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其实过的是 " 年前 "

驰鸥

最近一段时间，身边的人开始共享同一句口头禅：快过年了。好像无论当下是辛苦还是顺遂，一句 " 快过年了 " 瞬间就能扫平所有阴霾。都说过年是由很多东西组成的，比如烟火，团圆饭和热闹的晚会。但我却觉得组成过年的，其实只有一样。那就是「期待」。

不管身在哪里，它也会给我某种错觉。有时通勤路上看见街道挂着红灯笼，似乎再走一走，转个弯就钻进了老家的小巷。又或者，闻见楼里的酒糟香，仿佛只要登几级台阶，推开门就能看见桌子上滚烫的米酒汤圆，然后耳边响起妈妈的话，喊我 " 太烫了，你慢点吃 " 。不得不承认，这种对过年的期待，撑起了我生活的全部念想。我开始看春节档上映的电影，搜好看的发色，计划着带回去的每一件行李，还会在心里暗自准备着，旁人问起近况时的标准答案。不止我，这段日子同事之间也变得热络了。有时大家凑在一块儿，总要聊起你回武汉多久，她去广州什么时候飞。偶尔自家讲讲年夜饭的压轴菜，接着便满脸骄傲地说 " 我爸烧鱼简直是一绝 " 。话到最后，互相大笑着散了，可对过年的盼望却又深了几分。如果说，人间总有几件事情让我们留恋，那么过年必定是第一等，它填充了过去的遗憾和即将到来的期盼，是一群人需要彼此相见才能促成的圆满。而等待过年的每一刻，那种圆满都在我们的身体里沸腾着。

其实全年的假期有很多，但我发现只有过年返程的火车最特别。先是大家的神色，每个人都笑脸相迎的，就连列车员也会不时开几个玩笑。而且这种时候，哪怕陌生人之间都能自然而然地搭话，问起 " 老家哪里的，没少带东西回呀 " 。然后整个车厢被行李堆得满满当当，尤其那些外出务工的人，他们会在车上翻家里小孩的照片，或者跟宝贝女儿打视频电话，接着发出洪亮的笑声。随着春节越来越近，常去的馆子贴起了告示，早八的地铁陆续变空，连手机里收到的消息都变多了。当全北京慢慢安静下来时，我就知道过不了多久，每一座城市的每一处灯火，都将迎来期盼已久的重逢。然后煎炒烹炸的声响跟小孩们的吵闹汇成一片，此时浓汤在锅里翻滚着，氤氲的蒸汽把一大家子的脸都染红了。这一刻，远方的想念终于汇成具体的轮廓，而归期是唯一的注脚。这是中国人特有的浪漫，也是这片古老的土地纵横千年，留给我们的温柔。

小王子说，人在接近幸福的时候是最幸福的；钱钟书说，约着见一面，就能使前后几天都沾光，变成好日子；而我想说，盼头永远比惊喜更让人快乐。从元旦跨过零点的那一秒，直到春晚倒数的最后一刻， " 等过年 " 这几个字，会把我们所有的期待撑得格外饱满。起初是大街小巷的灯笼，人声鼎沸的市集，商场里的贺岁歌还有买不完的年货。后来是银行卡到账的工资，盼望已久的长假，和千辛万苦抢到的火车票。这一切的一切，都会跟着身份证一起刷过闸机口，奔向遥远的家乡，最终与盛大的团圆撞个满怀。我太喜欢过年之前这一段时光了。甚至我会觉得，它拯救了过去一年因为工作而日渐麻木的自己，它用足够的力量，让我在种种期待中重新变得鲜活。我开始关心另一座城市的天气，在意什么好吃什么好玩，我不再像平时那样窝在家里，而是会激动地参加每一场老友的饭局。你看，人生周而复始，翻过一山仍有一山，所以美好的从来不是生活本身，是我们对生活的期待，装点着日复一日的寻常。

其实过年并不在于任何形式。它只是向我们证明了，你爱吃的菜，想看的雪，离乡多年渴望的温暖，都在那个叫做家的地方默默地等候着。而给人间以期待，给岁月以念想，给每个长大的小朋友，一个再次被爱的机会。这才是过年真正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