第一次去克孜尔石窟完全是机缘巧合。

五年前的盛夏，我和摄影团队的伙伴们，刚刚游历完库车大峡谷，一路上还在不停地感叹大峡谷的壮美和雄浑。随后，汽车驶入了一片绿洲，停在了克孜尔石窟景区的大门前，伙伴们准备在大门外阴凉地稍事休息。

虽然我对石窟寺文化并没有特别的兴趣，但好奇心促使我走进了大门。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克孜尔石窟是新疆地区为数不多的，对教师实行半价门票优惠的景区。很感谢景区对教育行业的尊重。

景区大门距离石窟还有一公里多的路程。路面平坦宽阔，头顶烈日炎炎。路旁高大的白杨就像石窟的守护人，一排排整齐地站立着，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参观者，为大家带来片片阴凉。

路的尽头就是连绵的山体。在烈日强光的照射下，山体呈现出灰白的颜色，其间有一些可见的连廊和石窟黑色的门洞。

刚刚感受完库车大峡谷的震撼，眼前的这些未免太过于平淡无奇。

虽然我参观过敦煌莫高窟，但时间久远，留下的印象已经模糊，加上对佛教文化艺术的不了解，真的很好奇，这个全国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究竟藏了一些什么样的奥秘？

我们跟在导游身后，攀上一级级的台阶，俯身进入并不宽阔的洞窟。

当眼睛适应了初时的黑暗后，我的目光被一块块明丽的色彩所吸引——朱砂的鲜红，铅丹的暗红，氯铜矿石描绘出的栩栩如生的花草植物，还有青金石渲染的深蓝色的水波和天空。

这些用天然矿物颜料绘出的美丽图案，历经了上千年，并没有因岁月的流逝而黯淡。仰头望去，在昏暗的洞窟里，它们像美丽的花朵一样绽放，在夜空里闪着光。

跟着导游的讲解，我发现了那些色块构成的美丽规整的菱形格，知晓了其中所描绘的佛教故事，欣赏了或弹箜篌、或抱琵琶的伎乐人物，看到了当时古龟兹国人们的生活样貌。

无论是头上方的券顶，还是脚旁边的墙壁，所有的线条都刻画得一丝不苟，所有的色块都像刚刚完成时一样动人心弦。

然而，岁月的侵蚀，许多壁画已经漫漶不清。人为的破坏，许多壁画已经残缺不全。

洞窟中，许多佛陀的面部、背光的光环以及宝器、衣饰纹样等等，留下明显被破坏的痕迹，只因为这里曾经沥粉贴金。

洞窟中，大块小块的墙皮被成片剥走，只因为上世纪初一批批外国的考古队知道这些是无价之宝，强行要将他们运回本国研究和收藏。

克孜尔石窟修凿于三世纪至九世纪，始于东汉，终于唐末，早于敦煌石窟三百年之久。

石窟沿着山体绵延三公里之长，是我国现存位置最西，开凿时间最早，延续时间最长的佛教石窟。只因为它的位置过于偏僻，了解的人并不多。

在这里，我遇到了两位历史人物。

一位是韩乐然，他是吉林的一位朝鲜族画家。在当时极为艰苦的条件下，他带着学生和助手们于1946年和1947年，两次来到克孜尔石窟考查、研究、记录、摄影和临摹，并在石窟内留下石碑题字。在碑文中他对克孜尔石窟的壁画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并在文末特别希望后人们给予特别爱护保管。

可惜的是，就是在当年完成考察后，在飞往兰州的途中飞机失事，韩乐然罹难，随身所有考查的结果以及壁画临摹作品也都下落不明。

韩乐然是第一位在新疆进行艺术考古的画家。他是克孜尔石窟坚定的守护人。

一位是鸠摩罗什。

克孜尔石窟所处的库车就是他的出生地，他是后秦时期伟大的佛经翻译家和得道高僧。景区内立有鸠摩罗什的纪念塑像。

他坐在高高的莲台之上，目光低垂，面容平静，微露笑意。单薄的衣衫紧贴着肌肤，勾勒出他瘦削但却百折不屈的身体。头略微低着，似乎还在思索领悟。正是由于他的生花妙笔，使佛教思想顺利传入中原。

他是克孜尔石窟永远的守护神。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我陆续走过了大同云冈石窟，洛阳龙门石窟，还云游了天水麦积山石窟。现在的我，对中国的石窟寺文化有了一些基本了解，对佛教艺术有了一点知识积累，所以萌生了再去克孜尔石窟的想法。

这个展览来的正是时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刚刚跨入展厅大门，一阵强烈的龟兹风迎面扑来——裸露的墙体，斑驳的壁画，明丽的色彩，无一不在催促着我的脚步。

正是在这里，我很久以来的愿望——参观中心柱窟，终于得以满足。展览以模拟窟的形式将龟兹石窟中的典型窟型——中心柱窟，再现还原。此模拟窟以龟兹石窟的第38窟为基本框架。

走进窟内，从墙壁到窟顶，所有的空间都布满了色彩明丽的壁画。菱形格图式是最显著的特点。

洞窟里的色彩，以红、蓝、白、绿为主。虽然没有强烈的视觉冲击感，但却使人平静安宁。每个菱形格内或者绘有美丽的图案，或者用画笔讲述着一个个佛本生故事和因缘故事。菱形格循环往复，既富有变化，又和谐统一。

我从一幅幅精心绘制的图画前走过，欣赏着一根根圆润有力的线条，解读着一个个精心绘制的故事，感受着画师们成熟的技艺、严谨的态度和满腔的热忱。

如果不是墙壁上那一条条撕裂的痕迹和一块块突兀的空白，我真会以为自己在千年前的洞窟内流连。

正是在这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屈铁盘丝”描和“凹凸晕染法”的魅力。

当时的西域流行“屈铁盘丝”描，名称是源于线条看起来像粗细均匀一致的铁线。在画家的深厚功力下，壁画上人物衣纹的起伏，身后彩带的飞舞，人物肉身的弹性，借助于屈铁盘丝描，都刻画得栩栩如生，张力十足。

凹凸晕染法的使用，让壁画中的人物有了更明显的立体感，凹凸有致。那圆润的脸庞，强健的臂膀，柔韧的腰肢，一切都好像呼之欲出，触手可及。

展厅里除了有大量的壁画临摹作品外，还有一些当代艺术作品。

正是在这里，我遇到了最欣赏的一幅画——赵丽娅的岩彩画《相》。作品融入了画家对龟兹壁画艺术的理解和领悟。她在克孜尔石窟工作了十七年，对这片土地感情深厚。

她是克孜尔新时代的守护人！

画面的上方是现实中克孜尔石窟的山和树，颜色素淡得快要和天空接近。整个山体看起来就像一尊涅槃的佛，静静地卧在那里，渐渐与无边的群山和无垠的世界融为一体。

画面的下方，是大海一样的青金石深蓝色的水体。壁画中的山和树倒映在水中，那么明丽那么绚烂，那是属于龟兹克孜尔的色彩。

我在这幅画作面前长久地站立着，感觉自己正缓缓从克孜尔的山上走下，慢慢融入到这浓得化不开的色彩里了。

正是在这里，在壁上和壁下，圆了我一个个已知和未知的梦。

我还记得韩乐然先生的话语：给予石窟特别的爱护和保管。

虽然我无法成为克孜尔石窟的守护者，也无法成为石窟壁画艺术的传承人。但我愿意让它在我的心里开花。

由于现场拍摄的照片效果不是很理想，文中许多照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