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杨》第二十一期 【漫话陕北榆林年味】

《郊杨》

刊 首 语

年，是腊月起的拾掇忙活，是正月里的欢喜飘香。记忆中陕北榆林家乡的年味，是家家户户贴春联挂灯笼红红火火的味道；是烟花爆竹响彻院落天空的味道；是穿新衣，收压岁钱后喜气洋洋的味道；是一家人吃年夜饭幸福温暖的味道；是村庄街道秧歌起舞锣鼓喧天的味道……

岁月的流逝，时序的更迭，虽没有了孩童时代对年的渴望，但对年的回味却难以忘怀，尤其当我们的城市经济高速发展，传统文化也备受重视，今天的陕北榆林过大年的娱乐文化活动更加丰富多彩，年味更加浓郁！

龙腾瑞气映千家，凤舞祥云照万户。

在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之际，《郊杨》编辑部全体同仁向大家提前拜年：

愿新年胜旧年，欢愉且胜意！

愿所得皆所期，所求皆如愿！

愿平安喜乐，诸事顺遂！

——《郊杨》编辑部

冬至、亚岁，与压岁钱

李春元

我国古代先贤孔孟齐名，也有主次之分，后人称孔子为“至圣”，孟子为“亚圣”。我国传统的二十四节气中的冬至，又称“亚岁”，曹植在《冬至献袜颂表》中说“亚岁迎祥，履长纳庆”。 早在殷周时期，我们的祖先已经测出冬至这一天是阳历的12月21日至23日之间。今年的冬至就在12月22日星期五。规定冬至前一天为岁终之日，冬至那天就为岁首，又称为“亚岁”，表示年还没有完，就已经长了一岁，即所谓“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

冬至那天就是新年，五代时，蜀后主孟昶在桃符上亲笔写下了“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为最早的春联。而真正意义上的“春联”是在明朝朱元璋时期才出现的，我们熟知的“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是旧时过老年的通用对联。

而春节作为一个节日，是1913年民国总统袁世凯通过参议会定下来的。在古代冬至又称“冬节”“长至节”，即所谓“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古人认为，冬至这一天，是天地之间距离最短的一天，在这一天祭天，最容易得到天神的庇护。良渚文化中发现的高大的祭坛，就是后世天坛的源头之一。明清时，每逢冬至，皇帝都要亲自去南郊天坛祭天，百官参加完祭天仪式，一律休假三日，这是一年之中国家公务员享受的最长假期。

冬至还是我国最早的教师节。旧时的读书人有利用“三余”和“三上”的读书习惯。所谓“三余”即指“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时之余”；所谓“三上”就是“枕上，厕上和马上”。如今的人们，三上恐怕是玩手机的最佳时机。冬至这天，学子们要“拜圣寿”，圣指圣人孔子，他是万世师表；寿指长者，即以孔子为榜样的老师，行拜师礼。祭孔时要烧字纸，榆林城过去也有专门烧字纸的“惜字炉”。

冬至吃饺子与春节吃饺子是一个道理。所不同的是，榆林人吃的是羊肉黄萝卜馅的饺子，为全国独有。冬至前一天煮羊肉（羊骨殖）羊下水，叫“熬冬”，第二天早饭：“头脑汤”，即土豆、羊血、豆腐、粉条、黄花、海带等加羊汤。晌午饭：羊肉杂烩菜，即炸豆腐、炸土豆、粉条、白菜股股，加羊肉。

压岁钱就是亚岁钱，是冬至时节长辈给晚辈添置鞋袜以备过冬的钱，正如曹植《亚岁献袜颂表》所言，用于纳一双新鞋，织一双棉袜子的钱，犹如今天的取暖费。在古汉语中，“亚”与“压”是通假字，民间多用压字。陕北出嫁女子时，多以箱子陪嫁，父母亲往往要在箱子里放一些钱，以供女儿离家后的不时之需，习惯上就称“压箱礼”或“压箱钱”。过年时，大人们习惯上把钱装进红包，待娃娃们睡着时，压在他们的枕头下面制造喜庆气氛，就是压岁钱。比用手机发红包更有仪式感。

从冬至开始就进入“数九”天，总共九九八十一天。古人用毛笔写字，一笔一划，于是有人从汉字中选出九个九画的字，比如“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每天一划，写完九画就数完一个九，写完九个字，就“耕牛遍地走了”。喜欢书法的朋友们，不妨一试。

▲【作者简介】李春元，榆林市榆阳区人，中共党员，大学本科学历，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曾任定边三中校长，榆林地区函授部主任，榆林市教育志办公室主任。陕西省中学语文、历史、地理教学研究会理事，陕西省语言学会会员。榆林市国学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榆林市关公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定边县政协委员。现任榆林市民间文化学者联合会名誉会长，榆林市政协特约文史员，榆阳区政协特约文史员，陕西省教育志专家。

主要著作有：《榆林地区教育志》《榆林地区中学生优秀作文选》《明朝榆林总兵》《榆林关公庙》《图说榆林古塔》《历代典籍中的榆林》（上中下）《榆林市教育志》《榆林市城乡建设志》等。

思忆儿时大年

张小东

一从腊底小年过。年味渐浓欢渐多。

压岁新钞争检点，鼓兜零食任消磨。

孩童岂悉艰难局，炉火先温安乐窝。

最是烟花燃稚梦，爆声时与笑声和。

江 城 子

张小东



冬至日与钞老师、何迪学友及随才兄屏聊，谈及儿时年夜争食饺子、咬钢镚儿之旧趣，即拈小词戏之。

一盘堆满满厅香。

火炉旁。笑声长。

醋儿调罢，持筷逐先尝。

元宝咬开钢镚出，

年夜味，总回肠。

▲【作者简介】張小東，字秉矦，别署戎壹轩。榆林一中高八六届学生。大学毕业于西安矿业学院，现供职于陕煤集团榆北煤业。闲暇时光，癖嗜金石，偶为诗词。



腊 月 说 年

吕波

一年好快呀，转眼进入了腊月，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今天，爱人问我过年出不出去？去不去南方看油菜花？是的，现在，过年的味道越来越淡，人们不是去三亚过年就是去云南旅游。回想起我们小时候，在哪个还允许放烟花爆竹，没有电视的年代，过年，是多么的令人心动神往，多么的让人难言！过年，是小小的我们最快乐的时候、最开心的时刻、最期盼的时光!

七十年代，因为年龄太小，没有农历的概念，对过年的理解十分肤浅：放鞭炮、收压岁钱、吃亲事。压岁钱只有一角、两角。记得邻居有位长辈在银行工作，给了我一张崭新的五角钱，是刚刚发行的蓝色的纺织女工那一版，太漂亮了，让我至今难忘，记忆犹新。

那时候过年，有些家长手巧会木工，孩子晚上可以打着纸糊的灯笼，玩“藏蒙蒙”，令人羡慕不已。没有灯笼的孩子就拿个家里的大电器手电筒代替灯笼，但总感觉差那么点儿意思。

八十年代，上了中学，每逢过年，我就成了家里干活的主力。过年，真的是做不完的生活。从腊月二十三开始，从打扫家、洗衣服、扫院倒雪，到担水买粮、压荞面糁子、压糕面，都离不了我的参与。每逢冬天，陕北的天气特别寒冷，街上的自来水管经常被冻坏，不得已到公家单位或者军分区家属院担水，经常遭受白眼和刁难，有时候把人挡在大门外面不让进去。当时真的是好羡慕公家人，这也鞭策我好好读书，以后一定也要当个公家人。

刚开始没有西门口的电磨，压糕面只能用石窝或石碾子。天上飘着雪花，走街窜巷，人们排着长队，边碾糕面边用筛子过滤，一家完了又一家，灯火通明，虽苦犹乐，乐在苦中。

当时，过年为了能吃上一顿羊杂碎，远路风尘，要去南门外太白庙的冷库去买。买不叫买，叫“接羊杂碎”。听这叫法，就该知道有多金贵了。

那个年代，没有电视机也没有春晚，人们过的是最单纯的生活和最朴实的春节。从初一到十五，白天，从大街到二街，毛纺厂、文工团、地毯厂、邮电局、供电局、制革厂，还有榆中、一中的秧歌队一家接着一家。大家挤在大街上，比看谁家的伞头俊，比看谁家的梢公俏。大头娃娃和跑旱船是每一家的压轴戏。晚上，爸爸、妈妈支起小炕桌，摆上闷子、皮冻、凉拌豆芽和油炸花生四个小菜，打开一瓶太白酒，破例给我也倒上一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灶火火红，锅头烧得暖暖的。吃完凉菜，全家开始包羊肉扁食。爸爸总是悄悄地把包着硬币的扁食挟给我，这也是父亲对我这个长子的期望和寄托。

今天，我们的生活真的是越来越好了！住的是单元房，房间里也有了上下水，再不用冰倒擦滑受人家白眼去蹭公家单位的自来水了；家里也有了洗衣机和暖气，再也不用担心冬天洗的衣服被套干不了；家家户户有了卫生间，再也不用过年为洗澡排长队了。祖国四十多年的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发展进步，真的是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过年，虽然年味淡了一些，但这正说明我们今天的日子好了，每天的生活都很精彩！已经不再是象过去一样，唯有过年才能改善一次生活，添置一身新衣，迎接一个新的开始！

▲【作者简介】吕波，老榆林城人，原市一中高八六届校友，大学毕业于陕西财经学院，从业于银行金融业！自认年过半百始识得：人文教育就是美的教育！至今尤爱文学、闲暇之余喜好随笔记录，只为抒发情怀，不负美好时代！

烟花·年夜

李龙飞



从古朴的城墙飞起

银白

清蓝

淡紫

绯红

在夜空中开出

一朵朵五彩的花

红红的福字

红红的对联

红红的灯笼

红红的脸

幸福的笑着

一口热热的年夜饭

一杯醇香的美酒

一大家人

团聚在一起

过年的烟花

像一头吉祥的神兽

驱走了一切

2024.1.28

▲【作者简介】李龙飞，笔名:清一，中华诗词协会会员，榆阳区作家协会会员，榆阳区诗歌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各种新媒体、公众号、《陕北》巜榆阳诗文》《陕北文学》等书刊，理想中的生活:一半烟火以谋生，一半诗意以谋爱。



年 味

辛杰峰



年，谷熟也。

　　在甲骨文中“年”字有着不一样的写法，上面是“禾”，下面是“人”，禾谷成熟，人在负禾，合为“秊”。五谷皆熟为有年也！因着这文字的起源和其蕴含的寓意，我们也能从这“年”字中体悟出一些关于年的味道来。

　　年味是什么呢？许是收获的喜悦、团聚的欢乐，以及带着美满的意味。又观年景，又闻年味，也又牵扯出一些关于过年的记忆来。

　　我小时候住在清涧县的后梅家坪村。村庄不大，人口不多，腊月、正月是村里最热闹的时节。我家在井子塔，是塔上唯一一户人家。素日里宁静的井子塔，一到腊月也有了渐渐明朗起来的年味。这年味，是父亲从县城置办回来的年货里散发出来的，是母亲围在锅台前制作年茶饭时飘出来的，是我们姊妹日日期盼的喜悦中流出来的。年关将至，一家人各有各的营生。

那时在清涧县城，农历逢三、六、九为集。腊月二十三，父亲是一定要去县城赶集的。走之前，除了要带足够的钱，父亲还通常要在裤兜里揣着一张写满年货的购物清单。购物单上密密麻麻写着鞭炮、灯笼、对联、羊肉、猪肉、鸡肉、芹菜、蒜苗、洋葱、瓜子、花生、糖果，还有孩子们的新衣裳。日落西山，我们姊妹总要蹲在井子塔的一个小山坡上，那儿能眺望到返村的行人。终于，那个熟悉又挺拔的身影若隐若现，最后真真切切地向井子塔走来了，我们姊妹齐声喊着“爸爸——”，然后沿着小山坡连走带跑地冲下去，争着抢着帮父亲提采买的货物。年货置办回家了，有响的，有吃的，有穿的，这过年的底气就有了。

　　我家没有石磨，每次碾米面都要去其他人家。一到年关，家家户户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年夜饭的吃食，石磨总是不空。有时候，父亲和母亲需挑着一担米从这家走到那家，为寻一盘空着的石磨。米往磨盘上一倒，我们姊妹就急吼吼地推着石磨走，一圈又一圈，米就磨成了粉。第二天，母亲将这磨成粉的糕面经过蒸、揉、炸后，制作成寓意节节拔高的陕北炸油糕，这是陕北人年夜饭上必备的一道吃食。直到大年三十前一天，家里的瓮、锅、盘里堆满由肉、谷、蔬制作而成的各种吃食时，母亲的年茶饭才算准备停当了。

年三十一大早，鸡未鸣人先起，全家人都在为这一天做准备。父亲起得最早，他将水瓮添得满满的，将柴堆堆得高高的，将家门前的土路扫得净净的。午饭后，母亲将红纸、毛笔、砚台整齐地放在八仙桌上，全家人围在桌前商量写什么对联。横批、上联、下联，每一个词都要斟酌。父亲写字写得好，他铺开红纸，郑重地写下一个个寓意深刻的字词来。待我们姊妹长大后，父亲便将这写对联的活派给了我们，每人写一副。记忆中，我写的第一副字是贴在老家土厕所墙壁上的，是“讲究卫生”四个字。我依然记得，当时握着毛笔给这“生”字落笔时的姿态。写那最后一个笔画时，我是学着大人的老练劲将那一横轻轻地划过的，那是一种装模作样的、老气横秋中带着稚气的天真，惹得全家人哄堂大笑。等门窗上、灶王爷前、牛羊圈都贴上了火红的对联，这过年的气氛就热烈起来了。

　　最浓郁的年味，还是在年夜饭里。平日里，母亲做饭总是或一锅炖，或一锅炒，或一锅烩。年三十晚上可不一样，母亲早早地将各种精致的盘子从碗柜里拿出来。碗碟准备好后，母亲就开始为一大桌年夜饭的出品而忙活了。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忙得过来？于是，全家人一起围着锅台转，父亲颠勺，母亲切菜，我们姊妹洗菜。直到晚上六七点，荤菜、素菜，凉菜、热菜全端上桌了，灶火里不用添柴火了，母亲安顿父亲到院子里放一串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后，全家人围坐在桌前，开席！每年的年夜饭上，我们都要评出个最佳菜品来。记忆中，母亲炒的那道醋溜白菜总能获胜。当然了，这样的胜利中多了太多爱的成分。饭后，全家人一起看春晚、放烟花、守岁，暖窑热炕欢声笑语，灯烛遍燃通宵不灭……

　　辞旧迎新又一春。时光变迁，年味也变得不一样了。我们从乡村走进了城市，对过年的仪式感也有了迭代。人们纷纷感叹年味变淡了，其实，不是年味淡了，而是年味不一样了。当我们仔细体味时，会发现“年”还是那个“年”，是我们的生活环境变了，是我们的生活方式变了，是我们的生活态度变了。以前，母亲会将压岁钱整整齐齐地放在孩子们的枕头底下，大年初一一早，我们首先是翻起枕头找压岁钱。如今，母亲给我们压岁钱的方式也变了，她会拿起手机给家人群里发个拼手气红包，大家乐乐呵呵地抢红包，开开心心地分享谁的手气最好。谁又能说这不是年味呢？

　　岁岁年年，时光行走。每到年关，我们总会感叹岁月流逝，我们也总会感动于烟火人间的温暖瞬间。年味究竟是什么味呢？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春节氛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春节记忆。在这变化中，有一点是永恒的，那就是我们一年又一年地在年味中感受传统文化的魅力，在年味中感受幸福生活的滋味。

▲【作者简介】：辛杰峰，女，1991年出生于清涧县，《清涧河》杂志编辑，榆林市榆阳区作家协会新媒体编辑，自由撰稿人。有作品发表于《中国青年作家报》 《文化艺术报》 《陕北》《榆林日报》 《红石峡》等报刊。榆林市作家协会会员，榆阳区作家协会会员。



过大年 穿新衣

王艳

岁月如隙，时间不停不歇地溜走，又是一年冬来到。

北风呼呼，身在城市的高楼里，更能感受北方冬天的呼吸。风像一个初生的牛犊，横冲直撞，直吹得厨房外热水器管呜呜作响，似要把空气撕裂。

寒冬来了，离过年也不远了。

人到中年，已对这个对于中国人来说最重大的节日，不再有那份急切的期盼。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以：“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开头，而如今，过年也像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味道淡了，盼望少了。

遥想少时，对于过年那份热切的盼望不言而喻。过年能吃好的，能放鞭炮，一家人能围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虽然简单，却是无比的幸福和满足。而现在这些感受早已不复存在，有的只是一份怀恋。

旧时过年的前前后后，历历在目，每个孩子都如数家珍。

进入腊月二十，家家户户都正式启动了过年的这个“大项目”。一天压粉条、一天做豆腐、一天炸油糕、一天洒扫房屋、一天烧肉蒸馍馍、一天上坟祭祀、最后一天贴对联、炖排骨，正式过年。

　　过年还有一件值得期待的事，那便是可以穿新衣服。

小时候的衣服，很少买成品，大多是村里的裁缝做的。进入冬季，秋收冬藏，人也歇下来，卖了粮食、猪、羊，换来的钱拿出一部分给一家人扯几身布，做衣服。

高家堡该（街）上，楼洞向南一转，就是一整条卖布匹的街。每个商铺都挂着各种颜色的布，有缝衣服的料也有缝被子的料。五颜六色、是真正的琳琅满目。布匹被挂在高高的木头架子上，那些布有棉软的、有溜光水滑的，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异常好看、甚是壮观。过道两边挂起来的样布下，码放着一排排卷起来的布匹，它们整齐有序，颜色和花纹各不相同。尤是床品布料最为靓丽，有的是雍容华贵的大牡丹花布，有的是白底红梅花的小清新布，也有各种动物图案的。大人牵着小孩的手，小小的我们仰着头看着这红的、绿的、粉的……各种花花的布料，惊叹不已、羡慕不已，脑海中想象着一件件新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好看的模样。

在我的印象中，该上的布匹是我对高家堡集市最深的记忆，因为它们繁多而集中，一条长街已然形成了一定的气候。不仅是集市，更是我们童年的一道风景，也是美在我内心里最初的样子。

　　妈妈和村里的几个妇女相跟着，都看好布料的样式和颜色，再用手摸摸布料的质量和厚实度，终于决定给一家人扯几块不同的布做衣服。售货员拿一把长长的尺子，指指这个再指指那个，分别报上它们的价格。妈妈给我和妹妹扯了一块亮亮的粉色布料，一回村就带着我两个去裁缝那量尺寸做衣服。

我们村的裁缝是我们的三妈，因为是一家人，所以我和妹妹从小在穿新衣服上很得了些偏爱。三妈总是在过年前把我们的新衣服做好，衣服的边边沿沿夹着花花，使衣服看起来既不失可爱又款式新颖，异常好看。

裁缝用的剪子跟我们家用的不太一样，我小时候经常站在奶奶家的脚地上，静静地看三妈做衣服。尤其是她用的那把剪起来又快又流畅的剪刀，那剪刀剪厚厚的布料发出的声音，简直比乐器的演奏声都令我着迷。还有划在布料上，直直线条的那个“粉笔”，那小小的圆片片的“粉笔”，那么细腻又好看，摸起来光滑凉爽，画起来流畅又好看。小时候的我们特别喜欢“糟蹋”这种小东西，但是在我印象中，我们一群小孩子，谁都没有遭害过三妈的“粉笔”。

　　自妈妈把布料拿到裁缝那，我和妹妹就几乎天天去三妈家。我们看衣服裁好了没，看衣服锁边了没，看它是否已经成为我们期待的样子。直到有一天，我们一进三妈家，三妈便说你俩把衣服试试，那个激动劲儿真是无法用语言表达。我们脸上是汗水污尘，头上甚至长着虱子，鼻子上还可能掉着鼻涕，但是穿上粉色的新衣服，瞬间就觉得自己变成了电视里的公主。

衣服通常很合身，照着身体量的，尺寸不会错，最多就是比我们本身大两三公分，也是刻意留出来的，防止我们长到第二年，衣服就小了。衣服是三妈用老式笨重的熨铁熨好了的，用我们老家话是：“熨的展溜溜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褶皱和污垢。缝衣服的缝纫机是家家都有的，但是作为裁缝的锁边机全村只有三妈家有。

到了除夕这一天，妈妈把早早从裁缝那取回来的新衣服拿出来。还要掺一脸盆温水，让我们把麻生的手和脸洗的利利索索，才能穿上。“人靠衣裳马靠鞍”，新衣服映衬着我们红红的小脸蛋，仿佛一下子精神起来。妈妈给我们头上扎个花花或者红绳绳，再穿一双千层底红条绒布面鞋，过年的全部装扮算是完成。

新衣服好看，可是我们怕弄脏它，所以处处“对付”，却有点束缚，不能放开尽情地开心、尽兴地玩，但是不管怎么的，只要过年，只要穿上新衣服，就是开心，就是幸福。

▲【作者简介】王艳，80后，毕业于渭南师范学院中文系，喜欢读书写作。



年 味 记 忆

申彩霞



小时候，每当寒假到来的时候就开始盼过年了！那个时候寒假作业不多，就语文和数学，刚放假就赶着把作业写完等着过年！随着寒假作业的完成，年也悄悄的近了……

小时候的我们之所以那么盼望着过年是因为过年对我们而言是那么的神秘又充满乐趣！因为过年可以穿新衣服、可以吃瓜子、花生、糖！年三十还可以吃羊肉扁食！

快过年的时候，不管你走到哪里，到处散发着浓浓的年味！每家每户都在打扫卫生、窗玻璃擦的亮堂堂的！到处炊烟袅袅，烧肉炸丸子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你回味无穷！过年炸豆腐更是必不可少，印象最深的就是临晨三四点起来排队买豆腐，排队压荞麦糁子！那个冻手冻脚真的是忘不了！还有那时候的年糕都是自己蒸，记得我们姊妹几个站在案板前看着父亲用手揉着糕，嘴里发出丝丝的声音，那是热糕烫手发出的声音，父亲看我们几个眼巴巴的看着糕，给我们一人揪一块放嘴里，那粘甜的味道想起都流口水，这也许就是儿时年味回味无穷之一吧！

大年初一最惦记的就是压岁钱和新衣服！记得有一年，因为家里经济困难，妈妈说今年不给你们缝新衣服了，姐姐和弟弟没说什么，而我却不行，非要新衣服，妈妈拗不过我的死缠烂打，花了1.7元给我买了一块花布，花了7角让裁缝给我做了一件花衣服，现在想起都为自己的任性后悔，更感谢妈妈的爱！

大年初一的晚上，我们院子里的小朋友都提着灯笼出来玩耍，灯笼很简单，折叠的，撑开放个蜡烛就能玩一个正月，当然你得 保持平衡，一不小心蜡烛倒掉就烧掉了！就这也能让我们高兴一整年。

还有那个年代的邻里邻居都互相串门，互相拜年问候，谁家吃点好的都会给左邻右舍送点，相处的非常融洽，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我喜欢小时候的年味，那是我人生最初品尝的味道，是过年的味道，更是童年的味道和回忆！

又快过年了陡升感触无限，怀念过去的时候，同时也憧憬未来，希望明天更好！

▲【作者简介】申彩霞，生长在榆林，市一中高八六届学生。喜手工、书法，闲暇之余好随笔记录生活琐事，陶冶情趣，尽享优雅的生活！





写对联

张弛

对子也叫对联，过年时也叫春联。写对联贴对联对农村人过年来说是一件大事，没有人敢不当回事。

我们村距横山县城大约五六里，在县城南边的半山坡上。村子不大，过去只有张、武、郑三姓共十几户人家，几十口人。村子里没有几个能识文断字的人，而我们这门张家世隶耕读，所以过年时大家都会请我们张家人帮着写对子。起先是请我的五爷爷写，他是当时横山一高毕业的，写得一手好文章，也写得一手好字。后来我五爷爷年龄渐渐大了，我的父亲就接了我五爷爷的班，成了我们村乃至周打方围写对联的一把好手。

记忆中，每到腊月中下旬，来我们家让我的父亲帮着写对子的人就没有断过。当然，这不局限于本村人，邻村也有人找上门来让帮着写。毕竟是农村，而且是过年，大家忙忙碌碌一年，就为过好这个年，用现在的时髦话说，“对于过年，我们是认真的。”而写对联贴对联又是过年时的大事中的大事。家里吃什么喝什么没人知道，可以随便应付，可大红的对联贴在每一家的门面上，必须大张旗鼓有模有样。而对于我们这些碎脑娃娃来说，往往以能帮写对联的大人捉对子为幸事，而我则至今还常常沉浸在能多年为父亲捉对子的喜悦中。

别小看捉对子，那也是个技术活。既要细心又要眼里有活，既要跟得上写对联人的笔杆子节奏，还得看写对联人的眼色行事。写者觉得写好了，眉开眼笑，你就跟着夸两句，写者觉得没写好，唉声叹气，你就需要装聋作哑。往往在写对联时，我的五爷爷和我的父亲都会从黄历书上找一些喜庆的联语并高声念出来，然后再逐字逐句写在裁开的对联纸上。有时候也会征求对联主家的意见，如若不满意，就再换一个内容，直至主家满意为止。在大人写对联的过程中，捉对子的我就会用心将听到的与看到的对联一一对照着记在心里，然后在五爷爷或父亲写完一副对联后，我就又自作聪明地又念一遍给他们听。此时，自然也能博得大家的一些表扬，我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捉对子的信心更足了，念对子的兴头也更大了。而我的弟弟们则总是毛手毛脚，捉对子肯定是轮不到他们的，他们只能给我打打下手。每当这时，我就像一个小大人一样，指挥他们干这干那，他们也往往屁颠屁颠地跑来跑去，乐此不疲。

捉对子捉久了，心气也慢慢高了，就暗暗想，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像我的五爷爷和我的父亲一样，能信手拈来并挥洒自如地帮大家写对联。可我连一天毛笔字也没练过呀！于是，就又想，虽然不会写，但就像现在这样捉捉对联闻闻墨香也好呀。因此也就更盼着过年。也许有些小孩盼过年是盼过年的红火热闹和好吃好喝，而我则更期待过年前写对联时的那份独特的充满墨香的年味能提前到来，并以我自己的方式与那些不为人知的快乐和对联上的那些充满喜庆的字再次相逢。我觉得那些字像懂人情世故一样，既恰如其分又善解人意，不论贫富，不分贵贱，过年时只要对联往墙上一贴，立马满院生辉，喜气盈门。

　　陕北农村的腊月是非常寒冷的，那时候大家的生活普遍不好，尤其是农村人，缺衣少穿，冬天往往只是贴身穿一身棉袄棉裤，里面再什么也不穿，俗称空筒子。寒风一吹，那个冷呀直透心肺。因此好些农民喜欢在冬天从棉袄外面往腰间系一根草绳，这并不是一种时尚，完全是为了把棉袄束紧些，以利保暖。那些求五爷爷和父亲写对子的人的装束基本都是这样，但他们对能帮他们写对子的我的五爷爷和我的父亲的那份谦恭与崇敬却让我终生难忘。虽然天寒地冻，可他们拿着已裁好准备写对联用的红纸的双手却并不揣在裤兜里，而是忍着干冻以一种极其神圣的姿态捧着，急匆匆来到我们家门口，人还没进门，对联纸先双手恭敬地递上来，那份虔诚真的很让人感动。

也许正是因了这份虔诚与感动，我的五爷爷和我的父亲从来没有拒绝过村邻们的要求。不管何时来，都热情接待，忙忙地让进窑，忙忙地接下纸，忙忙地嘘寒问暖，忙忙地挥毫泼墨。对于有些平时关系特殊的，我的父亲还会叮嘱我的母亲，让把人家的饭也给做上，就在我们家吃。在父亲看来，人家能找到自己门上让写对子，那是人家能看得起咱们，是一种高看，是一种信任，是一种抬举。而人不能不识抬举，不能不珍惜这种抬举。其实更多的时候，不等父亲叮咛，母亲早已将为过年备好的米酒和炒米端了上来，满满盛上一碗，双手递到来人手中，爽朗地说，“热热的先喝上一碗，赶紧驱驱寒气再写。”往往这时候，来人也就不作假了，乡里乡亲的，走到谁家也就跟走到自家一样。

贫瘠而厚重的土地孕育了我淳朴善良而又重情重义的父老乡亲，也见证了他们的不屈不挠与不卑不亢。

一碗热腾腾的米酒下肚，不光身子热了，心也更热了。

五爷爷和父亲都是坐在炕上写对子的。那时候我们家里没有写字台，只有一个很低的四方炕桌，平时放在下炕角，上面放些母亲做针线活用的零碎物品，但绝对没有书，也没有纸，书纸在那个年代都是金贵东西，一般人家都没有，即使有也都会被锁在柜子里，不能也不敢放在明处，不然定会被我们这些顽皮而又没有玩具的娃娃们撕开折成纸飞机玩了。

为方便写对联，每到腊月，父亲就会提前让母亲将小炕桌腾出来，母亲也就心知肚明地将原属于自己的阵地交给父亲。父亲是一个做什么事情都有勇有谋的人，尽管只是一个农民，但他的观念却比一般农民要新潮得多。这跟我们村离县城距离近有关，外面有什么新理念总是先传到县城，然后才能传到乡镇和村子，而我们就住在城边上，接收到的信息自然就会更快更多一些。当然，这更得益于父亲敏锐的洞察力。父亲念过书，会分析，能看开形势，这从他后来的人生经历也可以得到印证。从改革开放到如今的全面小康，我的父亲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到了市政府所在地榆林城，从老土窑搬进了单元楼，用他自己的话说，这辈子值了！

写对联不是独角戏，需要几个人的默契配合。炕桌先摆在炕中间，炕的四周都要挪出地方，以晾晒写好的对子。泡笔裁纸研墨自然不用说，都是常规和必要的前期准备工作。还有一件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在每写一副对联前，父亲都会将已裁好的纸再精心按选好的联语字数折好，这样字与字之间就不至于松的松紧的紧，写出来的对联也就又匀称又好看。父亲做什么事都有板有眼，不着急不慌忙。所有的准备工作就绪后，父亲就会郑重其事地拿起毛笔，在砚台里认真地蘸几下，然后才胸有成竹地下笔。而我则双手捉着对子的两个上边角，屏气凝神，随着父亲一笔一画书写，慢慢地往我的方向轻轻拉对子，直到父亲写完最后一个字，长舒一口气，我才敢放下紧张情绪，忙忙地双手将写好的对联交给身旁的弟弟们，由他们再慢慢地按顺序摆放在炕上晾干。

这时候，父亲就会真诚且谦虚地说，好久不写了，没写好。但从他惬意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对于自己的字，他是满意的。而往往在这时，那些对联的主家都会发出“啧啧”的赞叹声。我那时年龄小，不懂字的歪好，但觉得父亲能用自己握老镢头的手写出这么受人尊敬的毛笔字，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在心里为自己能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

五爷爷和父亲过年帮人写对子，从来不收一分一厘报酬，在他们看来，村民们的需要就是他们义不容辞的义务，村民们的认可就是对他们付出的最好酬谢。

　　小时候因家里姊妹多生活困难，父亲并未念多少书，小小年纪就回乡务农成为他一生的憾事。因此，他常对我们姐弟几个说，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做人。但他却忘了对我们说，要好好练字，以至于我们姐弟几个的字都写得不好，常常受到他老人家的批评。父亲虽然书念得不多，但爷爷一直对子女们的字抓得很紧，小时候常让他们写仿练字，因此父亲无论是毛笔字还是钢笔字，都写得遒劲有力，有棱有角。我曾试着向父亲学习写毛笔字，但因种种原因不了了之，常常心怀愧疚，好在我的钢笔字还是传承了父亲字体的一些风骨，时能聊以自慰。俗话说，字如其人，父亲的字也确实像父亲的为人一样，横平竖直，一身正气。

父亲身上需要我们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因为准备工作做得充分，只一会工夫，炕上便放满了写好的对联。为了腾地方，我们忙着又将已晾干的对联按上下联的顺序外加横批一副副收起叠好，交给一直站在炕栏边等待着的主家。父亲也会借着这个机会揉揉双手，伸伸腰，喝口母亲及时递过来的热水，然后又轻轻拿起笔。

再写，再捉，再晾，再收，再交。如此循环往复，一天的时间便在不经意间过去了。满窑的人，满窑的对联，满窑的墨香，满窑的笑语欢声。

年，就要到了。

▲【作者简介】张弛，笔名信天游，陕西横山人。中国民主同盟盟员，政协榆林市第四届委员会委员，现供职于民盟榆林市委。



故地怀旧岁

方润泉

孩童最喜拜年事，

伯舅姑姨压岁钱。

而后经年除夕夜，

人生感慨不同前。

把持操控若经络，

精进图强亦陌阡。

顺势修为找际遇，

与时俱进创奇篇。

▲【作者简介】方润泉 工商管理学硕士（MBA）、工程师，从中专、大专、本科到硕士，学过多个学科，有律诗发表，爱好广泛，喜欢各种社会活动。

李占生的年味趣图



▲【作者简介】：李占生，笔名塞北草根，斋号草根堂。1969年12月出生于陕北绥德县。现为陕西省美术家协会会员、陕西金融书画家协会副秘书长、中国金融书画家协会会员、陕西金融书画家协会榆林分会副主席兼秘书长、榆林市美术家协会会员、青海省玉树画院荣誉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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