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唐苑（35）颜鲁公《梁吴兴太守柳恽西亭记》译文

长安南飞雁

原创作者：颜学联 西安

霅溪馆（东苕溪和西苕溪等水流至吴兴汇合称霅溪）

“西亭”位于湖州乌程县的苕溪之上，南朝梁武帝萧衍天监十六年(517)吴兴太守柳恽修建。时隔260年后，唐大历十二年(777)四月，时任湖州刺史，六十九岁的颜真卿亲自撰书《梁吴兴太守柳恽西亭记》。怀古望今，赞扬循吏与贤仁的功绩，记录着文化古风遗存之美谈。

2019年，《修梁吴兴太守柳文畅西亭记》碑重现世间，珍藏于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博物馆。碑文与《颜鲁公集》中《西亭记》对照，内容大体相同，字略有不一。本文参酌两版本《西亭记》文作意译，供读者参考。

一、《西亭记》原文

梁吴兴太守柳恽西亭记

（修梁吴兴太守柳文畅西亭记【碑额题】）

（湖州乌程县令李清修【碑正文首行】）

金紫光禄太夫行湖州刺史上柱国鲁郡开国公颜真卿撰并书

湖州乌程县南水亭，即梁吴兴太守柳恽之西亭也。缭以远峰，浮于清流，包（總）括气象之妙，宾资游宴之美。观夫构宏材，披广榭，豁达其外，睽罛其中。云轩水阁，当亭无暑，信为仁智之所创制。

原乎其始，则柳恽吴兴西亭之旧所焉。世增崇之，不易其地。按吴均《入东记》云：“恽为郡，起西亭毗山二亭，悉有诗。”今（□□□□）处士陆羽《图记》云：“西亭（在）城西南二里，乌程县南六十步，跨苕溪为之。昔柳恽文畅再典吴兴，以天监十六年正月所起，以其在吴兴郡理西，故（为）名焉。文畅尝与郡主簿吴均同赋西亭五韵之作，由是此亭胜事弥著。”

间岁颇为州僚据而有之，日月滋深，室宇将坏，而文人嘉客，不得极情于兹，愤愤悱悱者久矣。邑宰李清，请（而）修之，以摅众君子之意。役不烦费，财有羡馀，人莫之知，而斯美具也（矣）。

清，（□□□）皇家子，名公之胤。忠肃明懿，以将其身；清简仁惠，以成其政。弦歌二岁，而流庸复者六百馀室，废田垦者三百顷。浮客臻凑，迨乎二千；种桑畜养，盈于数万。官路有（为）刻石之堠（候），吏厨有餐钱之资。敦本经久，率皆如是，略举数者，其馀可知矣。岂必夜鱼；春跃（翟），而后见称哉？於戏！以清之地高且才，而励精于政事，何患云霄之不致乎？清之筮仕也，两参隽乂之列，再移仙尉之任，毗赞于蜀邑。子男于吴兴，多为廉使、盛府之所辟荐。则知学诗之训，间缉（问绢）之心，施之于政，不得不然也。

县称紧旧矣，今（□□□）诏升为望。清当受代，而邑人已轸。去思之悲白府，愿留者屡矣。真卿重违耆老之请，启于十连，优（□□□）诏以旌清之美（善）也。

某（予之）不佞，忝当分忧共理之寄。人安物（欲）阜，固有所归，虽无鲁臣掣肘之患，岂尽言子用刀之术？由此论之，则水亭（堂）之功，乃馀力（刃）也。夫知邑莫若州，知宰莫若守，知而不言，无乃过乎？今此记述，以备其事。惧不宣美，岂徒愧词而已哉？大历一纪之首夏也。

备注：
1、录文除原残碑266字外，其余均采用颜鲁公集《梁吴兴太守柳恽西亭记》文点勘。

2、□处为空格或缺损字。
3、小括号内字参考浙大残碑文，及复旦大学郭永秉《金石有声：文献与文字断想》“'夜鱼春跃’与'间缉之心’《梁吴兴太守柳恽西亭记》读后”文中所考字例（参见下图）。

《梁吴兴太守柳恽西亭记》

黄阴底字为文献录，白色底字为碑碣录。

引自郭永秉先生《金石有声：文献与文字断想》文

二、《西亭记》译文

梁吴兴太守柳恽西亭记
（修梁吴兴太守柳文畅西亭记【碑额题】）
（湖州乌程县令李清修【碑正文首行】）
金紫光禄太夫行湖州刺史上柱国鲁郡开国公颜真卿撰并书

湖州乌程县南水亭，即梁吴兴太守柳恽之西亭也。缭以远峰，浮于清流，包（總）括气象之妙，宾资游宴之美。观夫构宏材，披广榭，豁达其外，睽罛其中。云轩水阁，当亭无暑，信为仁智之所创制。

【译文】：

梁吴兴太守柳恽西亭记
（修梁吴兴太守柳文畅西亭记【碑额题】）
（湖州乌程县令李清修【碑正文首行】）
金紫光禄太夫行湖州刺史上柱国鲁郡开国公颜真卿撰并书

湖州乌程县南的水亭，是南朝梁吴兴太守柳恽所修建的西亭。她貌似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亭台映衬悬浮于清澈的溪流水之上。即是观赏景象之妙处，又是相邀宾客交游宴饮的好地方。看到那些建筑结构采用的木材硕大，亭子廊檐及堂前非常宽敞，且建在开阔通敞的高地台子上，孤独高峻的立于场区中央。仙境般的近水楼阁，无暑夏之炎热，真是为有仁智者而创造。

原乎其始，则柳恽吴兴西亭之旧所焉。世增崇之，不易其地。按吴均《入东记》云：“恽为郡，起西亭毗山二亭，悉有诗。”今处士陆羽《图记》云：“西亭（在）城西南二里，乌程县南六十步，跨苕溪为之。昔柳恽文畅再典吴兴，以天监十六年正月所起，以其在吴兴郡理西，故（为）名焉。文畅尝与郡主簿吴均同赋西亭五韵之作，由是此亭胜事弥著。”

【译文】：

原来最初的时候，是吴兴太守柳恽建西亭的旧址，年代久远，受到世人们的格外崇敬，地址从未改变过。按吴均《入东记》中记载：“柳恽为郡守时，修建过西亭、毗山二亭，知道有诗文记述。”今朝处士陆羽《图记》也曾记录：“西亭在城西南二里处，乌程县南六十步，过了苕溪便是。以前柳文畅再次主持吴兴郡，即粱武帝萧衍天监十六年正月时就开始有了名称。因亭建在吴兴郡府的西面，故又称之为‘西亭’。柳文畅曾经与郡主簿吴均共同吟作过西亭五韵诗，使得该水亭美好的传说愈加明显。”

间岁颇为州僚据而有之，日月滋深，室宇将坏，而文人嘉客，不得极情于兹，愤愤悱悱者久矣。邑宰李清，请而修之，以摅众君子之意。役不烦费，财有羡馀，人莫之知，而斯美具也。

【译文】：

断断续续这些年，西亭为州府官们占用，年代已经很久了，亭台建筑也被损坏而且失修。文人及贵宾们的游合宴饮，长期以来心有所感，大家遗憾在文化古风之地不能够畅怀尽情。县邑主管李清，奏告上请修复西亭。此举也表示了贤达们的意见。由官方公派劳动力，修建费用从征收的税款中支出。人们没有不知道的，而且谈及到都完全称赞。

清，（□□□）皇家子，名公之胤。忠肃明懿，以将其身；清简仁惠，以成其政。弦歌二岁，而流庸复者六百馀室，废田垦者三百顷。浮客臻凑，迨乎二千；种桑畜养，盈于数万。官路有刻石之堠，吏厨有餐钱之资。敦本经久，率皆如是，略举数者，其馀可知矣。岂必夜鱼；春跃（翟），而后见称哉？於戏！以清之地高且才，而励精于政事，何患云霄之不致乎？清之筮仕也，两参隽乂之列，再移仙尉之任，毗赞于蜀邑。子男于吴兴，多为廉使、盛府之所辟荐。则知学诗之训，间缉（问绢）之心，施之于政，不得不然也。

【译文】：

李清□□□为皇家子，出身皇族之后代。忠诚恭敬，明达有美德。而且清正、仁爱有恩德，治政有功绩。李清主管吴兴暨礼乐教化居民的第二年，境内逃荒流亡在外的人即返回了六百馀家，并垦种了三万亩荒芜田园。四处漂泊的人汇集累计达到二千余；李清倡导他们种植桑树养蚕以及发展纺织业，扩充饲养牲口和家禽等副业，百姓们普遍得到了安居乐业。财政收入充满并增加了数万银。于是修建桥梁和道路，记里程也有石刻；公厨制度下的衙门食堂也有了免费餐费。李清带领民众注重农业生产为根本，这是大略举例，其余的大家都知道。这难道不是为施德政的典范，倍受到人们的称赞呢！因为李清地位高而且有能力，又致力于施政的工作，因而不必担心或忧虑在极高的地位上会没有什么结果？李清当初出来做官时，才德超卓，为朝廷中央机构中初一、十五朝参官员。后来再变动迁尉，曾辅佐和襄助朝廷任职于蜀地郡县。县官在吴兴郡，道置观察使官与地方军政长官多次向上峰推荐征召。李清有良好的家庭教育；为人清廉谨慎。尽心尽职的施政，否则不能够做到这样的。

县称紧旧矣，今诏升为望。清当受代，而邑人已轸。去思之悲白府，愿留者屡矣。真卿重违耆老之请，启于十连，优诏以旌清之美（善）也。

【译文】：

县称紧县由来已久了，现在已诏令升为望县，李清授权离开。新任官员为乌程望县令。然而，如今全县的人已经很沉痛了。地方上士民对李清的离别很是怀念和伤感，并禀告官府给李清请功德，不忍离去的人很多。真卿难违年老者之请愿，召集州郡地方长官们拟定褒美诏书，特别用来称赞李清心地仁爱及品质淳厚。

某（予之）不佞，忝当分忧共理之寄。人安物（俗）阜，固有所归，虽无鲁臣掣肘之患，岂尽言子用刀之术？由此论之，则水亭（堂）之功，乃馀刃（力）也。夫知邑莫若州，知宰莫若守，知而不言，无乃过乎？今此记述，以备其事。惧不宣美，岂徒愧词而已哉？大历一纪之首夏也。

【译文】：

我没有才智，有愧分担相同治理湖州政事之委任。社会要“民康物阜”才能兴旺繁荣，民众生活安乐，物资丰富。百姓们“固有所归，各归其宗。”即使无“鲁臣掣肘”之忧虑，怎么还用“言子用刀”的方法？由此而论，这修复水堂功成，李清有处事从容不费力的能力。大家都知道县不过于州；县官不过于郡守，明明知道而不说，不是错误吗？今日记述，备录此事，因为害怕而不宣扬教化使风俗淳美。难道不只是惭愧的言辞罢了啊！

大历十二年农历四月。

（备注：括号为参考残碑刻字。）

莲花庄白蘋洲

梁吴兴太守柳恽西亭记

（修梁吴兴太守柳文畅西亭记【碑额题】）
（湖州乌程县令李清修【碑正文首行】）

金紫光禄太夫行湖州刺史上柱国鲁郡开国公颜真卿撰并书

湖州乌程县南的水亭，是南朝梁吴兴太守柳恽所修建的西亭。她貌似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亭台映衬悬浮于清澈的溪流水之上。即是观赏景象之妙处，又是相邀宾客交游宴饮的好地方。看到那些建筑结构采用的木材硕大，亭子廊檐及堂前非常宽敞，且建在开阔通敞的高地台子上，孤独高峻的立于场区中央。仙境般的近水楼阁，无暑夏之炎热，真是为有仁智者而创造。
原来最初的时候，是吴兴太守柳恽建西亭的旧址，年代久远，受到世人们的格外崇敬，地址从未改变过。按吴均《入东记》中记载：“柳恽为郡守时，修建过西亭、毗山二亭，有诗文记述此事。”今朝处士陆羽《图记》也曾记录：“西亭在城西南二里处，乌程县南六十步，过了苕溪便是。从前柳文畅再次主持吴兴郡，即粱武帝萧衍天监十六年正月时就开始有了名称。因亭建在吴兴郡府的西面，故又称之为‘西亭’。柳文畅曾经与郡主簿吴均共同吟作过西亭五韵诗，使得该水亭美好的传说愈加明显。”
断断续续这些年，西亭为州府官们占用，年代已经很久了，亭台建筑也被损坏而且失修。文人及贵宾们的游合宴饮，长期以来心有所感，大家遗憾在文化古风之地不能够畅怀尽情。
县邑之长李清，奏告上请修复西亭。此举表示了贤达及众人的意见。由官方公派劳动力，修建费用从征收的税款中支出。大家都了解后，完全称赞。李清为皇家子，出身皇族之后代。忠诚恭敬，明达有美德。而且清正、仁爱有恩德，治政有功绩。
李清为主持，管理吴兴郡暨礼乐教化居民的第二年，境内逃荒流亡在外的人即返回了六百馀家，并垦种了三万亩荒芜田园。四处漂泊的人汇集累计达到二千余；李清倡导他们种植桑树养蚕以及发展纺织业，扩充饲养牲口和家禽等副业，百姓们普遍得到了安居乐业。财政收入充满并增加了数万银。于是修建桥梁和道路，记里程也有石刻；公厨制度下的衙门食堂也有了免费餐费。李清带领民众注重农业生产为根本，这是大略举例，其余的大家都知道。这难道不是为施德政的典范，并且倍受到人们的称赞呢！因为李清地位高而且有能力，又致力于施政的工作，因而不必担心或忧虑在极高的地位上会没有什么结果？李清当初出来做官时，才德超卓，为朝廷中央机构初一、十五朝参官员。后来再变动迁尉，曾辅佐和襄助朝廷任职于蜀地郡县。授官在吴兴郡，道置观察使官与地方军政长官多次推荐他。李清知道“学诗”之训，有良好的家庭教育；具有“问绢”之心，为人清廉谨慎。尽心尽职的施政，否则不能够做到这样的。
县称紧县由来已久了，现在已诏令升为望县。李清这时授权离开，新任官员为乌程望县令。然而，如今全县的人民已经很沉痛。地方上士民对李清的离别很是怀念和伤感，并禀告官府给李清请功德，不忍离去的人很多。真卿难违年老者之请愿，召集州郡地方长官们拟定褒美诏书，特别用来称赞李清心地仁爱及品质淳厚。
我没有才智，有愧分担相同治理湖州政事之委任。社会要“民康物阜”才能兴旺繁荣，民众生活安乐，物资丰富。百姓们“固有所归，各归其宗。”而今即使无“鲁臣掣肘”之忧虑，怎么还用“言子用刀”的方法？由此而论，这修复水堂功成，李清有如此处事从容不费力的能力。大家都知道县顺从于州；县官顺从于郡守，明明知道而不说，不是错误吗？今日记述，备录此事，因为害怕而不宣扬教化使风俗淳美。难道不仅仅是惭愧的言辞罢了啊！
大历十二年农历四月。

三、结束语

记文中所涉及人物事迹，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人文社会活动信息。史官唐书言皇家事隐讳，以至科举、律令、封爵、仕宦诸专题的研究引申论据缺欠，文献学世传抄本历朝也时有勘校失误。本译文当遵守信、达、雅三原则，力求不曲解唐颜鲁公《西亭记》之文意。以供读者参考。

苕溪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