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也疯狂

蛮允

作者刘小沁 生于1947年，小学毕业于昆明市新村小学。初高中毕业于北京师大女附中（实验中学），大学毕业于哈军工，退休于《人民文学出版社》，曾任现代文学编辑室、《当代》杂志编辑室编辑，美编，副编审。 “毛女”母女照于1947年 生而多汗毛，乳名“毛女”。因出生地山西阳城县润城镇有沁河流过，陈赓伯伯为我起大名 “小沁”。陈又依在上海生活多年的习惯叫我“阿沁”。军队干部,来自五湖四海,南腔北调，不知不觉被叫成“阿琴”。不到一岁随大军渡黄河，一路南下，从此定居大西南。 云南昆明话叫“小沁”听去像“小气”。又因当时干部文化水平不高，识“沁”字者寥寥，许多人叫我“小心”。一有人打喷嚏，又以为叫我小名“阿沁”，十分热闹。 1951年重庆阿沁          我一会儿“小气”，一会儿“小心”，照迷信说法，人如其名，似乎我该“小肚鸡肠。”西方科学，讲究心理暗示，也认为名字起不好，一辈子叫来叫去，总会叫出点麻烦来。这一点东方西方特别一致，迷信和科学不谋而合。我偏偏反其“叫”而行之，没变成小气包小心眼胆小鬼，一辈子是穷大方缺心眼傻大胆。可见被歪曲的名字不起暗示作用。          到北京上中学时，曾发生过动摇。或许因为女子中学（我的母校“北京师大女附中”，即现在的“北京实验中学”）缺少异性，特别向往阳刚之气。未经家长老师批准，我擅自更名为“谢志强”。 擅自改名“谢志强”          好景不长。同学们刚刚朗朗上口，一节生物课下来，大伙改称我“泄殖腔” －－最低级生物的器官，生殖与排泄共用一腔，学名“泄殖腔”。         女校无淑女，起外号一个比一个险恶歹毒。光我班驴子就有三头：“驴子”，“张驴”，“骑驴”。还有“马猴”，“耗子”，“屎嘎巴儿”等等。叫的亲热，答的清脆。唯我恼羞成怒，坚决废新立旧，改回原名，终于把“谢志强”扼杀在摇篮里。收学杂费时，学校竟按两个名字向我重复收款，幸好没让我考试两次。 作者姐弟          女大十八变，中学时像假小子，上业余体校打网球时被曹禺当成漂亮的小男孩。上大学被看作俊丫头，“回头率”颇高，被人看来看去是常事。 终于“不顺眼”，看出点问题：雪白粉嫩，浓眉大眼，血统分明有点不纯。也怪，我家姐弟俩青春期都出现返祖现象，弟弟上男四中，被同学戏称为“古兰达姆“，像《冰山上的来客》影片里的新疆女特务。 作者弟弟男四中的男古兰丹姆 （2021年4月14日补充声明： 本猫老爸既无前妻也未纳妾更无小三和私生子！生前唯有我姐弟两个子女！网上谣传的谢铁牛和我家无半根毛关系！纯粹胡编乱造！ 多次投诉百度不要助长造谣的歪风邪气！谣言传了十几年，至今仍无法纠正！）   全怪我妈血统混乱，父系刘伯温二十一代孙，母系祖上有胡人血统，她天生身材高大，丰满白皙，高鼻大眼，到我这里基因稀释早已进化成塌鼻子矮个子的标准汉人，唯一残存的蛮夷痕迹是肤色超白，朋友形容说我像在富强粉里扎了个猛子。          1966年秋，串联到广州，在东山广州军区大门前与同伙失散，有男生（陈知建）询问门卫可曾见到一个女孩，哨兵不假思索地反问，是不是一个白的、红的、胖的？特征十分鲜明。          一年后在成都，我和同学到乡下劝说保守派返城抓革命促生产，被怀疑是造反派的探子扭送到当地驻军。 川军中民族战士不少，问我是“大花苗”，“小花苗”？ 原以为同学把我“猫”的外号外传，就招认是“老猫”。谁知战士们非认定我是少数民族，不是苗族一系，起码也是“高丽”少女，把我引为知己，特受优待。男同学多个心眼，非说大兵们不过是找个理由给长的花狸狐猫的女孩乱献殷勤。 作者照          自从大学毕业改随母姓刘后，更加面目不清。          在兰空下连当兵，派驻飞机总装厂军宣队。起初大家看我像文工团文艺兵。可探头探脑的越来越多，还念念有词“果真是半个俄罗斯”。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同屋的女友（冶子）早笑岔了气。竟有人找她打听我这个肤色雪白的小刘可是咱空军司令的混血千金？她越否认别人越信以为真。大师傅把飞行员的面包巧克力分给我吃，那时食堂天天吃棒子高粱二面花卷，唯一的油腥是猪肺熬白菜，我因为“半个俄罗斯”大开洋荤。 　　文革期间全国人民背诵毛主席诗词，一首《沁园春》使“沁”字家喻户晓。几乎再无人叫错我的大名。写起来却人人出错，几乎全写成“晓庆”，连同学好友都不例外。          80年代有位刘晓庆从影坛崛起，名噪一时。我这刚刚平凡下来的名字又开始招惹是非。中国男人害羞，害的不少男士怕给我打电话，还真有人被误以为和明星打的火热。 与明星大名同音惹了点麻烦，偶尔也有便利。十多年前电话找人很不方便，不是查户口似的审问，就是推托不给找人。我一报出姓名，那边立马多阴转晴，不耐烦变成特殷勤。有几回从电线那端依稀传来羡慕的声音，嗬！你和刘晓庆还挺熟。当然，一块儿长大的嘛。一点没骗人，天地良心。不过此小沁非彼晓庆也。 1988年作者41岁          离毛泽东时代越来越远，《沁园春》生疏了，认识沁字的人又少起来。一不留神，我又被称为“小泌”。不知何故，识“分泌物”者多，认“沁人心脾”者少。          结识新人，我习惯先递名片，以免自报姓名被误当作明星吓着别人。不料对方却吓我一跳，耳朵里分明听见叫我“小蜜”。社会上正流行“小秘”傍经理，大款养“小蜜”。我虽然自信女人四十一枝花，但被叫成“小蜜”可实在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是有学问的朋友在写信或赠书时，龙飞凤舞顺了拐，也在“沁”上多加一撇。我现在通报姓名自有一套办法，先说名字后说姓，差一点变成半个外国人。最近发现一歌星叫刘沁，这下我终于放了心，既不重名，又普及了“沁”字，省了我多少麻烦。           名字并非带给我的都是尴尬，它带来的奇迹可真是不同凡响！          那时我还没有结婚，文革中一帮同学胡乱拆字算命解闷，不知谁说我会生两个孩子而且是双胞胎，因为“小”字拆开是一大带两小，“沁”字拆开是三颗心。一个人怎么会有三颗心？怎麽不会？怀双胞胎时你身体里就有三颗心！哈哈，我们这帮学理工科的都付之一笑。迷信！          我果真生了双胞胎，还是龙凤胎，一男一女，邪了门！ 儿子16岁时 女儿16岁时 作者和龙凤胎儿女          我生下双胞胎不久，办公室调来一个男同事，名叫鲍双全。我望名生义，戏称他也会生双胞胎，而且是一男一女龙凤胎。当时空军干部在各军兵种里文化水平最高，自信知识丰富的同事们颇不以为然，双胞胎概率很低，龙凤胎更是罕见，四个人的办公室里，无论如何不可能出两个龙凤胎吧？分析的句句在理。          姓名的魔力是无法抗拒的。奇迹再次发生。          同事之妻怀孕不久，就测出有两个胎心音，生出来一看，一男一女，还真是龙凤胎！这岂是一个巧字可以了得？！大家不得不折服于名字的巨大威力。          我一生中最神奇的创造莫过于这对龙凤胎。坐享父母命名带来的成果，看着一双美丽善良聪明健康的儿女长大成人，我还有什麽好抱怨的呢？          哈哈！名字啊名字，多少故事假汝名以行。                刘小沁写于1993年北京 （注：此文中的插图是2021年4月14日后加上的，特此说明） 2023年12月作者76岁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