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印记故乡情（续二）

兵友8729

　年复一年，劳累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又到了过年时。这年头，没有几人缺吃少穿，而是感叹过年吃什么？每年到了腊月，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超市里琳琅满目的年货，在我市城乡结合部五天一圩的集镇上，早上天没亮就有人来占位摆摊，晚上七八点钟还听见吆喝大白菜一块钱一颗。乡民们大包小包的采购，因为这里是茶乡，乡民们不缺钱，猪牛羊肉，鸡鸭鹅，生的熟的，冻米糕子，瓜子花生，这里不得不说，武夷山人做的瓜子花生就是好吃。水果，水产及服装百货，满大街都是，应有尽有。过去农家各家各户必做的东西，现在也很少人去做了，反正现在市场上都有卖，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而且品种更多更丰富，手机扫码、现金交易，乐此不疲。

　禁不住勾起我对童年时代冬、腊月的记忆：那个时候我们农村还是集体经济，最最基层的管理组织是生产队，个人身份都叫社员。一年四季从春种到秋收，大家基本忙活了一年，到了冬、腊月就慢慢的歇下了农活，生产队就会组织部分强劳力上山砍伐林木，等开春放下山运往县城出售，增加生产队的经济收入。早上一群强劳力上山，冬天不便带饭，中午会有专门一人到各家各户收集午饭送去，傍晚下山时每个人能给自家捎一捆柴火，一举两得。留下的弱劳力，便扛上鋤头到田里翻稻根。腊月的生产队都抓得比较松，家里有事说一声可以不出工。

腊月的农妇们比男人们更忙，她们忙着一家人被子（我们冬天床铺铺稻草，睡草席）、衣裤的缝补浆洗，为一家大小添置过年的新衣服。第二件事就是开始炒米胶冻米，压糕子，炒地瓜片，炒豆子，炒南瓜籽、葵花籽。过年没有这些东西不行，都是大家庭，每家老老少少至少七八口人，过年正月零食必备，特别是小孩子多的家庭。二是用作招待邻居、客人，正月头不管谁到家里，端一盘子出来，临走时还要抓一把塞进他口袋里。极少人家里有炒花生、瓜子，这些都是花功夫的活，在这里不一一赘述。第三打麻糍粿，这是体力活，各家男劳力都要放下一天功夫在家，我们都做带碱（用黄豆杆烧成灰煮水泡糯米）的，做出来的糍粿呈金黄色，吃起来很香。因为当年我们农村都是寅吃卯粮（今年借明年的粮食），粮食不够吃，正月份没有上山下田干重活，用这和青菜一起煮能填饱肚子，把它当作正月的主食。第四就是杀年猪，当年农户家里都至少会养一头猪，不一定每家都杀猪，而是根据各家猪的大小商量着在不同时间出栏，采取相互赊肉还肉的方式，不用上市出售，就将一头猪肉分解完。杀猪这事也需要男劳力的，女人只负责烧滚水，准备饭菜，做杀猪席。第五就是临近年三十前三日杀家禽，鸡鸭鹅，各家都要杀它好几头，这么多事是不是够女人忙活一个月的？

　社会在进步，该有的都有了。我们匆匆的脚步，我们忙碌的身影，我们追求物质生活的同时也慢慢地忽略了生活中那些温馨的記忆。

立春的脚步渐行渐近，后天就是立春了。立春的这天，就正式进入龙年，按照八字命理理论，这天出生的孩子属相就是龙宝宝了。我总记得小时候大人说的一句话：新春大似年。立春的这一天，我要去河边采三枝梅花，到菜地拔三颗香葱回来，母亲在家捞好米饭。然后盛上三碗米饭，给三颗香葱分别缠绕一圈红纸条，摆放在三碗米饭上面，再把三枝梅花分别插进三碗米饭。准备三个小杯，分别装上米酒、茶叶和什锦果，以上这些东西全部摆放在祖先牌位前。满满的仪式感，庄重，热烈。时辰一到，上香、点蜡烛，燃放鞭炮接春。

过年也讲究仪式感。年二十九的晚上，家里做好鸡鸭鱼肉等食品摆放在祖先牌前面。然后上香点蜡烛，烧纸钱让祖先们慢慢受用。年三十白天兄长首先给自家大门上贴上春联，然后去菜地采些青菜正月吃，给蔬菜上些肥料；再有时间劈点柴火。傍晚时分，由我点上一把香，拜祖先，拜灶台，拜天地，直至猪、牛圈都插上香。母亲的年夜饭好了，满桌子的鸡鸭鱼肉，都是平时所看不到的好菜，很是嘴馋。辛苦了一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吃着平时很少吃到的东西，那么多的好菜，剩下的一部分荤菜，特别是垫菜（上面是目鱼丝或肉丸，下面是黄豆、红豆等）大家没有动，我们知道是要用来正月招待客人的。家里我最小，我包吃鸡腿。母亲的年夜饭我只吃了十八年，以后的岁月全靠自己自力更生了。

现在给孩子们的压岁是几百上千甚至上万的包，而我们那个时候也就是一两角钱，好的家庭的孩子可能有五角一块几块的。我们拿着这一两角钱舍不得买东西吃，心里盘算着去看电影，看戏。

现在看到瓜子、花生都懒得动手，每年过年买的花生瓜子到了五六月都还在，已过油扔了。而当年对我来说是奢侈品，街上商贩们用草纸包成三角包，里面大概装有二三十粒瓜子，叫卖一角钱一包，摸摸兜里毛把钱舍不得买，想留着看电影（戏）或买铅笔本子。

现在这些年很少看到舞龙灯了，都一切向钱看，没有钱不舞。想想当年年前村里就会组织人把龙灯扎起来，然后送到庵（庙）里拜一下菩萨。过完年正月初二晚上开始，锣鼓响，龙灯来；人欢犬叫。家家户户桌上摆上糖水、年糕、食品、红包，手持鞭炮等待龙灯进家。有时候一个晚上要迎接两条龙，出这家进那家，人们脸上挂着笑脸，锣鼓声，鞭炮声，不绝于耳。大人们笑着，小孩子们跳跃着。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正月十六烧龙。当年乡下舞龙有二层意思：一种是纯娱乐性，龙灯进家不要给红包，桌上有吃的就行。只图个年味，图个热闹，给乡民们增加快乐。第二种是募捐式，声明用作修桥造亭的，事先下帖子有文字交代，晚上龙灯进家时收红包，当然也要摆些吃的。

请新郎，喝喜酒；欢天喜地，淋漓欢畅。正月请新郎也是重头戏，凡是当年哪家有嫁女的，第二年的正月新郎一定要带上新娘，提着礼品，双双过来岳父母家拜年。遇上新娘娘家至亲多的，需挑上一挑礼品过来。然后岳父母家安排请新郎，那些至亲家也要轮流请新郎。如果摊上至亲多的、能喝酒的，连续几天中午晚上，就够新郎官受的了。

现在很多农民都进城了，他们在城里买了房安家落户，原来老家的那个地方只剩下些老头老太太了。到了年三十在城里的儿女们也许会回老家与父母吃年夜饭，有的呢会开车回去把父母接回城里吃年夜饭，饭后再把他们送回老家。现在的农村再也没有几十年前的样子，少了人气，烟火气，朝气。

所有的记忆，自己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闪过的那些温暖镜头，那股浓浓的年味，那些留在我生命中曾经温柔的岁月，那些萦绕心头的温情。现在被我们匆忙的脚步声冲淡，渐行渐远……

如今不是因为我们太忙了，而是闲着也懒得再为年事劳心费神。买鸡鸭市场商贩会给我们杀好，饺子馅可以去加工，饺子皮买现成的，年糕（粿）一年四季每天有卖，这个时候更多。只要兜里有钱，什么都能买到。平时不做饭有外卖，甚至年夜饭，各家饭店都会推出提前预订；也常常爆满。我们在慨叹年味变淡的同时，自己也在做着远离年味的举动。没有了对年节的祈盼，甚至还有些恐惧。我们再也品不出年的曾经的味道，我们不开怀是因为我们没用心。我们跟随社会进步的同时也遗忘了初心，遗忘了许多许多曾有的快乐时光，包括那厚重的年味。细思极恐，若干年后或许年味只会演变成吃喝玩乐的休闲活动。

有其母必有其子，现在我的每一声叹息都与当年我妈相似不走样。

我没读多少书，文章没有华丽词句修饰。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有很多感慨，今年终于把它抖落出来。我是想到哪码到哪，粗糙得很，看官们勉强看吧。祝福大家新年快乐，龙年吉祥！

2024年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