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象山的“老虎”说起（下）—打虎

吴保平

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随着除四害运动的大规模开展，全国上下也进行了全民性质的“以消灭老虎和豹子、野猪等危害农业生产”为主题的打虎除豹运动。在各地方政府的号召下，各级部门齐动员，打虎大会频频召开，政府采取各种措施鼓励村民向老虎宣战，当地驻军也积极配合。政府不仅给猎人配发枪支弹药，有的地方还规定，凡是参加打虎队的村民，每人每月额外补助30斤粮食。对于打死老虎的，则另外有奖，要披红挂绿，为他们举行庆功大会。

在各级政府的推动下，全国各地 "打虎队"像雨后春笋一样成立起来。有资料显示有的地方占总人口一半以上参加了各种除害打猎。 

　　60年代初，为了发展农业生产，《全国农业发展纲要》继续提出要“消灭危害山区生产最严重的兽害”，华南虎就是“兽害”之一，所以要大力“打虎除害”，越来越多的华南虎要么饿死，要么丧命在打虎队的枪口之下。随着打虎队的成立，"打虎英雄"、"灭害模范"应运而生、纷纷涌现。

　　1962年10月9日的《湖南日报》报道了炎陵县打虎能手钟永泰的英雄事迹：活捉11只老虎，猎杀4.69万只野猪、山牛等。

而该县的猎手陈昌奎，时年33岁，除掉了12头猛虎，其中包括一只300多斤重的虎王。他儿子出生那一天，陈昌奎创造了日杀3只老虎的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湖南耒阳的陈耆芳战绩更为骄人，因14岁的孙子去挖番薯命丧虎口组建了父子打虎队，誓为孙子报仇。1953年一年中，陈耆芳打死了37头老虎，创下平均每10天打虎一只的纪录。打虎7年共捕获打死华南虎138只，成为全国闻名“英雄”，并且还专门被有关部门请到韶山捕杀了一头屡捕不获280斤重的大虎。1957年底，陈耆芳因为打虎数量第一被请到北京，受到了周总理的亲自接见，成为名副其实的"打虎王"。 

　　那个时候有关部门每年都能够收购到上千张虎皮，单单1956年，全国就收上来1750张虎皮。

丽水也同样存在打虎英雄。1952年，丽水县城郊区（有说雅溪里东村，有说联城下林村，两地直线距离只有18公里），出现一只体长近3米、重达150公斤的华南虎，经常下山伤人害畜，因此，解放军联合猎户共同围捕，最终将其击毙（但因年代久远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个村子打死）并按照县政府的要求由四名壮劳力抬到丽水城里，在泰山弄关帝庙展览了一天，第二天由杭州来的木炭汽车拉到杭州。如获至宝的浙江省博物馆（浙江省自然博物馆）指派专家将老虎制成了标本，陈列在博物馆内，成为浙江自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这也是浙江省目前为止唯一一只野生华南虎标本。各位如果有兴趣以后到杭州可以去坐落在西湖文化广场的浙江自然博物馆看看这位丽水老乡。顺便说一句，浙江自然博物馆也是亚洲最大的自然类博物馆，尤其适合带孩子去看展。

这位丽水老乡的左耳下还能清清楚楚看到一个弹孔

　　另据百山祖国家自然保护区提供的一份资料记载，仅1958年到1960年期间，庆元县斋郎村就雇用猎户打死了7只华南虎。

1964年左右，丽水山区一只华南虎眼睛被人打瞎，送到温州动物园里养了三四年，死后卖给了温州土产收购站，卖了10块钱。

《龙泉市林业志》(2009年中国林业出版社出版)上也有记载：1969年3月，龙泉白云周村捕杀成年虎一只，重达150公斤，并抬虎到县城游街。“打虎英雄”有奖励，这是一名在龙泉工作的泰顺建筑工人用自制的传统地弓毒箭射杀的。县政府当时还因打虎人为民除害有功，奖给他一面锦旗和200元奖金。这只大老虎最后由龙泉县医药公司统一收购，虎皮价为1000元，虎胆500元，前爪骨和后爪骨分别为39元、37元一斤。虎肉不收购，只好分掉，有人怕有毒还不敢吃。

　　打虎打到1976年，全国野生华南虎共被打死3000多只，华南虎数量从建国初4000多只降至200只以下，已经丧失了自发大规模繁衍的能力。曾经华南虎活动频繁的福建梅花山地区，在70年代以后就鲜有亲眼见到华南虎的报道。

1986年11月6日，湖南安仁县一只华南虎幼虎被猎人设下的夹子捕获，因伤势过重，15天后死亡。这是目前能够查到的资料中人类最后一次捕获野生华南虎的报告。

1998年10月24日，丽水庆元百山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4位职工发现形似老虎的动物在坑边饮水。后又发现疑似老虎粪便。浙江大学、浙江省林业厅、百山祖国家自然保护区管理处后来联合组成课题组，对“华南虎踪迹发现及其基因鉴定”进行了专项研究。经比对，提取的粪便和华南虎样本中的DNA排序完全吻合。这一消息轰动全国。2000年2月18日，“浙江重现华南虎”新闻发布会在杭州召开，浙江省林业厅、浙江大学、浙江省野生动物保护协会郑重宣布：全球极度濒危的十大物种之一华南虎，绝迹几十年后已在百山祖国家自然保护区（位于浙西南闽浙交界的庆元县境内）重新出现。不过二十多年过去，至今并没有发现包括影像在内的活体证据。

浙江师范大学兽类专家鲍毅新教授当时的用词比较谨慎：“国内已经二三十年没有华南虎的野外发现记录。”

有学者说，一只华南虎的生存空间至少需要60到80平方公里的山林，这60到80平方公里的山林中还应该生存着200只鹿、或300只羊，或150只野猪才能让老虎生存下去，鹿啊羊啊野猪啊，也一定要达到或者超过这个指标数量，才能保证自己种群能不灭种，也能生存下去，这就是一个完整的生物链。

据估计20世纪初全球有约10万只老虎，分布在14个国家。然而到了2010年根据世界自然基金会（WWF）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全球野生虎数量仅有3200只左右，主要生活在西伯利亚、印度和孟加拉国等地。

孟加拉虎

　　现代虎一共有九个亚种，在地球上生活了数万年，到20世纪中叶，在人类的大肆捕杀下里海虎、爪哇虎、巴厘虎已经灭绝，其余六个都处于濒危或极危状态。

里海虎

　　里海虎是第三大亚种，体型仅次于西伯利亚虎和孟加拉虎，生活在中亚和西亚地区 ，中国境内新疆有这种虎分布，称为新疆虎。新疆虎第一次被描述发生在19世纪80年代，当时俄国探险家普热瓦尔斯基在塔里木盆地考察，一天夜里在塔里木河附近安营扎寨，听到了清晰的虎啸，当时他在日记里写道：塔里木河附近的老虎非常多，就跟伏尔加河的狼一样多。到了19世纪80年代末，当时的记者布希纳将新疆虎报道了出来，后来动物学家施华兹在1916年将其命名，至此，老虎的亚种又多了一个拥有自己名字的。 也就是那一年，也是新疆虎最后一次被确认发现的一年，据说这是唯一有确凿证据的最后一次发现新疆虎，当时它躺在叶尔羌河河畔静静的死去。 

　　1980年，92岁的罗布泊老猎人塔依尔，曾生动地描述过他年轻时杀死一只母虎和一只幼虎的往事。

五十年代之后所有关于新疆虎的踪迹都未能得到真正确认。有关部门也在新疆全境多次考察和搜寻均无果。

1979年，新疆虎被宣布灭绝。 

1980年4月 世界上最后一只里海虎死去，1981年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正式宣布里海虎灭绝。

遗憾的是，我国至今未留有一件关于新疆虎的活体样本，目前唯一的物证是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在1900年购买的一张虎皮。

2001年，曾有三起目击新疆虎报告，新疆一家探险旅游公司悬赏一百万元发起寻找传说中的新疆虎，但最终仍无结果。

上世纪三十年代，一位俄罗斯人与他饲养的里海虎

　　爪哇虎，是生活在印尼爪哇岛南部山地丛林中，属于小型热带岛屿虎。爪哇虎会捕捉对人类危害较大的野猪、恶狼等，可称为“森林的保护者”。在19世纪，爪哇虎的数量十分惊人，被当地人认为是岛屿祸害。随着爪哇岛的人口猛增，需要很大活动范围的爪哇虎无处生息，数量逐渐减少。到20世纪50年代，仅剩20只爪哇虎，最终走向了灭绝。

爪哇虎

　　巴厘虎，是现代虎中最小的一种，体型不到北方其他虎的1/3。体长约1.15米，重100公斤上下，生活在印尼巴厘岛北部的热带雨林里。1937年9月27日最后一只巴厘虎在巴厘岛西部的森林里被贪婪成性的猎人射杀，宣告这种虎的正式绝灭。

1937年9月27日最后一只巴厘虎被猎杀

　　1989年，华南虎被列入濒危物种，成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2014年虎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成为世界濒危物种。

每年的7月29日是世界爱虎日。

2000年，一位叫全莉的女孩，毕业于北大并拥有美国沃顿商学院MBA学位，同时还是一名颇具时尚感的潮流达人，曾任古驰等大牌的全球品牌经理，在一众好友的帮助下在全球发起成立了世界上首个保护中华老虎的慈善基金会协会“拯救中国虎国际联合会”，并在丈夫的支持下在南非购买了一处废弃牧场开展非洲野化华南虎项目，最终想让华南虎重归山林。在国家林业部门的支持下先后引入五只老虎进行野化训练。项目进展顺利，20多年过去如今已繁育到15只华南虎，但回归中国野外山林仍面临着重重现实问题和困难，至今未能实现。而全莉也为后续资金和项目进展等诸多实际问题所困扰。

全莉和她的华南虎

　　如今，许多动物专家已经达成悲观的共识，认为野生华南虎存在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动物园可能就成了最后一个能见到华南虎的地方。认为华南虎很可能继里海虎、爪哇虎和巴厘虎之后，成为被人类灭绝的第四个虎亚种。

时光荏苒，七十多年过去，物质匮乏的时代早已远去，人们的环保意识也逐渐增强。人类生活需要阳光雨露需要百花盛开需要鸟鸣虫鸣，不仅需要动物雕像需要动物标本也更需要动物活体。每个生命都是大自然的奇迹。地球不只是人类的地球，也是每个生命的地球。让我们每个人都学会与动物和谐相处，永远共存于地球这个美丽的共同家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