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杨英</p><p class="ql-block"> 我与二叔不相见已有四十多年了,说到多年未见,断了来往,是因为在通讯不是很发达的七十年代。我家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当然了,还有其他原因。我永远忘不了,二叔在我家遇到困难的时候,伸手给予的帮助和平日里持续不断的无私付出,我心存感激。那份浓厚的亲情,犹如烛光照亮了黑夜,好似夏日风中那一抹清凉,如同冬日里的一片暖阳,洒向山河上的冰霜,始终温暖着我的心房。</p><p class="ql-block"> 二叔一辈子未婚,与他父亲居住在农村相依为命。其实,我和二叔并没有血缘关系。小时候听奶奶说,二叔的爷爷那辈,是我家房东,两家关系处得特别好,彼此之间的友谊,深厚而真挚,密切的关系,一直延续到现在二叔这辈。</p><p class="ql-block"> 那年冬天,我从知青点儿放假回家,在那个粮食按人头定量,凭证供应的年代。家里一下子多了一个饭量极大,能吃能喝的大小伙子。这便使每个月少之又少的定量粮食,一下子就不够吃了。</p><p class="ql-block">二叔得知情况后,二话不说,毫无犹豫地肩扛粮袋,从农村顶着凛冽刺骨的寒风,踏着没脚脖子的大雪,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跋涉了十多里路,来到我家。</p><p class="ql-block">我隔窗看到院子里,二叔肩扛粮袋,衣服和帽子上都落着一层厚厚的积雪,眉毛上结满了白霜。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缕缕热气如同白烟似地从嘴巴里飘了出来。随着“咯吱咯吱”地踩雪声,二叔浑身上下带着一阵冷风,推开房门进屋,放下肩上粮袋的一刹那。一股凉气像针尖一样穿过我的衣裳,直刺肌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心想,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二叔却不惧严寒,冒着风雪赶来了,真让人心疼,我已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此刻内心的感动了。</p><p class="ql-block">二叔扛来的粮袋,如同寒冷中送来的炉火,饥渴时入口的甘泉。使我家在困境中看到了希望,我心中充满了感激。</p><p class="ql-block"> 住在城里,夏天如果能吃到又甜又脆的香瓜,每顿饭都能吃到新鲜蔬菜,是极其奢侈的。</p><p class="ql-block">还是二叔,顶着烈日,冒着酷暑,同样也是肩扛袋子,送来苞米,香瓜和各种蔬菜。二叔刚进屋,我就闻到了香瓜的味道,心想,太好了,今天终于可以吃到香瓜了。他看到我望眼欲穿的眼神,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急忙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大香瓜递给我。我高兴地跳了起来,乐得合不上嘴。二叔不善言辞,落落寡言,只是默默的坐在炕上,用手抹了抹挂在宽而突出的大下巴上的汗珠,眯着一双如同豆粒似的小眼睛。慈祥地看着我满心欢喜,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吃着香瓜。满是痘痘的脸上,露出了如愿以偿,心满意足,如同大功告成时的喜悦。张开少了一颗门牙,没有胡子的嘴巴,开心地笑了。</p><p class="ql-block"> 我最后一次去二叔家是秋天,正是家家户户准备过冬,扒炕抹墙的时节。此次去二叔家,准备取些麦壳子回来,与黄土混合搭配和泥,扒炕抹墙时使用。</p><p class="ql-block">二叔见到我的到来,高兴的像个孩子。为我精心做了几盘农家菜,吃饭时,一群本屯子里的半大孩子,在窗外将脸蛋儿贴在玻璃上。把窗户堵得严严实实,个个睁大好奇的眼睛,像看怪物似地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时不时的还咧嘴傻笑着。搞得我一头雾水,心里直发懵,不知他们为什么这样看我?在笑我什么?弄得我说话不知如何张嘴,连夹菜的筷子都无法送进嘴,在这种氛围吃饭真还是头一回。</p><p class="ql-block">二叔说,“别理他们,该吃吃,该喝喝。这屯子里不经常来生人,他们看见外来人觉得非常新奇。这帮人都是些井里的蛤蟆,没见过大天,少见多怪”。</p><p class="ql-block">饭后,二叔装了一大兜子苞米和土豆递给我说,“苞米是昨天新掰的,土豆是今早刨的,拿回去吃个新鲜”,便带我来到了生产队。我看到生产队院子旁边,一人多高的栅栏里,堆放着大量麦壳子。二叔走到栅栏下,把麻袋扔进栅栏里,双臂高伸,两手紧紧地握住头上的横栏,抬腿,脚踩栏杆,用力一蹬,向上一蹿便翻身跳了进去。装了一大麻袋麦壳子,用绳子扎紧袋口。</p><p class="ql-block">他回来时,我看到他,一只手紧握扛在肩上的麻袋口,另一只手抓着栅栏杆,显出很努力的样子,向上攀着。这样自然要费些劲,不太容易了。攀到上面时,他用手小心翼翼的将麻袋靠近栏杆,用力举到头上,随后,头手并用,将麻袋推出了栅栏外,转身跨过栅栏,跳了出来。</p><p class="ql-block">我看到他费劲的样子,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p><p class="ql-block">二叔立起地上的麻袋,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和他身上的灰尘说,“我送你一程”。我再三劝他不要送,但她觉得我年纪小,怕累着我,不放心,还是坚持送我。</p><p class="ql-block">送了大半程,快要到家的时候,我对他说“二叔,你快回去吧,别送了,没有多远就要到了”。他看看我,心里好像轻松了似的说,“好吧,那我就回去了,你要加小心,慢点儿走,累了就歇会儿”。他走了几步,回过身来向我挥挥手说,“你快走吧”。转身拖着疲惫的身子渐行渐远,在落叶中离开了我的视线,混入路旁的树林中,再也看不到他了。不知不觉,我的眼泪流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前些年,我骑车到过二叔曾经住过的地方,昔日那个土坯茅草房屋遍布满屯,鸡鸣犬吠,牲畜满圈,炊烟袅袅的村庄,已不见踪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林立的高楼拔地而起,这里显然是一个高档小区了。</p><p class="ql-block">二叔是否在这个小区里居住,已无从考证。他如果健在的话,应该已是八十九岁高龄的老人了。</p><p class="ql-block"> 回首往事,思绪纷飞,感慨万千,与二叔相处那段平淡岁月,原来如此可贵。在我心灵深处成为一段永恒的回忆,让我永久难忘。那些曾经的点点滴滴,如今已成为我心中最美的风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