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孟宪芸:窗 外

云儿

<p class="ql-block">  窗内的母亲想走出去,窗外的我渴望走进来。</p><p class="ql-block">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又一个寒冷的冬季如期而至, 我又开始担心八十八岁高龄的母亲。金秋季节,她还能拄着拐杖下楼晒晒太阳,聊聊天,看几个老人打扑克牌,凑凑热闹,打发时光。</p><p class="ql-block"> 这几年,由于年事已高,体弱多病,步履蹒跚,每逢冰天雪地的冬季,春潮涌动的初春,母亲就足不出户。我们不能时刻陪伴着她,大多时间她一个人蜗居在家。她感觉度日如年,虚度光阴,每天能透过阳台的窗户瞭望窗外的风景,期盼着我们早日归来,她就觉得活着还有盼头,感觉也不再那么孤独。</p><p class="ql-block"> 母亲家住二楼,南边的阳台紧挨三中的操场,阳台南边一排茂密的松树,就像一个个站岗放哨的绿色卫士,把家属楼和操场分割开来。北边的阳台外是小区的长窄院,院子用漂亮的铁栅栏围着,上面镶嵌着有关创建精神文明城市的宣传画,院外是明珠巷子。</p><p class="ql-block"> 今年的第一场雪,飘飘洒洒,大地披上一层洁白的婚纱。一夜之间雪就融化了。清晨,我刚要去晨练,母亲打来电话说:“我走不了路啦!”吓得我直奔母亲家。母亲家离我家就是一碗汤的距离,我赶紧把母亲送到医院。原来是母亲的腰椎盘突出犯了,加上骨质疏松,骨骼压缩性改变,才导致她行动受限,疼痛难忍。由于年纪大了,只能住院保守治疗。</p><p class="ql-block"> 屋漏偏逢连阴雨,母亲的慢阻肺也又一次犯了,连咳带喘,一夜要尿好多次。我看着母亲被疼痛折磨得日渐憔悴,眼窝也深陷了,我却无能为力。母亲嘴里念叨:“活着没意思,把你们拖累的!”我笑着安慰母亲:“您好好活着,您不是还要亲眼看着孙子成家吗?熬过春节,春暖花开,一切都会好的。”</p><p class="ql-block"> 终于,母亲能借助拐仗或助力器行走了,慢阻肺也缓解了许多,医生就让回家慢慢养着。</p><p class="ql-block"> 岁月苍老了母亲的容貌,在饱经风霜的母亲身上,无情地刻下许多记号。瞅着年迈的母亲,曾经笔直的背越来越驼了,身高也缩水了,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就让人心疼。</p><p class="ql-block"> 冬日的阳光绵而不辣,照得阳台暖洋洋的。母亲喜欢待在窗户边,更喜欢窗外的生活。我推开客厅的门,搬出凳子、椅子,让母亲坐着或趴着,背对阳台沐浴阳光。此刻,她觉得阳光是那么的温暖、亲切、贴心,就像自己的小棉袄,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p><p class="ql-block"> 窗外,三中的操场上,传来悦耳动听的哨子声、整齐划一的跑步声、学生的踢球声、呐喊声、欢笑声、读书声,声声入耳。被吵醒的母亲,慢慢地直起身,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扶在窗框边,脸贴着玻璃,透过窗户,从外面松树之间的缝隙,窥视学生跑步时的样子,虽然视线模糊,但她能感受到他们个个洋溢着青春阳光的气息,仿佛她自己也变得轻盈起来,活泛起来,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什么,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p><p class="ql-block"> 吃过午饭,我们都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了,又剩母亲一个人。一辈子干净勤快的她拿着抹布,擦擦灰,晃悠晃悠,再看会电视,觉得眼睛不舒服,照旧坐在北边的阳台上,两眼瞅着窗外,盼望小区院子里有她熟悉的老人经过。可是这种背影越来越少,唉!她叹息道。突然,她眼前一亮,她看见高胖子出现在小区垃圾桶旁。高胖子身强力壮,孩子都在上海上班,在城里给老两口买了个二手楼,把他们从农村接到城里,成了母亲的新邻居。老两口闲着无聊,高胖子就成了拾荒者,一个月下来收入也有七八十元,母亲见我回来了,高兴地给我唠叨着。</p><p class="ql-block"> 东进西出或西进东出的明珠巷子,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每天下午,母亲的身影就出现在北边阳台的窗口,北边阳台是厨房,她依靠在窗口,静看花开花落,坐看云卷云舒。在母亲眼里,热闹的明珠巷子,有小商贩的吆喝声、汽车的喇叭声、学生骑车追逐的嬉闹声、外卖小哥的摩的声……这里的一切就是一幅多姿多彩的风景画, 每一道风景都是她的伙伴,陪她度过风烛残年的岁月。当然,母亲最渴望的风景是在巷子里能寻找到我们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每当我走进巷子,脚步是那么地轻快,心早已飞到母亲的窗口。快到时,不由自主地眺望窗口,搜索熟悉的身影,看见母亲的上半身露出窗台,我心里踏实了。偶尔看不见,我就加快脚步,总担心母亲咋了?</p><p class="ql-block"> 每次,当我离开时,都要抱抱母亲,总害怕有一天再也没机会。母亲也总是恋恋不舍,一直目送我消失在门外。</p><p class="ql-block"> 等我心情复杂地踏上明珠巷子,瞅瞅熟悉的窗口,母亲果然还盯着窗外,瞅着我。我驻足,转身冲她微笑,挥挥手,她也向我摆摆手。有时任凭我咋挥手,她根本不搭理,还爬在窗口继续东张西望。</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确衰老了,像个老小孩,对我们更加依赖,那种感觉就像儿时的我恋着母亲的怀抱,舍不得松手。</p><p class="ql-block"> 我心里隐隐作痛!我幻想着自己不要长大,母亲永远年轻!这样我们就永不分离,母亲就不再孤单。</p><p class="ql-block"> 窗外的我想进来,窗内的母亲想出来。窗外窗内总有那么多无奈。</p><p class="ql-block"> 校 审/尹宝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