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民俗画

刘仁杰

为了迎接新年的到来，年前几天，家里要做一次彻彻底底地清洗晾晒。新年清清吉吉，不能把旧年的邋遢带进新年里。

数九天，天气冷得很。太阳刚露头，家家户户洗的洗、晒的晒，河里的埠头上到处是人，大盆小盆里装满了在家里搓好了拿到河里来漂洗的衣服、床品；门前的树杈上、院墙上，拉的绳子、搁的竿子、搭的架子，上面挂满了七七八八待晒的衣物。刚晾上去的衣物，滴滴哒哒直往下滴水，只一会儿，就被冻成了硬邦邦的一整块，来不及落下来的水珠凝成了一溜冰锥子挂在了衣物上。接近晌午，冰锥子接二连三地落下来，砸到地上发出细细的碎裂声。

女人们一边手脚麻利地清洗，一边心里一直记挂着娘家的老人——床上的大件，人老了力气弱，不说洗不动，冰天雪地，蹲在河埠头上就是个危险！

瞅好了晴天的日子，姑娘回娘家为伯、妈洗床上。人到了，伯、妈脸上乐开了花。姑来了，娘家嫂或弟媳过来打过招呼，又去各忙各的了。腊月间，谁都忙。

时而天公不作美，太阳如一个调皮的娃娃，一忽儿在眼前、一忽儿就不见了。接着，天地间阴沉沉的，北风一阵劲吹，天上落下了零零碎碎的雪籽籽，还夹杂着细细的麻喷雨。女儿正吃饭，无奈地看着天又看着自己的父母，一个劲儿地直摇头：这、这天儿哟……女儿要赶回去，这样的天气为麦地施肥最合适。施下的肥料被雨雪覆盖后能保持肥力、庄稼长得快。伯、妈一个劲地安慰女儿，不要紧的，到时候我们自己洗，大不了烧塘火把它烤干了也能铺盖。女儿说：“你们洗，只怕是给它点水‘喝’哟！”老人没有力气，洗大件揉不透；再说，烤干的被单烟灰味重，盖在身上哪能爽阔？女儿说，几昝天晴了再来。或者，时间实在划算不过来，勉强洗了，都挂在屋子内，嘱咐伯、妈，天晴了，还是要拿出去晒一晒。

腊月天晒衣物要会赶天气，太阳出来了要赶紧拿出去，天气作变要及时收回来。特别是好不容易晾干了的棉质衣物，趁太阳收，不然，太阳一落，空气里的潮气会让衣物摸上去总显得湿润润的。

腊月的天气就这样，太阳出来不容易，落雨、落雪，阴几天、落几天，就逼近了年跟儿。雨、雪跨年也不稀奇。洗了的东西，一口气晒不干，拿进拿出麻烦不说还容易弄脏了。老民俗讲，过年初三前不能在屋外晒东西。实在干不了，过年的几天，只好挂在闲空屋子里，房子窄的，到处都是半干不湿的衣服。“莫落啰，老天爷，让人过个干净年！”小时候常听大人这样唠叨。

特别是家里的腊鱼、腊肉腌好了，到了要通风晒干的紧要关头，拿不出去，慢慢地起涎，心里焦急得很。心里老念着要上街打年货，买早了，有的东西存不住，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有钱不买腊月货”眼见着年货一天天涨价，何况雨雪天买东西夹泥带水占份量。还有灶里烧的柴禾，平常忙，来不及储备，过年只好烧湿柴，做一餐饭连累客人受烟熏火燎之苦，总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腊月的最后二天，全家还要总动员，将家里的桌椅板凳、抹布、锅盖、水缸盖、汤罐子、圆盘(农家端菜用的器具）……能搬动的东西，都搬到门外来清洗，晒干；搬不动的柜、橱也要擦一二遍，心里才放心。

年三十如果落雨或下雪，初一，地上都是湿的。湿泞的道路再也阻挡不了人们对新年的美好期盼。一大早，村子里人来人往、互相串门，一串串泥泞的脚印，一声声新年的祝福，一家家欢声笑语。人们心里有一股透亮的明快和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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