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人的美篇

拙人

我的心里有片山

　　时间过的真快，不经意离开那片山己有三十二年了，离开的那年我42岁。而初到那片山的时候我只有22岁。光阴荏苒，岁月无痕，时光染白了少年人的双鬓，岁月在青涩小伙的面颊上写上了沧桑，古稀之年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苦辣酸甜，然而始终记得那片山，因为那片山给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苦脑与欢乐，幸福与眷恋，不曾忘，也不会忘了。

我爱山，我更爱那片山。然而在没认识那片山以前我对山的认知是非常肤浅的，因为我的家乡没有山，山离家最近也有五十公里。我下过乡，那里的人们习惯把下地劳作称作上山，而那里却是沃野千里的平原，所以，真正与山结下不解之缘的是到吉林蛟河境内的9208厂参加三线建设工作以后的事。

群山环抱中的我们的工厂

　　我是1972年底应召到位于吉林蛟河的国营吉林省松江光学仪器厂（笫9208厂）工作的，我们的工厂地处长白山西麓，那里没有崇山峻岭，也不是什么名山大川，然而却是一个山青水秀的好地方。说起它的美，有一件事不得不说。那是1973年1月，我刚进厂不长时间，因为生病须要到20公里外的胜利医院就医，工厂的大客因故障停运，我们只好乘敞篷的大解放出行了。记得那天天气很冷，穿着很厚实的冬衣仍然觉得寒气袭人，不过观看沿途的风景却是一件让人感到非常惬意的事了。据说大华岭那边风景极佳，究竟有多好只能耐着性子等到大华岭山顶登高一望以见分晓了。

车过二道河子下屯不久便辗转开到了大华岭山顶，当车子转过山顶垭口后眼前豁然开朗起来，果然，那瑰丽唯美的风景让我感到眼前一亮。太美了，美到让人陶醉。但只见湛蓝深邃的天空下那山、那河、那蜿蜒的公路还有那兀立在群山之上的山峰被装典得银装素裹，那是冬日里大自然渲染的基调。而在这片开阔的雪原上生长着大片大片的森林，那是高大挺拔的橡树、楸树、落叶松还有身姿漂亮的白桦树混交成的次生林，错综而茂密的森林用它们微黑而枯槁的支条和那或粗壮或挺拔或优雅的躯干勾勒着山势的逶迤与雄浑，描绘着河流的欢快与灵动（尽管河流已封冻），仗量着公路似锦的前程与胜利的坦途（我们北线军工的总医院座落在胜利，唤作胜利医院）。更有趣的是森林那茂密而错综的树冠上结滿了白色的冰花，同行的师傅告诉我那是树挂，也叫雾淞。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美妙的景观。远观雾淞，莽莽苍苍似天上的乱云飞渡，酣战玉龙败鳞残甲不足以形容它的美，而近观雾淞，那细小的冰晶凝结的花儿在耀眼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宛若玉树琼花，车在其中行走，就像穿行在漫妙的童活世界一般。

如果把眼前的美景比作铺展在林海雪原上的水墨丹青，那么画龙点睛的神来之笔当属那座美丽的山峰了。同车的师傅告诉我那山叫韶哈儿（后来查地图知道了它的名字叫韶尔哈达峰），韶哈儿山高高地耸立在参差错落的群山之上，巍峨雄伟是它的风骨，高耸俊俏是它的神韵。寒冬里，韶哈儿山在晨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淡淡的橘黄色的光芒，这大概就是日照金山了吧。而在它的腰间漂袅着一片薄薄的轻雾，（那也是细小的冰晶形成的），于是那山便有了几分骄羞和神秘，宛如一位千娇百媚身披霓裳的待嫁新娘相仿。

这就是我生平第一次与那片山的亲密接触，此后二十年我不知多少次经过那里，虽然非常欣赏那怡人的美景，却总也找不到第一次那样的感觉，原来，那山已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而深深地植根在心里了。

夏季拍到的韶尔哈达峰

　　一九七七年，我成家了。婚后的生活清苦且甜蜜，那是一种像山里人家一样的简朴生活。山里人的生活和大山息息相关，他们爱山的程度是山外人很难体会到的。因为在山里生活久了，我觉得自已对山的认知和情感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可以说那是一种爱的升华。我不仅喜欢山的瑰丽与唯美，更喜欢大山的内在之美，因为我开始觉得大山是有灵性的。我喜欢大山春天的那一抹新绿，还有那刚刚破土萌生的苞芽，我喜欢大山夏天的山花烂漫，还有那取之不尽的山野菜，我喜欢大山秋天的五彩缤纷，还有那沉甸甸成熟的果实，我喜欢大山冬天的皑皑白雪，还有山里人家烟囱袅袅升起的炊烟。我喜欢凭窗远眺大山的靓影，那是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美好感觉。我喜欢清晨早早地起来，去到山上那苍翠的森林里尽情地吸上几口新鲜空气，那里有最清纯的负氧离子，吐故纳新的感觉总是那样痛快淋漓。我喜欢登上高高的山顶，去仰望远方的大岭，或去俯瞰那起伏跌宕的群山和山谷里的小小村庄，那是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美好。我喜欢天刚放亮就跑到山顶，張开双臂去迎接朝霞和初升的太阳，然后再拖一根烧柴回家，那实在是非常浪漫又有趣的事。我喜工休日背着背筐进山去，那背筐滿载的是春天的山菜。夏日的蘑菇，金秋的的果实。唯有冬日拉起爬犁滿载着温暖回家。闲来没事，在山坡平缓的地方开垦一小块土地，种上三五架豆角，洒下十来垄大豆苞米，春种秋收，春华秋实，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好不惬意。高兴时，我喜欢进山去对着大山呼唤，苦闷时，我喜欢爬到山顶敞开心扉深深地呼吸那清凛的空气。就是出门访友探亲，对于那片山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在那片山里生活久了，便产生了一种依恋的感觉，我会觉得那山就像一位宽仁的父亲，让他的儿女在他那宽厚的胸前和臂膀上偎依嬉戏，而更多的吋候我会觉得那山像一位慈祥而伟大的母亲坦露着丰腴的双乳，无保留地哺育她的儿女。这就是我对那片山的依恋，深深的依恋。

我家凭窗可见的小山

我家门前的小河

　　1992年，随着工厂搬迁，我们离开了眷恋20年的那片山，不久又奉调举家回到了我的故乡北京，仅仅几个月，从偏僻的山沟到繁华的都市，我们的生活恍如梦幻般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城市的生活即熟悉又陌生，然而当我们逐渐熟悉城市生活的脉络以后依然觉得那片山的影子还是那样清晰，原来山里生活的模式早已深深地植根于我的心中，不得不承认，随着时间的推移对那片山的思念也愈加强烈了。

2008年，我退休以后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于是产生了故地重游重温山里生活的欲望和冲动，然而在例行的体检时被医生告知我的心脏出了点小毛病，并严格限制我不能远行，这真的让我感觉到沮丧和无奈。

即然不能远行，那就近行，于是我一面积极治疗一面适当地去京郊的山区流连，试图找回在那片山里生活的感觉。近十几年时间，我差不多走遍了京郊的山山水水，甚至到河北、山西的一些山区盘桓，山里的空气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疗病妙药，而大山几乎成为我的精神寄托。

也许是我对疾病的认识过于肤浅，也许是医生的警告是危言耸听，反正我的糖尿病足奇迹般的好传了，心脏前降支血管的夾层也被支架抑制住了，身体一天比一天强壮，于是走向远方已不再是梦想。探望那片山已成为我心中的迫切。然而就在这当口命运再一次和我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那年10月在陕西华山顶上我的脚意外负伤而不得不终止我的旅行，一直到2020年新冠肆虐，我只能在家里养精蓄锐了。

这是我去过的河北兴隆的雾灵山

这是在山西忻州五台山东台顶上遭遇暴风雨的情景

这是河北涞水百里峽

延庆龙庆峡

平谷黄松峪

房山蒲洼乡宝儿水村附近

门头沟幽州古道挂壁公路

怀柔神堂峪

昌平莽山

门头沟霞云岭

霞云岭四方城

房山上方山

房山十渡

门头沟斋堂上清水附近

　　2023年8月，我和老伴去长春看望我那102岁高龄的老岳父和96岁高龄的老岳母，借这个机会去了漂河镇我们工厂的原址，终于实现了我们的夙愿。算来，我们离开那里已有三十一年了（2023年算起）。

我和老伴在大华岭上，背景是韶尔哈达山。

　　那凭窗可望的山依然苍翠，那房前流过的小溪依然欢快，那一切依然是三十一年前的老样子，然而这一切却变得陌生了，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必竟三十一年光景弹指已逝。在我们工厂所在的山沟里，已看不到鳞次栉比的厂房，也听不到厂房里的机器轰鸣，取而代之的是片片庄稼和荒草萋萋，唯有工厂大门的一根立柱还矗立在那里。三十一年斑驳了岁月陆离了时光，那门柱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倔强地挺立在那里，他在向人们述说：在这里曾经有过一群人用他们的双手和汗水为国家的三线建设作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用他们的智慧和红心创造出属于他们的辉煌与光荣。我希望那立柱永远矗立在那里，因为它是一部三线建设史的见证，它是一座丰碑。

工厂的大门

仅存的工厂大门立柱和收发室

我和老伴在工厂大门立柱旁的合影

　　这就是我爱山的原因，简单而朴素。而今，我已经步入了古来稀的年龄，自我感觉还年青，然而却不知道我未经的路还能走多远，趁着还能走动，常进山去走走看看，呼吸呼吸那里的新鲜空气，这是对我的渴望最好的慰籍，因为我的心里有片山，我深深地眷恋着的那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